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山传奇全集.com》第39/65页


赫胥明湖道:“你坐吧,不用拘束,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女道:“我叫琴儿。”赫胥明湖听说,想起他曾唯一动过心的雅琴,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感情,但很快就释然了,道:“哦,这名字很好,那我以后就叫你琴儿吧?你来我这里,恐怕会让你受委屈的。”琴儿道:“我不怕受委屈的,都说赫胥大人是天下少有的好人,怎么会为难我们下人呢!”说罢吃吃地笑。

赫胥明湖也笑道:“是谁这么埋汰我啊,我怎么就成了天下少有的好人了?你也不用把自己当下人,大家随和一点好。”琴儿莞尔一笑,道:“是。老爷这么体谅我这么一个粗丫头,怎么不是天下少有的好人?”赫胥明湖见她笑起来大大的眼睛成了两道弯月,很像雅琴的样子,心里不禁一动。

但他终究是修炼之人,于克制心性这上头尤其对自己苛求严格,于是收起笑容,板着脸道:“好了,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琴儿见他突然换了面孔,有些诧异,低头道:“是,只是我得先服侍了老爷睡下才能回去睡呢。”赫胥明湖道:“不用了,这个我自己来。”琴儿道:“可是这是大王的旨意呢!”赫胥明湖无奈,道:“好吧。”伸开了手臂,让她为自己宽了外衣,她又将床被弄好了。赫胥明湖见她默默的背影,心里不知怎的,竟然叹息了一声。

次日早朝回来,琴儿远远地就笑着迎上来了,赫胥明湖见她笑意盈盈的,要给自己更衣,不忍拒绝。更衣毕,刚坐下,琴儿端了一碗淡绿色的茶上来,放在他身边的桌上。赫胥明湖诧异道:“这是什么,你不知道我从来不喝茶的么?”琴儿笑道:“这叫提神汤,不是茶,老爷每天早起上朝,回来喝一碗这个,有祛疲醒神之效。”

赫胥明湖端起来闻了闻,有一股幽幽的清香,笑道:“难为你想的周到。”却并不喝,顺手放在了另一边的小几上,道:“你去书房帮我取几本书来。”说罢告诉她书名。琴儿道:“是。”见他并不喝自己做的提神汤,面上不禁颇为失望。

不一会儿书取来,赫胥明湖见取的不错,称赞道:“书房里乱糟糟的,这几本书我自己都不一定找的到,想不到你竟这么快就取来了!琴儿抿嘴笑道:“书房里哪里乱了,整洁的很呢!不信你去看看。”赫胥明湖惊讶道:“是么?”去看了回来,笑道:“果然整洁,都不像我自己的书房了,你这丫头倒是手脚蛮利索的。”琴儿又是一笑,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进来。

赫胥明湖道:“你又做什么的?”琴儿道:“我给老爷泡泡脚。”赫胥明湖道:“不用,不用。好好的没事泡什么脚。”琴儿笑道:“百病从脚起,老爷现在虽然还年轻,但也得注意保养身体啊!不然以后怎么给大王出力。”赫胥明湖听了笑道:“原来你是为大王着想啊!”琴儿笑道:“我是为天下苍生着想,老爷是国之栋梁,栋梁坏了,这天下不就塌了么?所以老爷还是听琴儿的好。”

赫胥明湖听了,笑道:“好吧,由你。你都抬出这么大道理来了,我还能说什么。”任她帮自己脱了鞋,将脚放进盆里,只觉一股滚烫从脚底直升到头顶,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熨帖,笑道:“想不到泡泡脚还能这么舒坦。”琴儿笑道:“老爷想不到的还多着呢,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您是行家,怎么生活舒坦些您就一窍不通了!”赫胥明湖道:“人一舒坦,就不中用了,干啥啥不成。”琴儿笑道:“那也不能什么都不讲究吧,自己总得对自己好一些。”赫胥明湖听了微微一笑,也不跟她争辩。

琴儿将手伸进盆里,在他的脚上按捏起来,赫胥明湖惊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自己会洗!”琴儿笑道:“我帮你按摩一下。人的脚底有六十七个穴道呢,经常按摩对身体有好处的。”赫胥明湖笑道:“看不出来,你懂的还不少嘛!”琴儿笑道:“经天纬地我不懂,养生保健还是略知一二的。”

在膳食方面,赫胥府也变得精细起来。慢慢地赫胥明湖竟觉得自己离不开这个丫头了,只要回到府中,除了睡觉之外,她必与自己形影不离。即使是睡觉时,她也离他不远,就在他卧室的一个小外间,半夜里一听见他这边有什么动静,她就小猫般警醒地跑过来了,或是服侍他夜起喝水,或是服侍他夜起小溺,弄得赫胥明湖心里反倒怪不好意思的。

这天半夜,赫胥明湖睡得迷迷糊糊的,他被一个梦魇住了。他梦见自己与无咎站在一座高高的山峰上,两人红着眼在对决,风很大,吹得整个世界都在颤动,自己一排铁针打向无咎,无咎却突然狂笑起来,眼见铁针就要打入他的身体,无咎还是狂笑不停。突见雅琴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挡在了无咎面前,噗噗几声,铁针全打在了她娇弱的身躯。无咎看着自己,仍是狂笑不已,但那笑又像是在哭,自己看着雅琴慢慢萎顿倒地的身体,突然大喝一声,向无咎猛扑过去,无咎一避让,自己掉下了万丈高崖……

赫胥明湖轻轻啊地一声,浑身一个激灵,就醒了。他发现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自己床边,他吃了一惊,道:“是琴儿么?”那人不说话,过了许久,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赫胥明湖听出正是琴儿的声音,听她这叹息里包含着无限怅惘,心里陡起惊觉,道:“大半夜的,你不去睡觉,跑进来做什么?”手里已悄悄扣上了一把铁针。

那人又轻叹一声,去点亮了烛台,端过来,只见果然是琴儿那娇小秀丽的容颜,她看着赫胥明湖,目光灼灼,却又像有泪水在眶里打转。赫胥明湖见她左手里握着一把亮晃晃的匕首,惊道:“你要刺杀我?”琴儿点点头。赫胥明湖道:“大王派你来的?”琴儿又点点头,赫胥明湖道:“那你怎么不下手?”

琴儿叹道:“我正要下手的,见你被梦魇住了。”赫胥明湖道:“那又怎样?”琴儿不答,道:“叶无咎和一个叫雅琴的姑娘对你很重要罢?”赫胥明湖知道她肯定是听见了自己在梦中喊的话,便不否认,道:“很重要。”琴儿不语,突然道:“那我呢?在你心里有没有一点儿位置?”

赫胥明湖想了想,道:“有的,他们是我的事业和情感,你是我的生活。”琴儿听了,凄然笑道:“这就足够了,我很满意。”赫胥明湖道:“你为什么直到今天才下手,你有很多机会的。”琴儿又是凄然一笑:“因为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是个少有的好人。我原本打算杀了你之后我就自杀的,现在看来不必了。”

赫胥明湖听不懂,却又觉得不对,惊道:“为什么?”琴儿惨笑道:“现在死我一个就够了,你快离开鼎城吧!”说罢嘴角已流出血来,赫胥明湖大惊,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将匕首插进里自己的胸膛!

他跳下床,抱住正在倒下的她,叫道:“你何必这样?!”琴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一笑,道:“大王对我有恩,我不得不死的。只是,只是以后你,就又没有生活了,好好,照顾,自己!”说罢在他怀中咽了气。

赫胥明湖看着鲜红的血液还在她的嘴角缓缓流出,衬着她那雪白的面庞分外耀眼,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是什么滋味。自己虽然并没有对她动真情,但毕竟是茫茫人海相识一场,近一个月的生活,自己几乎已经将她当亲人看待,现在她为了保全自己,却死了!

他想起,上次,也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死在自己的怀中,灵钩放鹿,那个花儿一般的少女。为什么这些年轻的女孩子总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不将那些小花掐死就不足以显示斗争的残酷和丑恶么?这天道的运行到底还有没有规律可寻?

他知道无咎在自己期望完全破灭之前是不会回来了,蹇烨既然已经动手,自己又不能行大不敬推翻他,自己便只有听琴儿的,离开鼎城。于是抱着琴儿冰凉的身体,背负着满腔的愤恨和失望,赫胥明湖再次离开了鼎城。

高高的城墙上,一个年轻人的衣袍被风撩起老高,他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踽踽独行身影,脸上露出了神秘而狂傲的微笑。是的,暴风雨就快要来了!

第二章 君临遗恨

无咎和殷茹走下明月山。殷茹见他回头看,幽幽道:“你是不是不想离开?”无咎道:“不,我必须得离开。”殷茹凄然一笑,道:“那么你是身不由己,心虽然还留在这里,人却必须离开。”无咎听了叹道:“是啊,自走下焚山之后,我便一直是身不由己,看来这就是我的命!”殷茹笑道:“什么命不命的,我倒不信这个。”无咎笑道:“不信也好,不信人就活得快活些。”

两人离开明月山区,殷茹看着陌生的景物,道:“我们去哪儿?”无咎急着回鼎城去,道:“我们去鼎城。”两人日夜兼程,走了几天,无咎见沿途的景色颇为熟悉,想起这正是君临山附近,又想起曾经对于万病父女说过会回来看他们,便对殷茹道:“这附近我有个熟人,我们顺道去看望一下吧?”

殷茹笑道:“你拿主意就好,是个什么样的熟人,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无咎大概说了下自己在君临山的经历,殷茹不愧是女人,听完笑道:“那个雅琴姑娘也对你挺有意思吧?”无咎道:“我只当她是妹子。”殷茹笑道:“有女孩子喜欢你,我当然高兴。”见无咎诧异地看着自己,又笑道:“我们焚山出来的人,若惹别人厌恶,那很有意思么?”无咎听她说“我们焚山”,心中一热,不由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时隔三百多年,再次两只手握在一起,那种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就回来了。无咎变得开朗起来,一路上与师姐有说有笑的,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刚离开焚山时的时光。两人突然降临君临山,老迈的于万病欣喜异常,雅琴也很是高兴,虽然见他身边站着美丽的师姐,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于万病已经老得不像样子了,他一直对无咎念念不忘,因为他还在期望着哪一天无咎突然回来,然后接替了自己的位子,将君临山发扬光大。听无咎说他们是路过顺便来探望,他的心又一下子沉了下去,幸好他虽然已老迈,但却已在老迈中学会了豁达,见无咎和殷茹两人站在一起如同一对璧人,笑道:“正因为离别是人生常态,才显出相聚的珍贵么!无咎贤侄和殷姑娘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再走。”

雅琴笑道:“是呀,大哥,你和殷姐姐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如果这就要走的话,未免显得意念不诚了么!”无咎想如果鼎城有变故的话,可能早就发生了,既然他们盛情难却,便住上一两日吧,于是笑道:“雅琴妹子越来越厉害了呀,像我这样笨嘴笨舌的,以后可得求你嘴下留情。”雅琴笑道:“正是因为你笨嘴笨舌,才有人喜欢么,要是你尖牙利嘴,那倒不像个男人了!”

殷茹听了笑道:“要是像我这样的,既笨嘴笨舌,又还是个女人,那可怎么办?”雅琴笑道:“像姐姐这样的,那可是天下所有少年心中的梦中**,还要伶牙俐齿又有何用?”殷茹听了笑道:“妹子果然是能言善辩,我见犹怜。”于万病笑道:“这丫头跟我在山上,也没几个说话的人,就自己对自己说,开始我以为她疯了,没想到她倒练出一副好口才。”雅琴听父亲这样说,正说中自己的心病,不禁脸微微有些红。原来她整日自己对自己说话,大多说的是对无咎的思念。

像在鼎城灵钩府住时,明月奴和放鹿儿一下子就变得亲热熟悉无比一样,殷茹和雅琴也很快就变得要好无比,女人熟悉的过程真是快得离奇。她们两整日在一起,无话不说,无咎反倒感觉自己像个外人,只好不时去于万病的屋里坐坐。

好在于万病对焚山的修炼之法也颇为熟悉,听无咎说起他在魔鬼蜮的奇遇,以及那位上古战王的事迹,不禁唏嘘感叹:“贤侄既然有这样的奇遇,已传授了战王他老人家的衣钵,那便是天命攸归,我要是再拿君临山这点小事来烦累你,那就太不明事理了!”无咎听了道:“老伯可千万别这么说,君临山遗世独立,向来清洁自爱,那是极为天下修炼之士所钦重的,只要君临山不倒,天下志士便有了共同战斗的信心和勇气,君临山的事怎么能说是小事呢!小侄不过是分身乏术,有心无力罢了,心中着实惭愧!”

于万病听他这样评说君临山,心中很是高兴,但想起君临山三百年来仍是人才凋零,心中又隐隐发痛,道:“我也不敢强留你,只盼着你将这里也当作自己的家,有空经常回来看看就好了。”无咎道:“这个自然。”

次日起来,雅琴和殷茹已经往后山去采野莓去了,无咎洗漱了,便向于万病的房间而来,想问问他当年与自己师傅臧啸云交往的往事。来到房前,见他的门虚掩着,想,难道他这么早就出去了?于是叫了一声道:“于老伯在吗?”

没有回应,无咎也不好就推门进去,准备转身离去,突然瞥见门下的暗光处有一滩红色的东西在慢慢流动,他心里一动,再次叫道:“老伯在吗,我是无咎,我进来了啊!”推门进去,不由得惊呆了。

只见屋里桌椅凌乱,两张椅子翻到在地,一个茶壶也摔得粉碎,于万病匍匐在血泊中,右手向前伸着,握着拳。无咎急步走过去,将他的身体抱转过来,只见他的胸前插着一柄匕首,正插在左胸,只露出一个黑色的柄在外面,人已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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