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1517/1924页
魏驹当然不甘心,但反抗赵氏的危险,似乎更大,两项抉择是十分困难的。
陈恒却已经转换了目标,对秦国大庶长子蒲说道:“且如此一来,将导致严重恶果,赵无恤一定会打着晋侯的名义,孜孜不倦地将魏氏领地化为他自己的郡县。然后再以河东为基地,向四面扩张。赵氏切断轵道,韩氏便断为两截,任其差遣;赵氏攻占孟津,天子也要随着他的心意行事;加上已经附庸于赵的卫国、鲁国、宋国,赵氏随时可以在中原建立霸权,而这之后,一定会发兵攻击秦国。”
“若能得到河西,隔着大河,秦国并不畏惧赵氏。”子蒲不甘示弱。
陈恒摇头道:“赵氏之所以不敢发兵直接攻打秦国,是因为魏氏挡在中间,魏氏可以算秦国东边的屏障了,一旦魏氏被赵氏吞并,借助龙门、蒲坂发步卒渡河,再从上郡征召蛮夷车骑直插秦国腹地,以秦军之能,可否阻止十万赵卒?赵氏大可以象蚕吃桑叶一般逐渐侵占秦地,直到逼近雍都为止,这也是小子替大庶长忧虑的原因。”
然而纵然陈恒舌灿莲花,也没法无视掉秦魏交兵的原因:河西。
子蒲不为所动,再次审视魏驹的面孔,依旧一点笑意也无。
“从穆公之世开始,河西便属于秦国,否认这点的都是秦的敌人。”
秦人的固执倔强,可见一斑。
陈恒深感头疼,对子蒲拱了拱手,又目视魏驹,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秦魏两嬴。”
在降雪后,秦人一鼓作气攻下河西的打算便落空了,子蒲反正也得班师回去,索性让陈恒发挥,看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而魏氏进退维谷,河西被秦人逼迫,河东被赵氏逼迫,一时间无计可施,实际上只能指望陈恒说服秦人退走,让他们能喘口气。
所以子蒲与魏驹都需要陈恒的斡旋,便一起看着陈恒,问他:“那陈子有何妙计,可解此死结?”
陈恒挑了最好的时机介入,因为齐国的身量和秦魏双方都结交的盟友或准盟友,便获得了较重的建议之权。
陈恒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魏氏带着河西、河东脱晋入秦,为秦国之卿,则可两嬴!”
……
“魏国……脱晋入秦……”
魏驹瞪大了眼睛,为这个疯狂的想法而震惊,子蒲的面色却变得有趣起来。
陈恒主动问道:“魏氏曾对秦国多有得罪,不知秦国愿不愿意接纳。”
却见子蒲沉吟思索片刻后,将冷脸变为微笑:“说起来魏氏与秦也有一番渊源,百余年前,晋国为了招回已降秦国的士会,乃使魏寿余假装以魏邑叛晋投秦,晋人故意捉拿了他的妻子儿女,让寿余只身逃脱。寿余逃至秦国,提出愿将魏邑献秦,得到了先君秦康公的信任,魏寿余于是暗中联络士会,最终逃归晋国……”
“每每想到此事,我便十分遗憾,魏氏人才辈出,魏寿余若能归秦,秦国在与晋国交锋中岂会落于下风?若魏卿愿意带河东河西并入秦国,寡君定然会喜出望外,正如秦穆公之得由余、百里奚,阖闾之得伍子胥、孙武,愿意虚左庶长的席位以待。”
在秦国,左庶长就相当于晋国次卿,这份条件可比秦国接纳知氏时给知果的待遇要强多了。
子蒲之所以对陈恒的这个建议意动,是因为他们上次见识到了魏武卒的战斗力,如今天下诸侯纷纷效仿赵氏的战法和兵种,其中魏氏是走在最前沿的,若是秦国骑兵与魏武卒一起,说不定能与赵氏精锐对抗。
更何况,如此一来,秦穆公也没有实现的东进之愿,就能轻易实现,秦军也能兵抵太行西麓,想想都亢奋不已。
为此,他甚至愿意对魏氏做出一定让步。
“至于河西……魏氏可以保留一些沿河城邑,与河东沟通。”
魏驹已经从震惊里冷静下来了,他凝神苦思,计较这其中的利害。
陈恒不失时机地说道:“我私下为二位卿士考虑,相攻则两败俱伤,相和则能避免被赵氏各个击破。以我之见,入秦之事可以从长计议,在此之前,不如放下干戈,使秦、齐、魏、郑四方结盟,连众弱以敌一强,对抗赵氏!”
在陈恒的计划里,从少海到西歧,秦齐郑魏四方东西万里横向联合,共同对抗赵氏,故谓之为“连横”!
继晋国诸卿和齐国的赵氏包围网后,这将是第二次反赵同盟的开始。
但魏驹并不是被所谓家仇和前景一激就上头的人,在一番天人交战后,他选择了拒绝。
……
“《周书》有言:绵绵不绝,蔓蔓奈何?豪釐不伐,将用斧柯。这意思是事前不考虑清楚,后必有大患。如今我考虑的,除了保全宗族外,无非是让百姓渡过饥荒,无须卷入大战中去。使百姓安定的根本,在于选择邦交,邦交选择得当,魏氏之民就安定;邦交选择不得当,魏氏之民就终身不安,死于沟壑。”
魏驹不糊涂,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将意味着魏氏的命运,一旦同意叛晋归秦,无疑将在晋国内部重新点燃战火,一场比六卿之乱更大,蔓延到整个天下的战火……
这不是魏氏能承受得起的,纵然最后所谓的“连横”取得成功,得利的也只会是秦齐,魏氏的河东到那时只怕已变成战火下的废墟了。
既然无论如何都会大受损失,他宁可彻底彻底向赵氏低头,只求保全六卿之乱前魏氏的一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