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恋爱时代实体版作者 王海鸰》第16/33页


  海潮说:“两年我可以等,这不是问题关键。关键是,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作这个决定,有什么意义,有什么必要。”
  小可说:“欧阳老师说――”
  海潮摆摆手:“小可,两个人在一起要有分工,一个去奋斗,一个安安稳稳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小可没反驳他的观点,她不想辩论,更不想吵架。只接着他的话道:“去日本读研就是我喜欢的事。”
  海潮说:“前提呢?前提是两个人在一起!”
  小可的决定让海潮心寒,突然发现这个看起来水晶般可以一眼望穿的女孩儿,有不为他了解的地方,更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容易驾驭。
  小可不说话了,海潮也不再说,客厅里冷场。
  惠涓示意邓文宣说话,她感到了事情非同寻常。邓文宣说了:“海潮,我们先试着理解一下小可的想法?”
  邓文宣比谁都了解自己女儿――外表柔弱,内心倔强,她认准的事情,除非你能说服她,强压没用。他不希望小可去日本,不是因为日本现在情况不好,是舍不得她一走离开他两年,日本情况好也舍不得。但女儿态度坚决,他不愿违背她的意愿。
  海潮回答邓文宣说:“我理解,但很难接受。”
  小可说:“你是说,只要我去日本,你就不等我?”
  海潮说:“我是说,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人为制造分离!”
  小可说:“我认为是万不得已!”
  海潮说:“我不认为!”
  惠涓说:“我也不认为!”
  邓文宣示意惠涓不要急着掺和,对海潮:“海潮,你不同意小可去日本的理由,仅仅是认为要分开两年吗?”
  惠涓道:“这理由还不够吗?小可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在她这岁数,都怀上她了!”
  这让小可反感至极:“您说这有意思吗?”
  惠涓说:“有意思!这意思就是,你现在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不是做梦的年龄!”当着海潮面,话只能到这儿,没说出的部分是:就郑海潮那条件――不到三十岁,有车有房,年薪几百万,书香门第,长得还好,再上哪儿找?找到了,整天看着都不定看得住,你可倒好,大撒把,去日本!两年不在一起,这事准黄!
  海潮忙道:“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惠涓板着脸:“我是这个意思!”
  邓文宣生气喝道:“惠涓!”对海潮:“这样,让我们先理解一下小可,理解了,才能谈得上沟通,好不好?”
  海潮说:“我的理解,小可想有自己的事业和作为。”
  邓文宣看小可,小可点头:“对!有什么错吗?”
  海潮道:“没错,但没必要。”对邓文宣道:“叔叔,我的想法是,两个人有一个奋斗,够了!您说小可一个女孩子何必这么折腾,未来两个人在一起,我的就是她的……”
  家中电话响,惠涓手从邓文宣背后伸过去,接起拐角茶几上的电话:“请问你是哪里?”
  ――来电话的是女人!小可害怕似的闭了闭眼,海潮在场,妈妈的表现会让她羞愧。爸爸大概也有同感,抓起身边的晚报遮在了脸前。妈妈的声音在客厅回响:“请问你是哪位?……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从前小可对妈妈的这种做法只是反感,年龄大了后有了些理解,最近,竟生出了同情――相同的感情!
  国贸吃饭不欢而散到妈妈张罗那次见面的饭局,间隔了十来天。十来天里,海潮倒是一直跟她联系着,电话短信都有。但也只是联系,例行公事的那种。比如,今天有雨,记着带伞。再如,今天忙不忙啊?晚上早点休息……对他们之间存在的矛盾闭口不谈。后来,去咖啡屋那天他跟她说,这段时间他太忙了,想等忙完了再找她,当面,好好谈。
  那段时间,陈佳的冷淡和敌意让小可在南实备受煎熬度日如年。不能跟爸爸说,徒然让他为她担心。只能跟海潮说,正闹着矛盾又不好说,一心希望海潮主动提及――不提。以他的智商情商,不会想不到陈佳会怎么对她,那段日子,为他的避而不提她几近崩溃。
  去咖啡屋时他所作的解释她都理解了,接受了:当时他工作正处关键时刻,稍有疏忽公司损失过亿。――但是,最激烈的思想活动她没对他说,当时她在反思:为什么两个人闹了矛盾,她几近崩溃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他却能镇定自若按部就班工作?结论是,他的精神世界不止爱情这一根支柱,而她一度,在那爱情里迷失了自我。
  海潮说,将来他们俩在一起由他奋斗,她靠他即可。――她相信他的真诚,只怀疑这真诚能持续多久。妈妈跟她说过当年与爸爸的恋爱,给她看过爸爸写的情书,热烈得烫人。而今,那爱情荡然无存。爸爸没了爱情还有事业,妈妈没了爱情一无所有。
  小可曾下决心不找太优秀的男人,事到临头方知,这件事由不得自己,她不幸爱上了海潮。去咖啡屋那次她告诉自己,爱是可以爱的,但不能像妈妈那样爱,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这回数次约见面商量考研事海潮一直没空,更坚定了她的信念:提升自己!不能被他拉得太远!
  不是没想过坚持去日本的后果。仍然坚持是权衡后的选择:在他,如果两年都不肯等,何谈一辈子;在她,万一失去爱情但可以收获自我。
  惠涓问了一大圈后把电话交给了邓文宣,海潮等邓文宣接完电话,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对他道:“叔叔,我认为两个人在一起得有分工,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像您和阿姨。”
  邓文宣说:“你的意思是,小可主内?”看看小可,摇头一笑:“她不行。主不了内。我看她也就能做做学问。”他只顾表达他对海潮大男子主义的反感,全然忘掉身边妻子听了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惠涓强笑着插道:“小可也就能做做学问――我呢?也就能做做家务?”
  邓文宣顾此失彼,声厉内荏:“你说你这人!说小可的事你硬要把自己掺和进来干吗!”缓和下口气:“我是想让海潮给小可一个更充分的理由。”转向海潮:“海潮?”
  海潮生硬道:“要说的都说了,没有更充分的理由了。”
  这明显不让步的对抗激怒了邓文宣,他说:“海潮,如果我没理解错,你的意思是,你奋斗,小可做你的附庸?”
  海潮说:“我不认为这是附庸!”
  邓文宣一挥手:“这不是你认为不认为的问题!一句话,你反对小可去日本的理由,我不接受!小可是做学问的材料,不是做家庭妇女的材料!”
  惠涓身体挺得笔直:“等等等等!……老邓,在你眼里,我是做什么的材料?……家庭妇女的材料,是吗?”一扭脸,对海潮:“海潮,现在,我正式向你介绍一下你阿姨我:小学,班长大队委;中学,学习委员数学课代表;大学,会计专业,好多女生为学不好数学苦恼,我根本没办法理解,数学多优美啊,怎么能学不好?结果――结果最终我为这个家付出了我的全部,包括数学,成了医院一个小学四年级文化就能干的收银员,一个……家庭妇女……”眼睛都红了,不知是由于火太大还是由于眼泪。
  小可叹口气,起身过去坐惠涓身边,手搭她肩上摇:“妈,妈,妈!爸不是那个意思,您想太多了――”
  惠涓对小可一笑:“他是那意思,他瞧不起我。他不说,我不说;他说了,我不能不说!……你爸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知道明里暗里喜欢他,没事就跟他套近乎的女孩子有多少?我理解那些女孩子,更理解你爸!把你爸跟我放一块堆儿,我都替他冤得慌:好好的一朵鲜花硬是插在了牛粪上――我是牛粪!”
  起身走――她想哭,海潮在,不能当他面哭。她进了卧室,关了门。但仅只几秒,那门又开,她出现在门口,不看邓文宣不看海潮,直盯盯对小可道:
  “小可,去日本!趁自己还年轻还有机会,多学些本事!……依我意不想让你去,舍不得!我希望你夫贵妻荣大树底下好乘凉,身子不动扇子不摇就能过上好日子!可惜啊,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你妈就是个例子!……小可,记住妈的话,谁有不如自己有!别说你们没结婚不是夫妻,就是夫妻,不到最后死了埋进一个坑里,不算一家子!”
  咣,关了门,客厅死一样沉寂。几秒钟后,邓文宣起身去了卧室。
  ――海潮懂得了小可。懂得了她的犹豫反复、她的没安全感、她的消极悲观来自哪里为了什么。待邓文宣消失在卧室门后,他移至小可身边,拉起她手合自己手里,那手冰凉。
  海潮温和地:“小可,你不信任我。”
  小可承认:“我是不信任你。”
  海潮表态:“我保证――”
  小可苦笑:“你什么都保证不了。”


第十一章
  晚上十点多了,向飞办公室门仍然紧闭会仍没开完,公司上市在即,各种事情千头万绪。沈画坐外屋办公桌前不停看表,身为助理她不便离开,回家太晚怕小姨生气。焦虑间听到向飞门开,里头人陆续出来,沈画送他们走后,拿包预备走,被向飞叫住。“耽误你几分钟时间。”他说,进他办公室,不一会儿转回,手里拿着个纸袋。“给你个东西看。”把纸袋递给沈画,“这是‘脑神宁’最详细全面的资料。”沈画接过抽出翻看,向飞声音在耳边响:“拿回去!请邓文宣看!”沈画翻资料的手一下子僵住,没敢抬头。向飞声音继续:“目的是,请他给‘脑神宁’写论文。他没时间,我们写,他只要签上他的名!”
  沈画抬头,乞求:“向总――”
  向飞一摆手:“这事如能办成,未来公司上市,我给你五万干股!”沈画一震,向飞目光敏锐:“那将是很大一笔钱,到底有多少现在说不好,但保证比你打一辈子工挣的多得多!……通过接触,我感觉你是个对生活品质有很高要求的女孩子。”
  沈画默然,向飞不着急,静等。沈画终于开口:“向总,您看人很准,不错,我是对生活品质有很高要求,说白点就是,拜金。可惜,您说的这件事我根本做不到!”
  向飞有一会儿没说话,然后说:“你明天不要来上班了。”沈画一惊,向飞道:“在家里集中精力把这些资料看一看,看完了,我们再谈……走,我送你。”
  沈画到家时十一点多了,在楼下特地向楼上看,家里灯全黑了。小心掏钥匙开门,进家,脱鞋,摸黑找不到拖鞋,光着脚走。摸到自己房门口,门不知为什么关着,没顾上多想,开门进屋开灯。随着灯亮,赫然发现有个人脸冲墙躺她床上,吓得她尖叫出声。
  床上人被她惊醒,翻过身来,是惠涓,嘟囔着说了句“怎么才回来”之类。
  沈画这才注意到,床上床单换了,被子枕头也都换了,她用的东西被卷成一卷放在椅子上。沈画顾不得问,先答:“公司加班,要上市,事特别多……”
  惠涓摆手表示没兴趣,说:“我得在这屋睡,你上小可那儿挤挤。”沈画看看她脸色没敢多问,答应着去抱自己卷放一边的被子,这时听惠涓又道:“以后,我就得住这屋了。你抓紧时间租房子出去住。”说罢翻身冲墙:“走时把灯关上。”
  惠涓同邓文宣分居了。
  晚上她对海潮所说一字不假,她不是一个没追求或说没能力追求的人,但当现实要求两人只能有一个人去追求时,她选择了牺牲。“牺牲”一词不准,牺牲是不计回报地舍弃,她不是。她把自己的追求转移、寄托到了邓文宣身上,把他每一步成功都视作自己的成功,没想在邓文宣那里,她只是个一般的家庭妇女。
  沈画和小可分两头躺在小可单人床上,得知事情原委后长叹:“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了我这条可怜的鱼!你说你去日本跟我有什么关系,却就是有了关系!”暗夜里,小可再没说话。
  次日,惠涓起床洗把脸就走了,小可、邓文宣、沈画分食了冰箱里的半袋面包做早餐。餐后,邓文宣上班,小可进自己屋关了门,沈画房间被惠涓占去,拿着向飞给她“脑神宁”资料在客厅里看。
  小可出来倒水,沈画看看她的脸色:“小可,你干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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