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1816/1924页


太子仁眼中尽是迷茫,这位老者或许是听到钟声赶来的唯一一人,他也不管他是谁,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仰头问道:“长者啊,我赫赫宗周,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呢?”

“因为周德衰了啊……”

老者摊着手,理所当然地答道:“物壮则老,这,就是自然的规律,人、万物、家国,统统都逃脱不了这规则……”

“那小子该怎么办?”如今臣邦不臣,国人不国,赵军入城在即,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太子仁已是穷途末路了。

老者走过来,扶起太子仁,拭去了他身上的灰土,对他笑道:“自然之道不可违,记住我的话,夫唯不争,故无尤……”

……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晨鼓暮钟已停,但厚重的回声却未息,就这么继续震颤着洛阳。就连在城外大军簇拥下,等待城门被单、刘两家缓缓开启的赵无恤,也耳朵一动,听到了这异样的回荡。

抬起头,他看到余晖中的成周城上方,残阳如血,被钟声惊飞的鸟儿在其中彷徨无措地乱飞一气,一片片倏姹紫嫣红的云霞被疾风刮向茫茫天际,最终不剩一点踪迹,就像这段历史一样,再美丽动人,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殆尽。

“春夏秋冬弹指间,钟道黄昏鸡报晓。”

赵无恤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六百年,不容易,但这世上,没有不灭的王朝!”

第1158章挟天子以令诸侯

“余因先王崩逝,心中悲痛不已,已经无法理政,成周的一切,乃至于嗣君的取舍,就交由伯主来安排定夺罢……”

成周王城北门,姗姗来迟的太子仁朝赵无恤一拱手,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一番话后,也不坐六骏所驾的马车,而是带着老太傅和几名亲卫,往宫室方向缓缓走去,他说,他要继续回到周敬王灵柩前守着长明灯,以全孝道……

如此一来,甲胄精锐的三万赵卒竟奈何他不得,只能让开一条通道,让太子扬长而去。

不费一兵一卒就顺利入城,赵军立刻接管六师的防务,以“预防宵小跳梁”为由,占领了王城。

王城是严格按照匠人营国之制修建的,每面三门,凡十二门。每门三涂,涂阔二十步。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环涂七轨,王宫居中,左祖右社,前朝后市。

随即,赵无恤又假惺惺地步入王宫,在灵柩停放的考庙中为周敬王哭丧。

期间,跪于前方的太子仁并未回头看上一眼,就这么静若木鸡的呆立原地,似乎已无欲无求,无怨无恨。

赵无恤对此子的行为越有些奇异,但顾不上多想,退出来后,赵葭来报,说五宫中的大庙、宗宫、考宫、明堂已被赵军控制,只有路寝有周王女眷居住,兵卒未敢进入。

“严明军纪,敢冒犯者杀无赦!”

赵无恤撂下话后,便让人请刘公、单公二卿在宫内办公的左巷会面,完成与他们之间的交易。

没错,刘、单两家,尤其是多次与赵侯会面的刘承,早就被赵国收买了。

这还是长期经营陶丘的子贡献上的计策:“下贾贾粮、中贾贾丝、上贾贾国。君侯若不爱财物,暗派使臣贿赂中山、周、郑、楚、吴、秦之豪臣,以乱其谋,不过亡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

子贡身为商贾,很清楚人心对于诱惑的抵御是多么的脆弱,所谓豪臣,指的是握有实权或有巨大影响力的各国大臣,如郑国六卿,秦国公族,楚国县公,吴国的太宰伯嚭等,当然,也包括周室刘单二公。

灭齐后的这几年里,虽然表面没有大的战争,但实际上,各国内部,赵无恤的第五纵队开始渐渐得势了……

赵无恤授意子贡寻找那些希望与赵国亲善的大臣,以武力威胁为主,奢侈品和钱帛,封邑作为诱惑为辅,让刘单二公排挤本国鹰派,替赵国收集情报,五六年下来,周室发生的一切,邺城一目了然,故周敬王病重的消息,赵无恤可以提前从二公处得知,当他兵临城下时,二公也迅速放弃抵抗,开门相迎。

这与历史上秦国的间谍策略不谋而合,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有了内应,破国也变得容易了许多。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既然刘、单二公十分配合,赵无恤自然也不能亏待他们。

左巷内的一处隐秘厅堂内,刘单二公姿态卑微,在被赵侯淫威俯视十多年后,这些视家族传承远胜于忠君爱国的大贵族,早已不敢生出与之为敌的想法。

“地图。”

一挥手,侍从已将成周王畿的地图献上。

放眼望去,洛阳溯洛背河,左伊右瀍。西阻九阿,东门于旋。盟津在其后,太谷通其前。伊阙塞横断其上,轘辕关守护于外。

“好一个表里山河。”对于洛阳的地势,赵无恤是很欣赏的,难怪这里能成为历朝历代中意的古都。只可惜赵国的基本盘在河北、河内,在河南半分根基民心都无,他暂时没有吞周室,化洛阳为郡县的打算,此番只是想要将这地势破了。

“周将以洛水为界,分为东西两处,刘公为东周君,单公为西周君,二君仍为天子之臣。不过先王刚刚驾崩,为防止乱党宵小作祟,成周与王城,赵国代为守备,孟津、伊阙塞、轘辕关三处也交由赵军驻防,二公意下如何?”

这是将赵国的封君制强行移到成周,同时帮刘、单两家瓜分这百里土地,但随着孟津、伊阙塞、轘辕关的易主,这百里之地,已经彻底落入赵国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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