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1554/1924页


阚止一愣,他没想到比起自己的名声,赵无恤更关系的是那五千人的性命。

正所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五千人,就算放到后世也不是个小数目,与之牵连的家人多达数万,盗跖是杀的干脆利落,看似爽利,实则后患无穷,这不是圣母与否的问题,而是为将者与为君者的不同。

赵无恤摆了摆手,让阚止下去,并将孙武请过来。

“先生的建议让我设计了南线西线迂回,歼敌于河东的战略,如今南线虽然进展顺利,但盗跖却为我惹下了大祸,先生觉得如何处置最为妥当。”

孙武在吴国多年,南方的道德与观念远比中原要野蛮激进,没有礼乐和仁义在其中作祟,尤其是吴国进攻楚国时,因为事急从权而杀俘虏的事情,孙武也经历过不止一次了,虽然大多数是吴王阖闾、伍子胥、夫概等人下的命令,但他旁观了,默许了,同样是从犯。

可是见的多了,却不代表会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当做是对的。

他轻捋胡须,说道:“古者,以仁为本,以义治之之谓正……”

孙武也认为,要完全归罪于盗跖么?赵无恤想。

然而孙子话音一转,又道:“然而,正不获意则权,权出于战,不出于中人。是故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上卿想必为洛水之事而开始产生了一些怀疑,若要老朽来说,如果上卿杀人的目的,真的是安人,攻国的目的,真的是为了进一步爱他国之民,制造战争的目的,真的是为了一天下后的止战,那么,一意孤行到底便是了!至于柳下的所作所为,虽然老朽不会认可,但就为将这一点来看,他做了一切该做的。于冤死的人,此人是屠夫,有过,于上卿而言,他却是良将,有功。”

赵无恤茅塞顿开,等孙武走后,他让笔吏进来起草命令。

“日前问子石于洛水杀俘五千,余亦为之心惊,念汝之忠勇,亦叹汝行事之剧烈不假思量。杀俘有违天和,众人皆云柳下不可再为将,然而临阵换将,兵之大忌也。战时从权,着汝仍为南线军将,挥师救韩卿河外之围,切勿再生事端。”

将这份似斥似褒,仍然让盗跖继续率军的命令送去南线后,赵无恤又给邓析写信,表述自己对此事的震惊和悲痛,他激情洋溢地痛斥杀俘乃丧尽天良之举,并认为等大战之后,应该在赵氏的军法上加一条“诸夏之战,无故杀俘者不计功”!

可至于对盗跖的处置,他只是承诺,会在战后给众人一个交待。

在将此事压下来后,赵无恤心里想的却是,南线那边还有部分只忠于自己的武卒,W县已经又有五千人去支援盗跖,有他们牵制,盗跖已经没办法再像这次一样一意孤行了。

“等大战结束后,就算不杀他平天下之怨愤,也得彻底雪藏起来。子石,此战是你的最后一战了,尽力而为罢……”赵无恤为之一叹,有些可惜。当他在军中上首功时起,或许就开始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只希望这是天下无战事前,最后的残暴吧。

大幕已经徐徐拉开,随着盗跖在南线打开局面,河东这边也准备妥当,赵氏三分之二的力量,来自各郡的十万大军已经在河东前线集结完毕,这张网正在缓缓收紧。

现在,赵无恤就等河西那边的消息了,他相信,自己的飞将军虞喜绝不会让他失望!

第977章千乘万骑

西周时,周王朝的六师经常越过梁山,攻击荒服之外的犬戎、鬼方等部落,那时候与周有姻亲关系的白翟还是周室的附从军,跟在战车后面气喘吁吁。自从周室衰败后,白翟便留在了原地,占据了这片名为“上地”,后世称为陕北的疆土,就这样三百年过去了,尚未有诸夏政权能够染指这里,就算最强盛时的秦晋也不行。

直到赵氏的商队带着骑兵到来,赵无恤以毁灭少梁城之役震慑白翟诸部,桀骜不驯的翟人在那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面前,才第一次低下了头颅,向赵氏称臣纳贡,上地也变成了赵氏的上郡。

以上地的几个大部落为基础,赵无恤在这里建立了羁縻制度,肤施、阳周、高奴、洛都、雕阴,是上郡的五个羁縻县,当地白翟酋长为羁縻县长,部落的一切建制不变。赵氏只派副手来加以约束,调和白翟和华夏移民的关系。

各部中以高奴部最为强大,人口最多,但上郡的郡治并不在那里,而是在高奴以南数十里的延河附近,这个郡首府被赵无恤命名为“延安”!

五个羁縻县没有编户齐民,但延安从一开始就是个结构齐全的郡城。

赵氏强取少梁后,将城内居民掳掠一空,其中一部分被安置到了延安,从零开始建设新城。

延安被延河环绕,虽然野草丛生、荆棘遍野,人迹稀少,野兽出没,但实际上却土地肥沃,水草丰美,稍加开发就能成为一片沃土。好在上郡不缺牛马,能够弥补人手不足,数千军屯民屯齐心协力,在嘉岭山下将里聚一处处建起来,田地一片片平整下去,在这个过程里,那种亲手建设家园的自豪感和归属感也油然而生了,加上每一户都获得了大量田地,河西的流民忘归,心甘情愿在这里扎根。

几年下来,他们已将荒无人烟的延河两岸开发成了粟麦遍布平川,肥鸭挤满池塘的丰饶之地。至于农业尚未波及的地方,也是水草丰美,牛马衔尾,群羊塞道,农牧经济都得到了很好发展。

延安城也初具规模,虽然城邑依旧是以原木搭建的临时结构,但周长数里,已是上地数一数二的大城,只可惜城广人少一直是困扰当地郡吏的问题。

直到去年,延安终于迎来了一次发展的良机,大量河西人躲避秦魏冲突,逃入上郡,赵氏勒令各羁縻部落不得擅自收留,所有流民都被归拢到延安。到开春时,整个延安合计有超过三千户的民众,并控制了延河两岸的十万亩耕地。

随着人口增加,商业也发展了起来,上郡身处雍州,戎狄群胡环伺之地,与赵氏本部远隔大河群山,交通往来不便。但担任北部各郡的均输官猗顿每个月都会派商队携带晋地的粮食、货物来到这里,与上郡交换牛马、皮毛,维持当地的经济平衡。

延安的逐渐富庶,不断吸纳人口,日益兴旺的商业,自然会让那几个土著的白翟部落眼热,但他们却什么都不敢做。无他,除了屯驻在当地的赵氏屯田兵外,延安外的草场上,还游弋着一支强大的武装:足足有两千五百骑的骑兵师!

上郡司马邮成是这支骑兵的统帅,他和手下骑兵奉命守护上郡,心存侥幸的群盗被他践踏在马蹄下。而一度垂涎延安,妄图勾结其他各部反赵的高奴部,也被邮成以雷霆之势消灭。高奴部众星散,他们六处草场和上面依附的人口也被延安收归己有,纳为编户齐民。

高奴已灭,上郡白翟还剩下四部,最大的肤施不过七八千人,骑兵千余,根本无法与赵军匹敌,只能俯首帖耳,只要不叛乱,赵无恤对他们的约束还不算过分。

在此前提下,被羁縻为牛马就牛马吧,活牛总比死马强。再说了,赵氏对他们入秦、魏领地抢掠,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会加以袒护。

这种平衡在这一年春天被打破了,这一日拂晓时分,肤施部的首领被人从睡梦中摇醒。他带着昨夜宴飨的醉意走出帐外,眯着眼朝北眺望,顿时惊讶地看到,一支比邮成部规模更大的骑兵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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