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废墟全集》第25/61页


乌云屑然,它不住的卷缩,不住的聚集。腾地大风猛起,卷缩的乌云挪动着庞大臃肿的身躯,峥狞万状的扑向剑,扑向那柄长长的又冷又傲的剑。不住的缠、不住的撕、不住的咬。狂然的吞没一切,大地长空黯然。

剑,消失了。死寂中,一声狂飙突起,惊动无数生灵,天地也为之动容。只有那峭峻险拔的山峰,突兀陡直的断壁,欣然佐证。剑被激怒了,它光芒四射再次出鞘。刹那间,雪亮的剑在涛涛的云海中上下飞舞,呼啸往来,整个天空都被它的光芒刺亮。发狂的灰云左右的翻腾,痛苦的吐着长长的信子,摆动着灰暗的鳞甲,嗷叫着冲向剑。

搏斗,一场生与死的搏斗,一场光明与黑暗的搏斗。劈碎的云沫四下横飞,劈乱的云块狼奔冢逃。肆虐的狂风也被那澎荡的剑气,激扬的荡然无存。这是一柄光芒之剑,一柄生命之剑,它挟着奔雷之势,逐日之威,从那团浑浊黑暗中冲杀出来,光芒四射。它冷傲的望着消失的乌云残骸,望着因它的光、它的热、它的生命、而变色的天地。悄然一化,化作无数的流星雨点倾向大地。”

他支着下颌吟着、吟着,突然想起写诗投稿总得署上个名吧!然而署上自己的真名却是大大的不可的,原因很多。他考虑了下决定取自首唐诗来化名‘小荷’,有首诗歌不是这么写;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而他此时也是才露点尖尖角,他渴望有只慧眼的蜻蜓早点来眷顾他,早点眷顾他这个手持纯雯所赠的精神长剑的尖尖荷角…

庭院里张曼文和昭儿将一些月饼、瓜子、水果摆在石桌上,两人对坐着闲聊。今夜的月色格外的明亮,格外的圆,挂在梧桐树梢上,隔着枝叶望去犹能清晰的看到它迷人的轮廓。昭儿指着那月亮上一小点暗影说:“婶娘你看那小暗影就是月亮地表里最凹进去的地方,以前在学校里老师告诉我们,说那是地方天文学家称作是风暴洋”张曼文说:“这个名称不雅,那暗影应该是嫦娥居住的月宫,里面是用水晶构筑的宫殿,用琼枝装扮的花园光彩夺目。”

昭儿笑了,张曼文人浪漫在她的眼睛里,月亮也是浪漫与众不同。她说:“传说嫦娥是偷吃了仙药,才被罚守月宫,注定一辈子与孤独、寂寞为伴”张曼文说:“那只是个传说而已,不过若是真的能独守月宫,那也是相当惬意的,所谓的孤独寂寞只是俗人妄猜吧!”昭儿说:“可是那上面是没有一个人的呀!”张曼文说:“清净之地何需多人,再说人这种动物是世间最龌龊的、最可恶、最自私的,怎么能乱哄哄的挤到月宫上去”

昭儿说:“可是婶娘我们自己也是人呀!”张曼文说:“正因为如此我们才知道自己的不足和缺点,总不能因为咱们自身也是人,就浑然忘了自己的瑕疵,自我臭美起来吧!”昭儿口中正含着一块月饼,听得她这么一说,不由乐得喷出口来说:“婶娘,那有你这么评价我们人自身来的”张曼文说:“你别笑这可是事实”说着话头一转说:“昭儿咱们还是别聊这些败兴的话题,还是听听这四周蟋蟀的叫声,多美妙、多动听”她闭上眼睛,凝听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说:“昭儿去把莫桐给我叫下来”

昭儿就上楼去找莫桐,她推开莫桐的房门见莫桐坐在桌前对着一页纸出神,她轻蹑脚步到他身后,看见那纸上写满了文字。莫桐正品味着他写的那首诗,突然见到桌面上显出个身影,他扭头一看,见是昭儿就说:“好呀!你竟然偷偷摸摸的看我的秘密”昭儿说:“我可不是有心看你那狗屁文字的,是婶娘让我来叫你下去一起赏月”莫桐听是母亲要他下去,就和昭儿一起的下了楼。

到院子里张曼文问:“莫桐你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作什么?”昭儿说:“他在房间里作诗呢”张曼文一听的作诗就感兴趣的说:“很好,你作些什么诗”莫桐挨着母亲身边坐下说:“是我胡乱涂写两句,那里称得上什么诗”张曼文说:“作诗就作诗,怎么要说是胡乱涂写呢。”

昭儿见莫桐象糖似的粘在母亲身上,就用手指往脸上羞他,莫桐才不好意思的坐正身子。张曼文提议说:“赏月是件雅事,作诗也是件雅事,不如我们三人各自在这里作诗一首怎么样?”莫桐说:“那好妈妈你先作”

张曼文沉思了下吟道:“夜色轻轻小院深,不寐语,诉与谁,望一方明月,能不忆天涯远客,只月下轻问,可也在思、也在思!”昭儿说:“好一句天涯远客,不知婶娘所指的是谁?”张曼文淡淡的一笑说:“那里会有所指,只不过是信口编诗,供你们乐乐”莫桐说:“昭儿别乱打岔,轮你作一首来给我们听听”

昭儿今晚的心情极好,她望着月亮夜作了一首吟了起来:“微思,碎步惊语,蟋声止,轻折枝,叶和风,梢儿动,拔见月,不见来人”“好、好……”张曼文赞许的点点头,她看着莫桐说:“噢!到你了,让妈妈听听你的诗”

莫桐在昭儿吟诗时就打好了腹稿,他不慌不忙的也吟了起:“人立秋风,无言语,月如洗,一徘徊,一回首,总还愁,望一钩痴情寄天穹”昭儿说:“好是好,只是大好月夜,你却总是愁啊!愁啊!多扫兴。”莫桐说:“愁思也是一种说不出的美”张曼文说:“意境上还是昭儿的好,她等人、想人、念人,却不把这深情说出口,只是道不见来人”

昭儿红了脸说:“婶娘你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莫桐说:“昭儿,我妈妈是唯美主义者,她说好就是好,就算你是心里怀人也是好得不得了”昭儿恼羞成怒离开位子打莫桐说:“还是你最坏,什么怀人不怀人的,你说你的痴情又是寄给谁的”

胡自牧刚巧从汪家回来,见他们几人乐成一团开心得很,就问什么事情,张曼文就跟他说是在赏月作诗,还将几人作的小诗念了给他听,胡自牧高兴的说:“既然如此我也来凑个热闹”他略凝思下就吟:“竦动世人贵有情,撒遍大地有真情。月老红绳惠情人,引出多少才子与佳人。”

张曼文开怀大笑说:“后一句多了两个字,自牧你得再锤炼、锤炼”胡自牧自我解嘲的说:“今夜才思以尽,改天再锤炼它吧!”张曼文说:“也罢也罢,不为难你了,今晚诗会以开,不如趁兴再开个赏花会怎么样?”莫桐说:“妈妈那花圃里几株菊花还没有开呢!”胡自牧说:“走走,就算那几菊花没有开,花圃里就没有别的花了不成,再说含苞待放的菊花在月色下另有一番风情”

几人就移步到花圃边,只见浸浴在月光中的花朵白的幻成粉色,黄的幻成紫色,绿的幻成墨深色,千娇百媚说不尽的宜人。张曼文就对莫桐说:“好花得有美酒相伴,你和昭儿去把屋内搬些桌椅、取些红酒来,我们一家人坐在这花前月下,好好的享受下这生活的美。”

莫桐和昭儿搬来了桌椅,给每人斟了一杯红酒,大家坐了下。昭儿不习惯喝酒尝了一口,觉得涩涩的分不出是酸还是甜,就把自己的酒杯推到莫桐身前说:“我喝不惯这酒,还是你帮我喝了吧!”莫桐取笑她说:“昭儿真不懂得享受,这酒的口感其实很好,一点而也不凶”昭儿说:“那不是更好,你多喝些就多享受点,我是个粗人享受不来,你要是勉强要我喝,我还觉得它不如一杯白开水好”

莫桐对张曼文说:“妈妈你看看昭儿都说些什么,竟然说美酒不如白开水”张曼文说:“昭儿说得也有理,酒只是个实体的客观存在,它的美味与否在于人的主观意志所决定”莫桐说:“可是酒依旧是酒啊!总不能因为有人不喜好它就变成了废物”

张曼文说:“为什么不能呢!从美学的角度看,每个人都有他独自的审美观点,假如我们喜欢一样东西,那么我们得出关于它多种美的概念都是合理。因为大千世界中是不存在一个,把所有人的趣味都强制归属到一个统一的美学标准。好比我们眼前的花,有人觉得它美甚至为之浮想联翩,可有人不觉得它美的话,它就象是路边一块不起眼的的小石块”

胡自牧正低头擦拭他那个心爱的烟斗,听了这话就抬头说:“把美的概念归根到仅以个人趣味为转移,建立在个人主观感受上,没有个客观标准,说白了太唯心论了点”

张曼文不服气的反问:“那么请问你的完全正确的审美观又是什么样的呢?”胡自牧说:“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它的内在美和外在美,在这里内容的美是决定的因素、是事物的本质,但是内容是不能脱离形式,只有内容和形式的统一,我们才能得出事物客观的美,这美是唯物主义的、是最高的、最普遍的”说完他又用询问的语气问莫桐和昭儿是不是这样子的,莫桐和昭儿都只是笑而不答。

张曼文接过话头说:“他们对于你那宏篇大论是如坠云雾中”胡自牧嘿嘿的笑了起来,自我解嘲的说:“我这个人就是刻板了点,不善于说教,用词都晦涩些,难怪你们一时半会领会不进去”。张曼文说:“就美的对象而言是没有唯心与唯物之分的,象你那种硬要把一个世界掰为两半的观点,幸好他们领会不进去,否则将来想要洗脑都来不及”胡自牧问:“为什么要洗脑”

张曼文做了个很优雅的手势说:“因为中毒太深呀!”莫桐和昭儿哈哈笑了起来,胡自牧说不过妻子,很是苦恼,他就对儿子说:“莫桐不要笑,这可不是个简单的‘存在决定意识’,还是‘意识决定存在’的问题,在哲学上‘美是生活’,一个人有着什么样的美学,就基本上反映了他的对生活的态度。你妈妈的观点似是而非,你无法分辨那就干脆将我和你妈妈的话全都忘了,等自己有了成熟的人生观再分辨不迟”莫桐本来就怕父亲,听得他这么一说,自然就不敢再笑了。

张曼文心里很不受用,马上应他说:“自牧你不要以为扯起费尔巴赫的大旗,就可以把自己粉饰成个解疑释道的圣人,我不知道你的人生哲学中美是生活,该如何解释。”

胡自牧本不想和妻子再争论下去,但又怕被孩子们笑话,只得硬着头皮上阵说:“生活的内涵就等同生命,美的生活是指健康、向上的生活,它与生命中幸福、美满是一致的,凡是能够让我们想起生活并热爱它、赞美它的一切,凡是依我们理解应该如此生活的东西,那就是美。而这美是在生活中产生的,有益于生活的东西都是美好的,人的主观世界是产生不了美,它只能从虚无缥缈的天上,降到客观现实的人间中产生。”

张曼文一等他话声落地就反驳说:“依你那么说,人的生活是不需要理想、愿望的,这些东西也是不美的,因为它们属于主观世界,人活着就是为了饱食二字,并为此目标而不断的将生命进行下去,这个‘不断’就是你生活中所有的美。所以可以这么说,如果绘画无益于生活,那么它是不美的。如果诗歌无益于生活,那么它是不美的,如果花朵无益于生活,那么它是不美的。如果谄媚有益于生活,它是美的。如果欺诈有益于生活,它是美的。如果无义有益于生活。它是美的。如果强力有益于生活,它是美的,自牧这就是你的人生观吗?”

胡自牧膛目结舌,妻子的巧言利辨让他无法招架,他窘困的搜罗词句说:“生活只能通过生活本身去了解,对于你所罗列的绘画、诗歌、花朵,它们自然也属于生活里面的东西,但如果你过于强调它们对生活的意义,甚至认为这一两件的事物就代表了生活,那就是唯心论、唯美论了。对于你所说的谄媚、欺诈、失义、强力,这些属于人主观尺寸的用语和概念,是不能去评价生活本身的”

张曼文说:“你要别人不要用人为的尺度去判断生活,自己却把所有的问题都塞进生活的本身。你完全忽略了人的本性,你只把人当作一个普通的物体,生命只不过是有机体的一种化学组合。你完全否定人的精神世界,而那世界是可以把我们引入欢欣、愉快的生活状态,是我们区别于动物的一种有意识的思维活动,对比于你那种不断进行下去的生活状态是有本质的区别。”

胡自牧把烟斗呷在口中,点燃烟深吸一口,他要用烟味舒缓下紧硼的脑神经,与妻子的辩论让他感到紧张,就象是小学生遇到新学的考题一样,他把妻子的话细细的嚼嚼了一遍后说:“曼文你在偷换论题,好似齐宣王问孟子‘臣可弑君’,孟子却答‘闻弑一夫’,你把黑格尔的抽象的精神活动,提高到无以伦比的地位,却忽略了人只是自然中一个普通的族类,它有别与其他生命体,不是你所说的抽象东西,而是对自然的实质改造。”

张曼文灿烂一笑说:“好、好、好,那就回到你所说的主题吧,请教下你的健康、向上的生活是如何界定,你的‘应该如此生活’又是特指什么呢?”

胡自牧没有正面回答这个提问,他一转头问一边的儿子说:“莫桐你现在优哉优哉的坐在这里喝着美酒看花,你可曾连想到什么?”莫桐指指天上的月亮说:“月亮呀!”昭儿接口说:“哦!花好月圆呐”说着就吃吃的笑了起来,莫桐也想笑,可是他一看父亲拉长了脸,就知道自己的回答不合父亲的心意,他只得垂手正襟危坐着。

胡自牧用手中的烟斗敲敲桌子:“莫桐你是生活在天上还是生活在人间,你不能多联想下人间的现实生活,比如你为什么能够这么惬意的坐在家里赏月,没有你平时辛勤努力的劳动,你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吗?那种颓废、无所事事的生活方式,能让你有如此的享受吗?健康向上的生活就是指这个啊!”

张曼文知道丈夫这话明是在教育儿子,其实是在对她说的,她应道:“每个人对生活的理解是不同的、甚至是对立的,你有眼中的健康向上、无所事事的标准,他人眼中也有他的一套标准,万千世界有万千个人就有万千个标准,谁又能说他的标准就是唯一正确的呢!”胡自牧说:“万千世界是有万千个人,但是他们既然是称之为人,总有‘人之为人’的共性。所以我们才会有人之常情的说法,这个人情就是社会主流所认同的生活方式,如果你否认了,你就会美丑不分、是非混淆”

张曼文说:“主流这个东西并不能因为它是主流,它就是对的,旁流就是谬误的。主流这个东西是受它所处时代的局限性,从发展的观点出发,是不会有个亘古长存、放之四海皆准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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