《时间足够你爱》第12/51页


“谢谢您,肯特伯爵;还有您,赫利先生,”年轻的国王说,“请放心,我会很快回到这块土地上的。”
“陛下要走吗?”
“有一条荷兰的商船在南面的一个港湾里,我们要乘它到勃艮第去。当然还要带上我的弟弟。”
“那么,我们就只有期待您回来了。”法兰西斯鞠了一躬。
“等着我吧!你们不用等很长时间的!”
年轻的国王踌躇满志地说。不久,我们来到停泊商船的海岸边,国王和理查登船离开。
我和法兰西斯站在岸边,看着船渐渐变成一个黑点。当它最终消失时,我搂住法兰西斯,大声说出在我心底压抑了几天的话:
“我爱你,法兰西斯。”
“爱德华……”
“我死过一次,所以我知道我有多爱你,我知道什么是爱。”

8


  1471年,也就是我与法兰西斯送爱德华四世和理查逃往勃艮第後不到一年,昔日的国王便杀回了英格兰,在人民和教会的支持下平定了叛乱。
  作为叛乱的头目,渥威克.内维尔勋爵被处死;克拉伦斯公爵乔治因在最後关头投靠了国王而免於一死,但被剥夺了第一继承权;至於暗地里搞阴谋的莫顿主教,由於当时的教会事务还是由罗马教皇管理,他得以逃脱了惩罚,不过,以爱德华四世的脾气,莫顿想成为坎特伯雷大主教的愿望一生都不会实现了。
  法兰西斯和海斯汀勋爵因为在这事件中的功劳得到了大量的赏赐;而我自己,则平生第一次得到了爵士的头衔。
  “我从来没想到爱德华.赫利也会成为爵士!”法兰西斯说。
  “怎麽?你这个伯爵竟然也嫉妒我吗?”
  我们两个坐在肯特府邸的大阳台上,互相嘲笑对方。
  本来理查和国王是希望我们留在伦敦的,但那里的生活并不适合我们,肯特郡的田野才是我们的家乡。
  这种恬淡的生活过了三年,突然有一天,理查出现在肯特。他正带著军队赶往威尔士,特意绕道来看我们。
  “我有事情托付给你们,”理查直接说,“我想让你们到伦敦,代替我监视莫顿主教的活动。”
  “原来主教并没有从上次的事件中吸取教训啊。”法兰西斯不屑地说。
  “他近来又和我哥哥乔治频繁接触,恐怕又在筹划什麽。”
  “理查,我觉得乔治他太容易被别人说服了。”虽然乔治是理查的哥哥,我的话语里并没有顾及这种关系。而且,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不希望几年前兄弟相残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你们两个要看好莫顿。我总觉得他对於国王和约克家族有积怨,千方百计想挑起家族矛盾。”
  我和法兰西斯答应了理查的嘱托,去了伦敦。而之後发生的事情,众所周知,乔治居然公开地站到了杀父仇人兰开斯特家族一边。然後嘛,就是国王和乔治之间那次火爆的对吵。
  那两兄弟丝毫也不避讳外人在场,就在王宫大厅里吵了起来,声音之大足以让整个伦敦都知晓王宫里发生了什麽事。
  到了後来,一个丢掉了国王的高贵,一个扔掉了公爵的尊严,两个人拔出剑来红著眼睛向对方砍过去,要不是在场的海斯汀勋爵、瑞伯斯勋爵、法兰西斯和我眼疾手快拦住他们,宫廷里就要上演血溅五步的惨事了。
  之後乔治被关在伦敦塔,国会以谋反罪判处其死刑。但冷静下来的爱德华四世念及手足之情,迟迟不执行判决。不过国会可不管这一套,督促国王下令。而就在第二天,乔治却因为试图逃跑被卫兵杀死在囚室里,这下倒省得爱德华四世亲自动手了。
  这时已是1481年。经过了这件事,国王身心憔悴,情绪十分消极。不过好在他已有了两个男孩,王位可以顺利地传续下去,而且理查一直对他忠心耿耿,这也是国王不多的安慰之一。

  此时法兰西斯已经二十七岁,是一个成年人了。而奇怪的是,我却还保持著在十九岁意外复活时年轻的容貌,原来大法兰西斯两岁的我现在个子比他矮,身体没有他强壮,连胡子也还未长出来,再加上稍显稚嫩的声音,我就像他的某个弟弟一样。
  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怀疑天主在还给我生命的同时,却从我的身上夺走了另一样东西──时间。
  时间是什麽?它是计数脉搏,计数缓慢的心跳。在心脏的跳动中流血,从而走向时间的死亡。
  但对於我,它却消失了。它就像一只敲了十三下的锺,发现自己逃脱在时间之外不知如何回去。
  法兰西斯也发现了这一点,有一天,他问我:
  “爱德华,青春永驻是怎样的感觉?看上去像造币场刚生产出来的一枚簇新的银币。你幸福吗?你是否像你外表那样天真、快乐?”
  我经历过战争,知道鲜花不能永存,炽烈的火焰也有熄灭的时候;从青春逝去到眼泪风干,一切都会在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中消逝。这真令人惋惜。
  但是我,我年轻,我对一切充满憧憬,也许永远是一个十九岁的大男孩。
  看著身边的法兰西斯。我们两个曾是一起奔跑的孩童。现在他已长大成人,他的时间是正常的,所以有一天,他会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直至最後瘦骨嶙峋,气喘吁吁,寿终正寝。
  而那时,我会活著。我多麽孤独。
  以後又该怎麽办呢?
  也许一百年、二百年後,我还在,而那时我的生涯又会变成怎样的呢?
  快乐吗?痛苦吗?
  还是恐惧?
  我那被偷走的时间犹如一个黑色的长满青苔的大窟窿,它湮没了我的生命。
  “爱德华……”
  法兰西斯温柔地呼唤我的名字,伸手摸著我的脸颊。泪水涌上了我的眼睛。
  “你弄得我也想流泪了,”他说,“我原以为我们之间是用笑声来交谈的,可这眼泪,我该如何阻止它?”
  “法兰西斯,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子好吗?”
  “挺好的。你让我羡慕。”
  “不,”我低声说,“我开始觉得,天主展示给我的,是比炼狱更糟的东西。”

  1483年3月底,爱德华四世病危,他立下遗嘱,将王位传给长子,同时任命理查为护国公。4月9日,国王驾崩。
  年仅十三岁的王位继承人正受到王後的哥哥瑞伯斯勋爵的控制,而理查又远在苏格兰边境,以往被掩盖起来的种种矛盾如今都浮出了水面。
  法兰西斯见到这种状况决定亲自赶往北方将这一重大变故告诉理查,而我则留守伦敦。
  十天後,爱德华四世的葬礼举行,但令我万万想不到的是,瑞伯斯勋爵在葬礼刚刚结束时挟持年幼的王子离开伦敦北上。而理查又迟迟没有消息,偏偏在这时候,莫顿主教又唯恐天下不乱地出现了。
  我觉得和明目张胆的瑞伯斯相比,总躲在暗处的莫顿更加危险,於是我决定留下来。
  跟踪了几天後,却发现他和先王的好友海斯汀、斯坦利勋爵过从甚密。莫顿又在搞什麽鬼呢?
  好在五月二日法兰西斯回到伦敦,他告诉我就在三天前,理查的军队正遇上了外逃的瑞伯斯勋爵,他被捕後因劫持罪和非法掌控国会罪被处死。而理查正和小王子赶往伦敦。
  我知道这消息很高兴。同时也把莫顿的事情告诉他。商议的结果,先要保证新国王的加冕,然後再找机会处置莫顿主教也不迟。
  两天後,也就是五月四日,理查赶到伦敦。
  一切似乎又重新平静下来。理查开始著手为小王子的加冕做准备。
  但就在六月八日,发生了一件改变历史的事情。
  那天,理查、他的妻子安(他们在三年前结婚)和我正在讨论加冕典礼的细节,法兰西斯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了房间,看样子是一路跑来的。
  “护国公殿下!快!有大事!”他冲著理查喊。
  “肯特伯爵,先坐下,慢慢说。”
  “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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