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梦魇全集》第25/77页
“至于说我花了您的钱,您要是想不给,那我不要就是了。”他儿子又说,态度也强硬起来,“可你也得看明白这个世界不是?哪个人不想活得好?哪个人不是为了活得好而费尽心机?你看看,现在的人为了钱,用啥手段的没有?只要他妈的能弄来钱,坑崩拐骗啥都敢干,连他妈奶粉都敢作假。这就是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嘛,您老倒奇怪,还突然说什么觉悟了,那些被抓起来的贪官也没有这样的觉悟吧!”
唐森突然觉到,他主持召开的家庭会议竟然变成他的批斗会了,而儿子的看法,他还真的找不出更有力的道理去驳斥,因为他意识到了,他并不是在和儿子一个人在战斗,而是和一个世态,知错而错却让人浑然不觉的世态。
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就又想了想说:“也许我能用一件事证明盖亚是真的,那就是前两天,她临离开之前,竟然很意外地单独谈了一下日本,说日本这个民族有怎样的忧患意识,还欲言又止了一下,结果今天,日本就发生大地震了。当时我们没有什么联想,可现在想来,这算不算一种神通?”
“我靠,这也算神通?”他儿子又是满脸的不屑,“那还不如日本人呢,人家早就拍过《日本沉没》这部片子了,这算不算神通?您老就醒醒吧,别把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巫婆当神仙,那不符合你这个党员身份的。”
唐森就产生了一股冲动,想抽这个儿子几个耳光子,可他马上就感到了有些虚脱,竟然积聚不起任何力量。他知道他已经失败了,儿子的这些认识不能说是顽固,而是现实影响太强大了,人们没有理由不正视现实而在虚幻中坚守真理。他老婆虽然一直没吭声,可他也看到了,在儿子振振有词的驳辩中,他老婆显现的是为儿子而得意。因此他也知道,即使是再三召开这样的家庭会议,他也只能是越来越词穷了,那层看不见的隔膜,隔开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境界。
于是,他决定破釜沉舟了。
他要去自首,以赢得这场不对称战争的胜利,而那既要舍身,也难免殃及池鱼。
当然,在决定这样做之前,他还是经过了反复的斟酌考虑,拿定的主意就是只向组织上坦承自己的错误,绝不牵连别人,甚至在他自首后,若是有关部门要求他检举别人,他也要尽量把波及范围缩小。总之,只要能把自己身上的污秽洗下去,就是他的目的了,至于名声、地位、人们的看法、评价,他知道那都是“浮云”。
这样决定了之后,他就很冲动,甚至都忘记了应该再和朋友们商量一下,以弥补可能存在的纰漏。这个晚上他就躲在了他的书房里,直接给黑马城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写了一封信,不外是说自己是个受党培养多年的干部,可在市场经济大潮中没有经受住考验,做了很多违法乱纪的事,一直以来都是胆战心惊,夜不能寐。经过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如今已彻底幡然醒悟,深感对不起党和人民,因此决定自首,并上缴全部高达2300万元的非法所得......
他几乎是写了一整夜,一边写着时,他一边也很奇怪,居然回忆起了索要收受贿赂时的每一个细节――他盯着别人的眼睛时,自己的眼神是贪婪的;别人给他钱时虽然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在咒骂他、鄙视他。他以前从来没有从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过这一切,但今天,他既看清了一个丑陋的人和这个人丑陋的行为,也为自己能跳出来感到了轻松。
天亮时他拿着自首信出去后,桌上还留了一张纸,那是他有感而发写的一首七律。
一朝梦醒汗湿身,细看金窝却是坟。
踏遍书山觉悟浅,梳完天道见识深。
无心入世争长短,有志出门辨假真。
我欲乘风归去也,瑶池净水洗脏魂。
第二十八章 演讲
电影《2012》中的镜头毕竟是特效,可日本发生的海啸,那镜头可是真的,即使是那些幸灾乐祸的人,也在观看这样的电视镜头时感到了震撼。
黑马和崔婷婷就是在看到这个场景后,进一步丰富自己那个计划的。
在论坛上发帖子被删除了,发在自己的博客上,关注的人也有限。他们也想过,这是不是一种“无为”,哪怕有很少的人能接触真相也算是“有为”,可在潜意识里,他们总觉得这是一种偷懒,是一种受挫折时的借口。他们既掌握到了真相,又怎么可以不公布出来呢?在遇到挫折的时候就偃旗息鼓,又怎么能是对待使命的态度呢?可揭示真相的途径,毕竟变得很窄了,网上不让发,博客少有人看,举办演讲又必须到公安机关去申请,而公安机关肯定要先行审查你演讲的内容,这样的颠覆性言论肯定是难以通过的,你又不能暗自进行,那会被定性为非法集会,如此,他们还有什么辙呢?
但好像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似的,昨天,黑马城的某大学要举办文学讲座,邀请黑马去作报告,他就觉得这是个机会了,当然,相配合的另一个机会就是日本发生了强烈地震。
他对崔婷婷说:“讲文学,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文学应该表现什么。当然几乎所有的文学都是关注现实,从现实中挖掘人性,通过人性来解析时代,那这里面不是也包含着世界观的问题吗?当今人们的世界观主流就是唯物主义,那么量子物理与唯物主义是不是有矛盾的地方?我们从这个话题引申开,再结合当前日本的地震,就可以把我们遇到盖亚的经历讲出来了,当然还要加上我们的论证和分析,并且言明大家可信可不信,就当是一种另类想法,你说,这效果会怎么样?”
崔婷婷说:“当然可以想像。大学生的思想是最活跃的,也最容易接受具有挑战性和颠覆性的思维,并且从这个邀请上看,我觉得这也是一种默契,就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机会就来了,且看起来还是个相当不错的机会。”
黑马点头首肯,昨夜就和崔婷婷一起认真构想和编排了一下要讲的内容,今天一大早又把整理好的资料都带好,然后就双双到那家大学来了。
九点整,讲座开始。前面是校领导的开场白,接下来是一个老教授讲文艺双百方向和为时代服务的重要性,然后就是黑马的报告了。黑马在黑马城是个名人,文章有褒有贬,人的名声也是有褒有贬,所以这样有些争议的人也更能引起大家的兴趣。他一登上讲台,底下就既有掌声,也有口哨声。他便笑了一笑,又看了看坐在底下前排的崔婷婷,然后就踌躇满志、信心百倍地开始了他的报告。
“呃,为了体现与时俱进,我就从日本刚刚发生的地震讲起吧。”他扫视了一眼下面,发现大家的眼光里果然充满了新奇。“可地震与文学有什么关系呢?当然有,因为地震是自然的反应,人是生活在大自然里,自然又全方位地影响着人类,人类对自然的态度就涉及到世界观的问题,而所有的文学其实展现的都是对世界观的认识,所以我从地震开始讲起就没有跑题。”
会场上鸦雀无声,人们显然觉到了这个逻辑很新颖。
黑马继续演讲:“当我们看着电视画面上日本发生地震、海啸那震撼的场景时,我知道有些人是幸灾乐祸的,我不否认我也有一些,根源当然就是因为日本的某些人,一直对那场侵略战争不认错。表面上看起来,他们不认错是军国主义的狂妄,但是否有人想过,这是不是他们这个民族骨子里产生的忧患意识反映到了战争上呢?”
接着,黑马就引述了盖亚对日本人的分析,说他们在那个岛国上,其实时时都在担忧着地震,而自认为是一个优等的民族,当然不甘心被自然所灭,所以才总有对外扩张的野心和举动,最起码这是他们屡屡发动侵略战争的动因之一。但他还没有说这是盖亚告诉他的,人们听起来那就是他自己的见解。
“这里,我们就可以发现一个问题。”他接着说,“那就是人类虽然对存在于自然中已经熟视无睹,可对自然的敬畏却是发自骨子里的,忧患意识的累积甚至还可以让人铤而走险。但很少有人真正想过,我们依托的这个自然到底是个怎样的形态?我们是谁?应该做些什么?哪些是绝对不可以做的?我们到底为什么存在?这些,我认为才是文学应该揭示的大问题,或者说是本质的问题。遗憾的是长久以来,文学、哲学和宗教并没有很好地实现交融。我们一边怀疑着宗教,一边在哲学里辩论,同时用文学只描述着平面的生活。我们的文学其实只是一面镜子,映照的只是这个社会的表面形态,挖掘得再深,也是世道人心,展望得再广,也是人心不足,而自然一个轻微的抖动,就可以让我们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了。”
会场上不只是鸦雀无声,简直是屏气凝神了。
“所以,在看着日本地震的画面时,我,就好像倾听到了大自然发出的声音。起初就像如今这样的静谧,然后,她突然开口说话了。她说的是什么呢?她说的是:喂!水已经越烧越热了,里面的青蛙快跳出来吧!”
顿了顿,黑马一笑:“听到这里,你们以为我有些神叨了是吧,那我就不妨更神叨一些。我给大家讲一段我的亲身经历。你们可以认为这是我做的一个梦,也可以认为这是我纯粹的编造,但我希望,这个故事你们要听下去,因为哪怕是纯粹编造的故事,其中或许也隐含着真理,隐含着真相。你们想听吗?”
“想!”会场里的人齐声回应,并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黑马又一笑:“那我就开讲。那是本月初的一天,我因为心情烦闷,就开了车去外面散心,没想到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他接下来的讲述,无疑是惊世骇俗的,就让底下的大学生们都听得入了迷,可校方领导和请来的市委宣传部领导听着听着,却感到不自在了,因为黑马既提到了他是因为末日传言才感到烦躁的,也提到了太阳系居然是幻象这样的颠覆性言论,这显然离题太远了,且大有蛊惑人心、妖言惑众的嫌疑。在如此神圣的殿堂里,他居然这么不着边际,真是大大出乎了主办方的预料。提议邀请黑马的那个人已经想上台制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