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漫长的抵抗全集.com》第16/67页


首先可以排除普通土匪的活动,即便是张作霖时代汤岗子这地方也是他老爷子的别墅所在地,老张本人就是东三省绿林的总瓢把子,谁敢在他家门口开山立柜呢?而且,这里是和千山、首山、立山同为鞍山境内日本南满铁路四个附属地之一,驻有日军守备队,戒备森严。中国人靠近一点都会被开枪打,所以这一带根本就没土匪。

因此,可以肯定这是抗日武装专门对日军发动攻击而来――抗日武装就是抗日的,既然汤岗子是日本人的附属地,不打你打谁?汤岗子到沈阳不足一百公里,“九一八”事变之后敢在这里和日军开仗,应该说汤岗子的中国抵抗战士个个是条汉子。

在《满蒙事变大写真帖》的相关说明文字中,日方称这支部队为东北军流散在汤岗子以西的残军。东北军从沈阳撤下来的部队都是往南走的,汤岗子在南边,这个大方向是对的,而且根据日军恤兵部编制的《荣光》图册中描述,敌人攻入鞍山时东北军好歹还是抵抗了一下,给日军造成了一定损失。所以,有部分东北军撤退到汤岗子打游击是有可能的。不过,这一带东北军驻军和讲武堂学员主要是步兵,从日军形容这支游击队均为骑兵来看,不大相符。而且当时东北军主力大多集中锦州,张学良还没有下定彻底退到关内的决心,东北军残部应该向那边靠拢才是,11月份仍然滞留汤岗子的可能性不大。

也有可能是共产党的部队。中共辽中县委派出朱世超打入地方武装毛长山部,对其改造后,以其连续奇袭海城、汤岗子、千山、首山等处。这支队伍对日军发起攻击的具体时间不详,但辽中县委是1932年才成立的,所以,也不可能在1931年对汤岗子发动进攻。

那么,只能是义勇军了。据当地《近代鞍山大事记》记载,11月9日,有四百余义勇军在汤岗子活动,把溥仪堵在屋里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杰作。只是,这支部队的具体番号不详。辽南义勇军的主力老北风、项青山正在锦州方面配合黄显声将军“活捉凌印清,枪崩日本兵”,在这一带作战的应该是海城本地的义勇军,他们有可能依靠熟悉地形和日军周旋,而一旦遭到攻击,又可以安然散入民间,令日军摸不着头脑。

这件事的考证本来可以告一段落,但离开东北不久,在沈阳的朋友给我来信,说那张照片找到当地老人看过,竟有意外的收获――第一,这地方很可能是往原日本满铁附属地去的路上一个警察阁子,那个塌了顶的房子原是个炮楼,后来又修好了,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才被扒掉。沿着它前面的路一直往里走,就是当地人叫“老毛子馆”的原苏联铁路员工休假宾馆外面一处车场。这地方离溥仪住的对翠阁比较远,隔了一山一湖,除非放大炮,否则溥仪那边应该是听不到的。第二,当地的确有一支义勇军武装打过日本满铁附属地。这个义勇军首领姓张,事变前是个绿林好汉,手下有一帮弟兄,他打的是千山而不是汤岗子,目的倒不仅仅是出气,而是去绑日本人的票。他抓了一个叫山本抑或杉本的日本经理,向日本人勒索了四万金票,然后拿这笔钱买武器改善装备。第二年老北风还在营口山寨了一把这个桥段,绑了个英国人,换来一千支枪,就是有名的“波利绑架案”。这个打千山绑架日本经理的事情,据说还登载在前几年的当地报纸历史版上,不仅仅是传闻。

要真是这位张大侠骚扰了汤岗子但面对日军守备知难而退,那他实在要太郁闷了。试想,反正是绑票,要是一咬牙打进去,把溥仪抓住,那能换多少条枪啊!

老张估计也得喊冤――我怎么知道那个澡堂子里能藏着一个皇帝呢?!

历史,就是在这样的阴差阳错中行进。

在写完此文的时候,忽然再次接到沈阳来的邮件,告诉我那个可能差点儿绑了溥仪的“土匪”确有其人,此人大号张文良,虽然和张学良只有一个字的区别,却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张文良,字志斌,海城县老虎屯人。本是当地小学教员,因受欺压拉了杆子,报号“绿林好”,抗战爆发后看不惯日本人欺负中国人,率部参加了义勇军,活动在鞍山郊区。1931年冬季,他率部突袭千山旧堡,将福源海株式会社日本经理山本治福绑架作“人质”,向日方索要赎金,驻鞍山的日本守备队和警察连续追缴,出动大批军警试图夺回人质都没能成功,最后不得不通过当地官绅谈判,付出4万日元,将肉票赎回。“绿林好”用这笔钱买进大批弹药,改善装备继续和日军作战,所部加入辽南义勇军第十二路军。这是记录在鞍山大事记里面的事情,不是传说。

外篇(四) 傀儡王的伪满建国?

1932年3月9日下午,溥仪就任伪满“执政”典礼在长春举行,象征着伪满洲国的出台。为了粉饰太平,日本关东军安排下,伪满各地纷纷施放烟火,游行庆祝。然而,游行的队伍除了军警之外,就是在压力下被组织上街的学生、商人等,普通百姓关门闭户,以这种消极的方式表达着内心的反抗。于是,连日本方面的杂志上,也不得不在伪满建国游行的照片标注中感叹――参加游行的队伍显得冷冷清清。

这些人虽然出来游行,心中对日本人的态度却大多十分抵触。李顿调查团到伪满调查的时候,日本人也曾组织各种各样的请愿团,结果,就是那些被硬赶过来的“请愿团”,也会乘日本人不在场的机会偷偷向调查团表态:别看那请愿书,都是日本人胡扯或被他们修改过的,“并不代表我等本意”。

人可以出错,按说,标语不该出错了吧。然而,就在策动伪满建国的时刻,连标语都和日本人开了个国际玩笑――关东军为了“庆祝满洲国成立”,在沈阳城头所挂标语,“满蒙独立”的“蒙”字却无端掉了下来,并被日本记者拍摄,留在了《一亿人的昭和史》中。这对做事细致的日本人来说,恐怕是一个极罕见的失误。

为何专门掉了一个“蒙”字呢?萨推测,这或许是上帝的一个黑色幽默,告诉世人伪满洲国是蒙不了人的。

实际上伪满洲国的确是蒙不了人的。尽管日方进行了各种粉饰,但无法掩饰的是,日方官员和军人公开占据着“满洲国”的各个实权部门,并通过规章确定了其主宰地位。“满洲国”,其傀儡的性质,是直接写进了白纸黑字的文件中的。

即便是伪满洲国“皇帝”溥仪,也难逃傀儡的命运。在日本关东军的严密看守下,这位“笼中天子”被闭锁在长春东南一隅伪满皇宫的高高围墙之内,并无行动自由,其活动大多仅限于勤民楼、辑熙楼和同德殿这三座楼房。

令人惊讶的是,日本方面的记载中,溥仪这个伪满皇帝,竟然也有“抗日”行为。原来,溥仪尽管是关东军扶植的傀儡,但曾经满腹复兴大清王朝思想的他也曾想过摆脱关东军控制,加强其在伪满洲国的发言权。如同很多朝代傀儡皇帝的计谋一样,溥仪也策划采用驱虎吞狼的方式,引发日方内部斗争从中取利。对此,日方其实也有警惕。作为陆军精锐的日本关东军有一个天然的对手,那就是日本海军。日本的政界无法制约军界,军界一直是陆海军争斗的局面。因此,为了避免在伪满出现海陆军矛盾,关东军从最初就很小心防止海军进入伪满系统。尽管日方可以为汪精卫政权建立一支海军,却一直不肯为伪满洲国建立“帝国海军”,而将其水上力量整合为一个不伦不类的“江上军”,意为隶属陆军的江防部队。如此,伪满根本不具备利用这个矛盾做大的可能。然而,溥仪的聪明让日本人也颇为吃惊,他在日本寻找的支持者是关东军真正十分忌惮的――溥仪极力拉拢日本皇室,与日本皇太后建立良好的关系,试图通过日本皇室压迫关东军让步。这种活动在1935年溥仪访问日本前后达到高潮。

不过,由于关东军是日本军队中最著名的“下克上”部队,东北又是其最重要的禁脔,而日本皇室对溥仪的好感并没有达到牺牲陆军利益的地步,所以,溥仪的挣扎最终陷入无效,其得力助手郑孝胥被病死,亲信凌升等被杀,溥仪自己也差一点被关东军换马。溥仪后期对日本人几乎变态的畏惧,大约就源于这次不成功的努力。

这种说法是日本人的一家之言,虽然在历史上有一定依据,但未必可靠。可是,当我们看溥仪在建立伪满前后的照片时,会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伪满时代,溥仪几乎没有笑的照片。

而此前,溥仪的照片大多表情轻松,甚至还颇有一些和皇后婉容的私密照。

这个伪满洲国皇帝,当的舒服吗?这样的对比,让人忍不住一声长叹。

三、第一次反攻――营口

日军攻占沈阳后,分掠东北各地,而东北军主力却持不抵抗态度,步步后退。一时全国报刊不断出现此处“沦陷”彼处“失守”的信息,抗战形势显得十分严峻。然而,日本《光辉――满洲事变写真大全集》中,却刊出了数张日军在中国抵抗力量打击下被动防守的照片。根据日方在照片下的记载,这是1931年底日军在营口的守备队遭中国军队攻击时拍摄的照片。在这次攻击中,营口守敌被迫放弃市区大部,退守商会和警备队司令部,经激战才坚持到援军到来。在一片败退的大潮中,是谁打出了这样一次凶猛的反攻?

营口为辽南重镇,也是重要港口,战略地位重要,若中国军队据有此地,等于为东三省的抗战保留了一条可以直入腹地的海上补给线,因此早为日军重视。“九一八”事变后,日军立即有计划解除各战略要点东北军警武装,营口即为其重点攻击目标之一。事变第二天,即9月19日,日关东军一部占领营口税关与盐务署,营口即告沦陷。守军李振福海防营猝不及防,部分被缴械,部分从海上撤向南方。

然而,根据我方史料记载,营口沦陷后,仅1931年内,中国抵抗力量曾至少三次反攻营口。

第一次,9月23日,盘山绿林出身的张海天、项青山、蔡宝山等组织“抗日救国军”,并指挥400名救国军,攻打被日军占领的田庄台、营口。此战击毙了日军二十多人,不仅使日军遭到重创,而且击毁了营口发电所和水源地,使日军占领下的营口停水停电,陷入一片混乱。

第二次,10月11日,部分东北军部队和地方武装袭击了营口的日军守备中队。

第三次,12月25日,为了缓解日军进攻锦州的压力,已经改编为义勇军的项青山部再次攻击营口。迫使日军第二师团回援,使锦州战况稍得缓解。

根据日方照片拍摄时间来看,这反映的是项青山部第三次反攻营口的战斗。

根据孙辉宇先生的《新市街见闻》记载,项青山这次反攻打得有声有色,战斗到激烈的时候,营口的日军兵力不够,连警察马队都就地掘壕固守,如临大敌。战后日军还特意请来了“本愿寺”的和尚与高级军警官员七八十人,在营口“大衙门”后院给被打死的日本警察念经开吊。

其实,项青山兵力并不多,而且缺乏重武器,打营口并没有足够实力(不足三千,而且由几支队伍临时组成)。他只是当久了“胡子”,自有一套打仗的招数,用他不多的马队绕着营口快速游走,造成浩大声势,不时突进去捞一把,使留守日军顾此失彼。这时候日军还真没和东北“胡子”怎么交过手,被打得被动万分,竟认为项部有“四五万人”。第二师团被迫抽调北上的佐藤支队回援保护营口,项青山却已经率部回盘山了。

反攻营口,只是当时义勇军对日本占领军发动的进攻之一。此前此后,他们还曾经多次对长春、田庄台、新民、法库等重镇发起攻击,特别是1932年8月29日和9月1日,东北义勇军曾两次反攻沈阳,攻占飞机场,烧毁日军飞机27架,给日军造成了重大震慑。由于他们的英勇作战和马占山在黑龙江省的再举义旗,1932年中,东北军民的抵抗曾掀起一个高潮,以至于日军将征讨不利,未能完成既定目标的原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撤职。

值得一提的是,反攻营口的项青山,可称一个传奇人物。

项青山出身绿林,报号“忠义”,骁勇善战,曾和另一绿林好汉“老北风”(张海天)共同消灭了日军苦心扶植的凌印清部伪军,活捉凌印清和日本顾问仓岗繁太郎等,是义勇军早期重大胜利之一。当时锦州人有顺口溜赞颂项青山:“青山老北风,成心把日坑,活捉凌司令(指汉奸凌青印――笔者注),枪崩日本兵……”项青山后率部入关,张学良曾赠送他一块镶有自己照片的怀表,并将其所部改编为一个旅,项任旅长。

当前:第16/67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