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在此》第127/147页


  宇文复强自撑着,依然一副高高在上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模样,他翻身下马,狠狠地盯着络腮胡看了好几眼,阴森森的开口道:“咱家记住你了。”
  络腮胡放声大笑,“能得公公另眼相看,真是某的荣幸啊。公公,里面请吧――”
  他虎视眈眈的盯着宇文复,那目光犹如见了猎物的猎人一般,闪闪发亮又恶意满满。
  宇文复暗暗咬牙,扬了下巴冷哼一声,这才越过络腮胡往屋里走去。他一脚将门踹开,不耐烦的尖声道:“哪位是黄大人,凭什么说咱家的令牌有问题?你今日要是不给咱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咱家誓不能饶了你!”
  屋子里明亮的灯火之下,一张他熟悉又痛恨的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细长漂亮的手指把玩着那块小皇帝亲赐给他的令牌,单薄的唇瓣勾留着讥讽又嘲弄的笑意,懒洋洋的开口道:“什么时候,堂堂的云国太子殿下竟然做了我大梁的一个太监奴才?”
  宇文复的心早已经沉到了谷底,他骤然睁大的眼睛,不断紧缩的瞳孔,以及不自觉瓮动的鼻翼,瞬间被冷汗浸透的脊背,冰凉发软的四肢,都在在说明,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此处简陋,招呼不周,还望太子殿下莫怪。既来了,太子殿下就是我大梁的客人,本王还未好好招待太子殿下,也不知这些日子,我们陛下的待客之道有没有什么长进――”贺之洲笑吟吟的看着僵硬立在门口的宇文复,慢条斯理的抬手示意,“太子殿下请坐吧。”
  宇文复深吸一口气,虽然脸色犹自苍白难看,到底也稳住了心神,知道自己重又落在了贺之洲的手里,他暗暗摸向袖袋,里面还有最后两颗用以保命的霹雳火弹,如果能就此将贺之洲炸死在这里……他忍不住回头,络腮胡高大的身影就挡在门边。
  他有些遗憾的暗叹一声,此时动手,除非他想给贺之洲陪葬。
  他不动声色的将手收了回来,迎着贺之洲慵懒的笑意,努力也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来,三两步走了进去,在贺之洲对面坐了下来,“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摄政王,本宫以为摄政王此时应该还在赶往上京城的路上呢。对了,许久没见到明月公主,她可还安好?”
  宇文复用一种仿佛见到阔别已久的老朋友一般,试图用一种轻松自在的态度与贺之洲打着招呼。只是如果他的笑容不那么僵硬,声音不那么紧绷的话就更像了。
  他在试图激怒贺之洲。
  贺之洲第一次见到他,那暴怒的神色,二话不说一拳将他打的吐血的狠戾,都说明贺之洲非常厌恶他,不,他应该非常恨他,以至于连会话的机会都不给他!可这一次,贺之洲却变的这样的云淡风轻,平静自若,实在让人有些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但他非常在意明月公主,这肯定不会有假,否则又怎么会为了明月公主拖着伤亲自跑到澜城去?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贺之洲的神色丝毫未变,就那么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噙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盯着他看,“多谢太子殿下的关心,明月公主一切都好。倒是太子殿下,看来似乎不太好,比之上次本王见到的时候,似乎又瘦了一些,想来是这么日子操劳过度的缘故?太子殿下为了我大梁,为了我大梁皇帝,可谓是操碎了心,本王真是不胜感激,特特儿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便是为了报答感激太子殿下的鼎力相助啊。”
  宇文复的脸皮抽了抽,却依然厚着脸皮保持着好风度的微笑道:“摄政王过奖了,本宫不过是受大梁皇帝陛下之邀,来上京城做了一回客人罢了。”
  “可见小皇帝这些日子对太子殿下照顾实在不周,太子殿下乃是难得请到的贵客,本王尚未好生款待,怎的就急着要离开了?”贺之洲笑吟吟的看着他,“还要请太子殿下在我大梁多待些时日,由本王好生款待才是――太子殿下也不必担心,本王已经命人给云帝送信了,想来他知道你平安呆在大梁,想必会放心不少。来人,请太子殿下下去歇着吧,好生伺候着,千万要让殿下觉得宾至如归才好。”
  络腮胡应了一声,立时就要上前来。
  “慢。”宇文复苦笑一声,抬手制止了络腮胡上前来,“本宫觉得,摄政王很应该感谢本宫才是。”
  “哦?”贺之洲微挑长眉,一副不知此话从何说起的模样。
  “上京城乱,小皇帝人心尽失,摄政王如今威名声势都远播,本宫私以为,这其中很大部分的功劳,是属于本宫的。”宇文复慢慢笑起来,他到底也做了多年的储君,先前隐藏的气势一瞬间放了出来,自有不怒而威的威严之势,“本宫为摄政王铺就了这一条青云之路,摄政王难道不该感激本宫?”
  贺之洲懒懒一笑,“太子殿下要本王如何感激你,不妨说来听听。”
  这云国太子的脸皮都快赶上他了,分明是他故意激起了小皇帝心头的暴戾与凶残,将上京城搅弄的人人自危,将大梁江山弄得这般满目苍夷,还好意思说他是为了他铺就的青云之路。大言不惭,可恶至极!
  “放本宫走。”宇文复紧盯着贺之洲的眼睛,一字一字慢慢说道:“只要摄政王肯放本宫平安离开大梁,任何条件,本宫都愿意答应你。”
  “啧。”贺之洲轻啧出声,“任何条件?太子殿下果然大方的紧,不如太子殿下来告诉本王,你价值几何,又能拿得出什么来交换太子殿下的自由跟安全呢?”
  宇文复深吸一口气,落在双膝上的手紧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突突乱跳。他甚是骄傲的微微扬起下巴,在贺之洲仿佛评估货物一样挑剔又愉悦的注视下,淡淡道:“若本宫能安全回到云国,济河以东的所有城池,本宫愿双手奉上!”
  济河以东的所有城池,那可是相当于云国的大半江山了。
  贺之洲唇畔笑意愈发深浓起来,“太子殿下果然价值连城。只是如今,云国能做主的似乎还不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无需心急,等到你真正成为云国能做主的人时,本王自会让人亲自护送太子殿下安全返回云国,到时候,太子殿下可要记住你今时今日的承诺才行。”
  宇文复心头一凛,再也维持不住面上镇定冷静的表情,他倏地起身,隔着长条案桌狠狠盯着贺之洲平静深邃的眼睛,用紧窒颤抖的语气厉声喝问道:“你做了什么?”
  贺之洲终于敛了笑,沉下脸来,肃杀与冷厉的气质生生将愤怒的宇文复压了下去,“你对大梁做了什么,本王就对云国做了什么。只不过,你为本王铺就的是青云路,本王为殿下铺就的,却不知是不是通往黄泉的道路。听说眼下你的兄弟们正趁着云帝亲征大梁的机会斗得正欢呢,也不知道最后胜出的会是谁?”
  宇文复能搅乱大梁,他也能让云国翻天,还能让宇文复这只困兽困死在大梁,眼睁睁的看着云国内乱却毫无办法!

  ☆、128 取舍

  宇文复被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打击的垂头丧气。
  他原以为他能将贺之洲逼得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就算他最后回到上京城,就算他最后成了大梁的皇帝,可大梁如今已经被他祸害成了这个样子,朝政混乱人心惶惶,贺之洲要整顿这些小皇帝给他留下的漏洞跟难题,只怕也要忙的焦头烂额才行,再想要恢复大梁从前的水平,没个三五年也根本做不到。且还不止这些内患,还有云国以及燕国带来的外忧。贺之洲再厉害再能干,还能凭他一己之力快速的盘活这行将就木一样的大梁?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孤身涉险来到大梁,将大梁搅乱成这个模样的同时,贺之洲也并没有闲着,且还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而他眼下的处境,却又比贺之洲艰难的多,云国皇子众多,且个个野心勃勃不肯安分,他这个太子本就做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名为兄弟的人明枪暗箭的弄成筛子。大梁一行,他是拼着挣功劳来的,没想到不但将自己折在了这里,还给了那群如狼似虎的兄弟抢夺原本属于他的一切的机会。他此番就算真的能留着命回云国去,只怕也要被无时无刻不等着揪他错处的兄弟们弄的死无葬身之地!
  但他不能这样就轻易认输,他抬起头,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若无其事,“不管最后胜出的是哪一个,相信没有谁有本宫这般大方,肯将云国大半江山拱手相让。摄政王若能保住本宫这一条性命,本宫自会遵守今日的诺言。摄政王以为如何?”
  “太子殿下所言倒是不假,不过本王眼下自顾不暇,又哪里能护住殿下的性命?”贺之洲淡淡微笑,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倘若太子殿下之前能手下留情,少给本王惹出这许多的事端,本王又怎么会分身无暇,帮不了太子殿下的大忙呢?”
  换言之,这一切都是宇文复自找的。
  宇文复默了默,深知自己一时半刻是没办法打动贺之洲的,但他没有一来就除掉自己,想来就算是要他的性命,也不会是在这一时半会儿之间。他抬手轻轻叩了叩桌面,忽而一笑,“本宫听闻明月公主的情况有些不大好?”
  贺之洲原还带笑的眼睛瞬间闪过阴利嗜血的情绪,他漫不经心的开口,“托太子殿下的福。”
  他的声音很冷,俊美的脸容阴郁郁,冷冰冰。
  宇文复轻呼一口气,“本宫可不敢认领了这功劳――实话说与王爷听,听闻王爷与曾扮作本宫心腹丫鬟的娉婷公主一道回了上京城?不知那娉婷公主可曾告诉过王爷,因本宫信任露珠,一路上为本宫保管着秘药的人,便是露珠。那一晚露珠消失无踪,而后娉婷公主带着忽然痴傻的明月公主找上了王爷――王爷深知本宫不惜一切要带明月公主回云国的原因,又怎会明知那秘药用多用久了会致人痴傻而胡乱给明月公主用药?变得痴傻了的明月公主对本宫半点用处都没有,本宫费尽心机,可不是为了得到一个对本宫没有用处的人。”
  云国被贺之洲报复了,乱的跟大梁有的一比,没道理燕国能独善其身,并且坐收渔翁之利吧。若能祸水东引,让贺之洲将大部分的仇恨与精力转移到燕国去,说不得他还能有一线生机。不管怎么样,娉婷公主算计于他,这口恶气他暂时出不了,可并不妨碍他借助贺之洲的手来出这口恶气。
  将燕国也拉下水来,让这片大陆越乱越好!
  贺之洲原本慵懒的身体慢慢坐直了,他微微眯起阴郁冷厉的双眼,“若让本王知道你胡编乱造来骗本王,太子殿下,本王保证会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他霍然起身,甩袖大步往外走,边走边厉声喝道:“裘海,立刻派人前往石舫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务必要将娉婷公主给本王带到上京城来!”
  立时有人应声而去。
  贺之洲在门外站了一歇,似在平复激荡不休的怒气,“领了云国太子下去休息,小心些,本王可不想谁的脑袋瓜忽然就被炸的开了花。”
  络腮胡笑嘻嘻的上前来:“太子殿下,得罪了。”
  一双手快如闪电的将宇文复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在宇文复黑如锅底的怒视下,将搜到的两颗霹雳火弹往贺之洲面前一递,“王爷,果然有好东西。”
  贺之洲就着他的手眯眼看了片刻,方才淡淡吩咐道:“给安小侯爷送过去,他知道该如何处理。”
  络腮胡应了是,又唤了人将宇文复带了下去。不多时,安康两眼发亮的踩着犹如喝醉了酒般虚浮的脚步走了过来,“哎哟我的天,这就是霹雳火弹啊,长得可真是丑,太丑了,不过好用倒是真的。我已经让人照着样子留了画,将画纸全给明月公主送去了。哎呀我的娘啊,我简直不敢相信,宇文复手里竟然真的还有霹雳火弹,你说他刚才跟你同处一室,怎么就没有想到将你炸死了好逃命呢?可见这人果真是笨,笨到家了啊……”
  “姨母她们可还好?”贺之洲有些不悦的打断因为兴奋欢喜而说话颠三倒四的安康,问起安太夫人等人的安危来。
  安康笑嘻嘻的回道:“好好,她们好得很。幸好你派去接应的人快了一步,要不然……后果真是不敢想象啊!”
  小皇帝疯了,连自己的皇姑婆都亲手刺杀了,此时自然是看谁不顺眼就要杀谁的。从太长公主府里出来后,小皇帝就直奔逍遥侯府去了,幸亏他们提早一步潜入了上京城,使人将太夫人与凡哥儿等人接了出来。小皇帝直奔逍遥侯府,注定要扑个空的。
  刚好有探子前来回话,“皇帝命人闯进逍遥侯府,因不见安太夫人与小公子,遂大怒,提着剑见人就杀……逍遥侯府已是鸡犬不留了。”
  安康面上的笑倏忽而逝,他紧紧咬牙,额角青筋突突乱跳,“竖子果真是疯了!”
  见人就杀!逍遥侯府还有几乎上百口的家丁奴才,他竟已经疯狂到这样的地步了。
  “王爷,咱们还等什么?这个疯子是再也不能留了!”
  ……
  小皇帝似乎知道自己能肆意虐杀的机会已经不多了,短短一个晚上,被无情屠杀的人家就有十来户。
  小皇帝大开杀戒的时候,黄鸿飞正带着明月趁着夜色前往忠勇侯府。入夜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全是巡逻的将士,明月牵着黄鸿飞的衣角紧紧跟在他身后,大眼睛里全是好奇与兴奋。
  “小飞,真好玩,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咱们两个呢。”这一路躲过了许多岗哨以及巡夜的兵士,明月愈发兴奋难耐。
  “嘘。”黄鸿飞领着她躲在距离勇安侯府不远的一条暗巷中,眼瞧着巡逻的将士一队又一队的从勇安侯府的大门外经过,黄鸿飞忙压低声音,“你答应过我的,我不叫你说话时,你不许说话。”
  这一路上,黄鸿飞最担心最放不下的就是勇安侯府的老太君,进了城以后,就急慌慌的要来勇安侯府寻人的,却被明月给缠住了,因白天睡多了,夜里睡不着,非要跟着黄鸿飞不可。黄鸿飞救人心切,劝又劝不听她,只得瞒着贺之洲将她带了出来。
  “对不起,我错了。”明月连忙认错,“我不是故意要说话的,保证再也不说话了。”
  才刚保证完,又忍不住问道:“咱们要从哪里进去呢?”
  “跟我来。”黄鸿飞正要带着明月绕到勇安侯府的后门去,侧耳听了听,神色就变得严肃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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