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不从良》第261/293页
如今这件事终于有了答案,原来楚王不是不能下手,而是不愿。
按理说,九娘应该埋怨楚王的,因为他的不愿,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的担忧与害怕,甚至濒临死境。可九娘却没有这种感觉,她突然感觉自己和楚王贴得更加近了。那种感觉并不太好形容,却轻轻的拨动了她的心弦。
其实两人何其相像,人,总是还要有一丝自己的底限的。
“你没有怪本王吧?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让本王弄得如此复杂。”楚王将九娘拉入怀中,缓缓的顺着她的长发。
九娘蜷在楚王的怀里,摇了摇头:“没,九娘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不管如何,太子殿下出手救了我几次,且我相信殿下一定不会让九娘还有儿子出事。”所以即使被关在掖庭,差点没一瓶鸠酒命丧黄泉,她也依旧坚信楚王一定会救她出来。
楚王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声音在屋中打了个转儿,渐渐消弭在空气中。
*
次日,承元帝传下口谕,召冯神医进宫与太子诊病。
对于这件事,楚王早就有所预料,承元帝一直关心太子的身体,突然来了位神医,又治好了楚王多年的顽疾,承元帝不可能不动心思。
按理说,这件事应该由楚王来主动提起的,方显恭敬与孝道。只可惜经历了这么多,避嫌这个道理还是要懂的,这个口只能是承元帝或是太子来开,而不是楚王。所以冯神医虽是治好自己的腿,楚王还一直留他在府中,并没有让他‘消失’。
冯神医是个貌不其扬的老者,从面相来看根本看不出这神医神在哪处,只是之前有几个令人惊叹的例子,也由不得人不敬重他。
人吃五谷杂粮,不可能会不生病,所以时下人们对‘大夫’这一职业,都是非常尊敬的。当然,到了皇族这一阶层,寻常的大夫不可能会入他们眼中,可若是‘神医’,就另当别论了。
冯神医先去紫宸殿叩见了承元帝,承元帝并没有当即便让他去东宫,而是让他先给自己请脉。
承元帝坐于龙案前,手腕上搭了一条明黄色的帕子,冯神医恭敬的跪在他面前,抬手与他把脉。
冯神医把脉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收回自己的手,捻了自己细长的山羊胡一下,道:“陛下可是夜里多梦、盗汗,偶有心慌、气短、耳鸣之症状?若是草民没有诊错的话,此乃是眩晕之症。”
承元帝没有说话,一旁的阮荣海答道:“陛下确实有神医所说的这些病状。”却是并没有提是不是眩晕症。
冯神医心下了悟,点了点头,“此症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并不严重。用药控制只有辅助之用,关键陛下还是得少思少虑,忌肝火旺盛。”
肝火旺盛者,目赤、易怒、头痛、胁痛、耳鸣、眼干,说白了也就是承元帝动怒太多的缘故。这个道理承元帝自己也懂,却是从没有一个人敢如此明晃晃的说自己脾气太过暴戾,甚至连隐晦的暗指都不敢。
说一个皇帝脾气暴戾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就是说他是一个暴君。为君者最忌被人称之为暴君,因为古往今来暴君的下场就没好过。
“你大胆!”承元帝怒斥。
冯神医并没有被吓得当即就跪下来求饶,而是态度不徐不疾的顺了顺衣袖,垂首敛目手拜道:“草民乃是医者,医者自然百无禁忌,以病症为主。若是草民说了什么惹怒了陛下,还请陛下赎罪。”
承元帝哼了哼,道:“继续。”
冯神医放下双手,垂于身侧两旁,“此病以静养为主,不宜劳累,若是静养得当并不会有什么大碍。放血遏制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过极必伤。”
又被冯神医说中了一条,承元帝这个老毛病不是一朝一夕的了,太医们的说法与之相同,只可惜承元帝从来是左耳进右耳出。其实也怨不得他,只是脾气在此,且越来越多的烦心事,也由不得他能控制住。
最近这一年多来,承元帝头晕眼黑的次数越来越多,喝药无用,太医们只能采用放血之法。此法倒是挺有用,也能管上一阵儿,可惜近日来连放血之法都没什么用了。
这次冯神医被召入宫与太子诊脉,承元帝将之先召到紫宸殿,说是想试试此人是否真材实料,实则承元帝也有想试试他能不能治好自己的意思。可惜就如同冯神医所言,此病若说严重也挺严重,若说不严重其实也不严重。
忌怒、忌劳累便好。
可惜若真能如此,此时也用不上冯神医了。
“朕还以为你医术多么了得,没想到也不过如此,白污了‘神医’之名。”
“草民恐慌。”
其实冯神医一点恐慌的样子都没有,还是那么的闲适淡然,仿若自己面对并不是手操生杀之权的当今陛下,而是一个寻常的求医问药者。
“草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者,从没有敢妄然自称什么神医,这些都是不明事理者人云亦云而来,草民受之有愧。”
“那你的意思是朕也是人云亦云的无聊之辈了?那你治好楚王的腿又是做何解?”
果然来了。
冯神医面容不显,“草民万不敢如此评论陛下,陛下圣心独断,之所以会召草民来也不过是一片爱子之心。至于楚王殿下的腿,乃是毒素淤积所致,草民之所以能医好,也不过是刚好对症罢了。”
承元帝半响不语,眼神晦暗莫名。
良久,方道:“阮荣海,你带他去东宫给太子看看吧。”
其实此时承元帝已对此人能治好太子,并不抱任何期望了。太子的身子乃是胎里带病,常年羸弱所致,冷不得热不得累不得劳心不得,其实若说是病,还真没有什么病。与他这病异曲同工,药石罔顾,只能慢慢静养。
可身在这宫里,对平常人来说十分容易的‘静养’,对他们来说却极为不易。
果不其然,冯神医去了东宫以后,认真为太子把脉,得出的结论与众太医诊断的差不多。
之后冯神医离宫,傍晚的时候,一辆马车悄悄驶离长安。
☆、第163章
若说真正对冯神医能治好太子抱有莫大期望的,还要属阮灵儿。
早在听闻到冯神医此人,她便动了这种心思,不止一次与太子说待楚王腿愈,能不能把冯神医请进宫来一趟。太子清楚自己的身体,根本不是神医不神医能治的,可不想让阮灵儿失望,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待冯神医离开后,阮灵儿便避去了偏殿,过了一会儿回来,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但脸上还强撑着若无其事的模样。
太子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孤的身子已经是这样了,并不是人力可挽救的,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可……”
太子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行了,孤的身子孤自己心里清楚,一时半会不会死不了的,你放心就是。”
阮灵儿听了这话,冲动的上前去掩太子的嘴,掩了之后才发现,她此举有些失仪了,忙放下手来。却无法止住眼泪,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她尖细的下巴,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在被褥上慢慢晕了来开。
“别哭。”
她再也忍不住了,扑在太子怀里,痛哭出声。
“灵儿不想让殿下死,不想……”
太子半靠在松软的靠枕上,苍白的面色近乎是透明状,他轻轻地拍了拍阮灵儿瘦弱的脊背,安慰道:“孤不会死,不会的……”
这是阮灵儿第一次在太子跟前如此失仪,哭完后,她即是羞涩,又有些内心忐忑。幸好太子只是眼神温和的望着她,并没有怪她的意思。
又到了太子服药的时候,阮灵儿一勺一勺的侍候太子用药,又服侍他漱口擦嘴。药效很快便上来了,太子陷入沉睡中。
每当太子睡着之后,便是阮灵儿唯一可以空闲下来的时候。
阮灵儿以前即不信佛也不信道,却在太子那次病重之后,便在浩然殿偏殿的一间小屋子里供了一尊佛像,每日早晚三炷香,闲暇还会来念经祈福,从不会漏下。
她进了小佛堂,先是上了三炷香,然后便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默默祈福。待一套下来完毕,她对着佛像拜了三拜,便起身去了一旁的书案前,开始抄写佛经。
她每日都会抄上一卷佛经,然后供奉在佛像前,待供奉够了天数,便一并烧了,希望自己的心意能够感动上天。
阮灵儿每次抄佛经都是跪着抄的,她说这样才够虔诚。每当看到这么虔诚的娘子,香儿便会忍不住一阵阵的心疼。
她从小跟在阮灵儿身边,吃过苦,受过累,挨过打,同样也荣光过。按理说如今她是太子侧妃身边的一等大侍女,应该是别无所求了。可日日看着自家侧妃如此,素来不懂佛神这一套的香儿,也会忍不住在心里替太子祈几句福,只希望太子能够康康健健的活着,让侧妃不要伤心。
阮灵儿已经抄了半个时辰了,这期间一直没有人来叫她。既然没有人来,那说明太子还未醒,她自是一心一意希望可以将这卷佛经一气呵成。哪知香儿却不依她,硬是要让她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喝盏茶,吃点东西,缓缓再抄。阮灵儿素来是个没主子架子的,且香儿服侍了她这么多年,只能依了她。
香儿服侍阮灵儿在一旁坐榻下坐下,端了茶和几样点心,又跪坐在一旁给她捏腿。
捏着那紧绷如石的小腿,香儿忍不住抱怨道:“娘娘,您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您身子本来就弱,这大半年来日日在殿下身边服侍,劳心劳力的,一刻不得松闲,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会儿了,您又要抄那劳什子佛经。瞧瞧您那脸色,连点血色都没了。”
“打住,这话你对我说说也就算了。服侍殿下,那是我的荣幸,也是我心甘情愿如此的。若是可以,我情愿减我自己的寿,换来殿下的身体康健。”
香儿就知道会是这种答案,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奴婢也不是不让您服侍殿下,只是您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您的月事自打在阮府那会儿就不准,一直也没有调理,您恐怕都还没有注意到吧,您已经又有两个月没来月事了,上一次也是淅淅沥沥的只来了两日。这阵子您老是头晕,若不然请个太医来看看,反正咱们东宫缺什么,就是不缺太医,您也不要只顾着殿下不顾自己。”
香儿不说,阮灵儿还真没有发现自己月事又没来。她的月事一直不准,每次来都会痛得死去活来,恨不得死了算了,所以她从不会关注此事。没嫁入东宫那会儿,也曾偷偷找大夫看过,大夫说她身子从小就没养好,日后慢慢调养就好了。可惜当年在阮府,自顾尚且不暇,又哪里能调养什么。
至于来到东宫,早先兢兢业业,不敢招事惹事,后来好不容易得宠了,又怕人说自己恃宠而骄,到了现在,更是一门心思都放在太子身上,根本想不起自己来,因此这事就一直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