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梦魇全集》第21/77页
他起身,也去冲了个淋浴,然后把镜子上的水气擦掉,好好看了看自己。又当新郎了?这个想法很邪恶。他知道他现在不邪恶,只是刚才的这个念头邪恶,洗浴只是洗掉了身体表层上不应有的东西,内心中的东西却很难洗掉,那就是生命修炼过程中犯下的错,一种痕迹或是伤疤。而他相信崔婷婷的身体和灵魂都是干净的,但既然过去已不存在,那当下的他岂不也是干净的?
从卫生间出来,经过客厅的时候,裸身的他又看了看盖亚曾经坐过的那个地方。此时,那里空着。盖亚并不一定是真走了,而只是“消失”了。这个独立的太阳系都是她造的,她当然也是无处不在。所以实际上他们是在盖亚的身体里,默契着她的一切。于是黑马就对那个空地方笑了笑,然后也进了卧室。
从这一天的中午12点到第二天的中午12点,整整24个小时,黑马和崔婷婷一直在床上。
有一种把以前失去的都补回来的嫌疑,但崔婷婷说今天原本就是她的节日。
当然他们也要休息,在间歇中也说了很多话,比如由他们的切身感受,两个人就都想起了盖亚描述的土星人,居然那么贪恋地球人男女之间的结合,竟至于在地球上插建了一个短暂的文明,却也给如今的人类留下了太多的不解。而更多的时候,不管是零距离接触还是副距离接触,他们则是陷入心照不宣的沉默,虽然也想像推背图那样共同默契一种思绪,却总是觉得大脑中一片苍茫――盖亚赋予过他们的一切功能都已消失了。他们认定,盖亚的突然离去肯定有含义,这样的一段情节到这里肯定不是结束,那他们究竟承担了什么使命呢?
“使命?”想到这个词的时候,崔婷婷挺了一下身子,阻止住了在她身上的黑马。“你记得她讲我们俩前世的时候,曾说到你有个使命没有完成吗?”
“啊,那你是说,我们真要当个传道者?”
“为什么不行?”崔婷婷仰望着上方的黑马,“虽然看起来这是个很有难度的工作,但目前会出现什么结果不都是我们的想像吗?你把你整理的记录发布到网上,谁知道会起到什么效果呢?我认为,只要读者不是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信口开河或妖言惑众,就算是这样认为了但能看进去,就应该能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人们的思考,你昨天不是说,能度一个人是一个人吗?”
“是啊,你果然聪明,我挺你。”黑马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第二十三章 为难
与黑马和崔婷婷这样的前缘再续比起来,其他有关人在盖亚走后的心境就不是那么美妙了,尤其是唐森。
昨天,从酒店回去后,唐森就回到了工作单位。秘书告诉他,有几个请示文件和协办文件正等着他审批。可他的心已不在公务上,就连看也不看地在上面签了字,然后让秘书拿走。秘书就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主任,就这么批了?”
“啊,怎么,有问题吗?”他很愣怔地问。
“这不是您的风格呀。”秘书说着,挑出了两份请示文件,“这两份请示,明显还有违背现行政策的嫌疑,虽然他们遵从您的意思做了些改动,可就是照这样执行,也恐怕还要惹出麻烦。您处事一向小心,虽然他们很会办事,可大原则也是应该把握一下的。”
唐森这才如梦方醒,急忙又把那两份文件要回来,又粗略地看了看才说:“哦,那还是先放在这里吧,我脑袋里光想别的事了。”
秘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叮嘱说,即使不批,也得尽快退回重写,才出了办公室。剩下唐森一个人便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只感到自己的思绪已越来越乱了。
当然,一切都是因为去见了盖亚。
他不能把那一切所见所闻都当成笑话或梦境,因为他已经通过多种方法证明了自己的遭遇是真的,比如记忆如此清晰,或通过电话再三向秦垒、刘云求证,他知道几个人不可能同时做一场同样内容的梦,即使是梦,也不能梦得这么玄妙。
而认定了自己的遭遇是真的,那他的所有过往就真成了噩梦。这种认识对于他来说,已经非常明确了。
他能无视盖亚的教诲和自己的觉悟吗?能继续在这里依靠权力中饱私囊吗?没有人说不可以,连盖亚都说这也是一种修炼;可盖亚还说了,并且他也十分坚定地相信,人死后去了缓冲区会明白一切的,会因前番的经历羞愧难当的,会毅然决然地选择回来继续修炼的,而做人,实在是太难了,他难道还想再回来做人吗?
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个掌握着实权的官员,虽然品级不算很高,可相对而言也算个土皇帝,那就无关什么品级不品级了。所捞的钱就算物价猛涨,他也已经两辈子花不完,且因为当官当得明白,他还不算是个彻底遭人唾弃的人,那么做人做到这份上,夫复何求?但盖亚已经帮他分析了,他自己能享受的其实并不多,遗留的则还有坑害子孙的祸患。再说,他的钱大部分都是受贿得来的,虽然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的事,可实际上,谁会心甘情愿地给你送礼?不还是互相有利可图吗?而这样做的时候,他是必须把良心掩盖起来的,这样,他虽然有个人形,实际却是个吸血鬼,做这样的人能是真正的人吗?
其实,这样的觉悟在唐森的心中早就有了,只是在拿起笔签字、拿起公章盖印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钱,因此觉悟也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或在噩梦惊醒以后。天一亮,一回到办公桌后,他就又成了那个贪婪的吸血鬼。但这次不同了,盖亚给他揭示的一切已起到了彻底的颠覆作用,他看到了真正的真相,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再认同原来的虚假。可是,被绑在地窖里的人,即使看到了出口在哪里,又该怎样挣脱束缚呢?
连改邪归正都是这样的难!
因为包袱太重,很难解下来。
把不义之财都吐出来?争取个心无挂碍,从此重新修炼做人?应该是必须这样的,但采取什么方法呢?直接向组织上坦白交代?那不行,这样他虽然是在洗心革面,却必然会闹个灰头土脸,尽管组织上可能会给他瞒着,但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会成为一只过街老鼠,在人们的喊打声中独缩到一个角落中去修炼,这虽显得大义凛然却很难让他鼓起这样的勇气。何况,他实际是在一个关系网中,下头有他收买的人,上头有为他当靠山的人,左右还有指望他的施舍过日子的人,他是共同栓在那条绳上很关键的蚂蚱,自己想蹦出去,就必然会扯上一大串,他若敢动,若是引起了别人的警觉,弄不好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而那种可以原谅的非正常死亡,他还不情愿接受。
那么偷偷地把钱捐出去?比如捐给李连杰的那个基金会或某个慈善组织,这倒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好办法,可他的老婆孩子能同意吗?他那个与他没有丝毫感情可言的老婆,正是促使他走向贪婪的罪魁祸首。当年他初当小官时,还很勤勉清廉,他老婆就总拿别的小官说事,说你看人家,官也不大,怎么就那么会用权呢?枕边风总这样吹,他虽然厌烦,却也慢慢学会尝试了,结果很聪明的他很快就掌握了要领,甚至还达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地步。官场,不就是要能上下逢源,左右通达吗?别太贪心,别太小气,别太短视,别太牛B,捞来一千,送出八百,也架不住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不是?所以他这官就成了黑马城最明白的官之一。不过,他从来也没有因为这是老婆的提醒与督促而感激过她,内心里,他反倒更加讨厌她,不只是因为他很憎恶老婆看到钱时的丑态,还因为他觉得,那婆娘逼他学坏了。
而他的儿子,一个被当今的人们称为官二代或富二代的人,现在已有的迹象就表明,这个东西将来肯定是个坐吃山空的败家子――能知一切事的盖亚虽然说的是泛泛现象,却也肯定是意有所指的。他这个儿子,原来在上学时学习成绩还是可以的,但就在他当官、且当得有些名堂之后,这孩子就彻底废了,强凑合着上完了高中,就开始了醉生梦死的生活,穿名牌,开好车,泡马子,打群架,吸白粉,玩群P,成了黑马城有名的“五恶少”之一。像这样的一个“祖宗”,你若说把钱偷偷捐出去,回归平淡的生活,又怎么会认同你?弄不好,这样六亲不认的败家孩子都敢拿刀杀了他,让他“享受”可以原谅的非正常死亡。
可想而知,这样的一些纠结,就不能不把唐森的脑袋撑大了。
续走老路,还是改弦易辙,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但目标已明确了,他已别无选择地想要重新做人,那就得试一试,选择的方案当然是偷偷地把钱捐出去。而程序上,要办成什么事,人们就需要提前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把各种有利条件和不利因素都考虑进去,才能未雨绸缪,一步步接近目标。可他在想这样做时,却发现,计划是根本无法制定的,他捞来的那些钱,虽然他可以随便取用,支配权却是在老婆手里,儿子手里掌握着多少,他也不知道。而捐,就必须要裸捐,分毫不剩,那才能彻底祛除污秽,但两道难关他又应该怎样闯呢?
虽然作不出计划,唐森最后还是把一些可能出现的问题认真盘算了一下,并想好了开场白,这一天下班后回到家里,他就提议说要在晚饭后开个家庭会议。他很少提这样的动议,所以当他的老婆、儿子看到他很严肃的样子时,就揣测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可能不是捞来了更多的钱,就是老头子露出了什么马脚。因此晚饭后,唐森的老婆儿子倒很乖顺,早早把保姆打发了出去,又劝走了唐森儿子刚交的女朋友,一家三口就来到了客厅,开始开会。
“呃,你们大概也都知道了,最近连铁道部部长这样的大官都被查出来了。”唐森觉得这个开场白很有震慑力,“随之而起的,是各地也都绷紧了反腐败这根弦。咱们都是家人,也不用隐讳什么,我这些年做过的事也是如履薄冰啊,要是万一也被查出来,不光是我,你们也完了。”
他这样说时,还故意做出了心事重重的样子,想激发出对面两个人同样的心理。
“那听你这个意思,你不是还没有被发现吗?”他儿子问。
“是啊,没有被发现,但我也得防着不是?”唐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