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1539/1924页
但惟独在赵无恤身上,他却看到了一丝异样。
“尧舜禹汤,夏桀商纣,文王武王周公,齐桓晋文,乃至于汝父赵武子,彼辈都没有人能超越时代,唯独你,赵卿,老朽怎么也琢磨不透。”
在太史墨眼里,赵无恤是搅乱这时代的一枚石子,这十多年来的剧变,竟都是由他一个人引导的,就像是稳定秩序里引发混乱的熵,注意到这异样的,并非史墨一人,可这时代,唯独他才会想的那么深那么远。
“赵卿除非真是受到了上天启迪,开了智窍?老朽不信鬼神之事,不如此却又无法解释赵卿的异样。”
当世人都在迷雾中摸着石头过河时,唯独这个人似乎知道水的深浅,大刺刺地就走在了最前沿。
他不是黄泉来的恶鬼,就是昊天降下的神使,对这样的人,史墨又岂能不敬而远之,小心提防?
“原来如此。”
赵无恤释然了,他笑道:“多年前,我冠礼当日,跟着父亲走进家庙后,面对列祖列宗的灵柩,他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赵无恤尤记得,赵鞅虎目直视他的双眼,像是要将他看透一般。
“细细想来,汝自从出生以来,一向平平无奇,性情冷淡而怕生人,除了能忍辱外,似乎别无特点,与皇考早年倒是有几分相似。为何从去年冬至开始,却忽然睿智贤明,锐意进取起来,制作奇异机巧之物没有穷尽,一些新的制度也让我叹为观止……你能否告诉为父,告诉在场的先祖们,这,究竟是何缘由!?”
一切恍若昨日重现啊。
史墨支起了身子,死死盯着赵无恤:“赵卿当时如何作答?”
“我以梦境来解释,我自己的一些奇思妙想和所做的机巧之物,大多是梦中偶然所见。”
“其实不是?”
“不是,这只是搪塞之言,不尽是事实。”
“那事实又如何?”
你究竟是谁?人乎?鬼乎?神乎?来自何方?黄泉?九天?
又想要将这个时代如何,带着她走向何处?是毁灭,还是新生?
这就是史墨想要知道的答案。
“我是赵无恤,也不是赵无恤。”
这一刻,赵无恤如释重负,就像是知道了国王驴耳朵的理发师,在树洞里说出事实的时候,眼前的人若还冥顽不灵,他就是个死人,死人无法泄密。
他笑容灿烂,仿佛二人初次相识介绍自己一样,对太史墨道:“说来太史可能难以相信,我来自未来,自来两千五百年后!”
第967章历史的尘埃
从三十岁时一次宿醉导致次日记史笔误后,太史墨就再也不饮酒了。
大禹说,酒这东西迟早有一天能让人亡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之所以亡国,是因为饮酒误人,代不乏人,可谓“酒厄”。
所以太史墨滴酒不沾,只为保持清醒的双目。
今天,他以为眼前的赵无恤醉了,开始说胡话来,最开始时,他是不断冷笑,只当听昏话的。
可在半个时辰后,他才明白,其实是自己醉了。
赵无恤的那些故事让他沉醉。
他说那吴越春秋,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
说那晋国三分,陈氏代齐,窃钩者诛,窃国者为王侯。
说那战国策士,纵横家书,鬼谷奇谋。
说那稷下学宫,百家争鸣,华夏文明之鼎盛,当始于斯。
说那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说那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说那秦王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可惜一夫作难而七庙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