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罗曼史全集Zei8.net》第17/68页


  木慧然见青宝没有说话,心中一时有些忐忑,脸上淡淡笑道:“无碍,他们本就是好朋友,自然不见外。”
  青宝深呼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被余幼之打断了,他说:“今日城里上了新电影,是英国的黑白片,看你没什么精神,不如我们去城里看看电影。”说罢,他拉起自己的胳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岳青宝不忍心在长辈面前拒绝余三,索性点了点头。
  木慧然笑道:“知道困不住你们年轻人,快去罢。”余夫人见木慧然首肯,自然也不阻拦。
  汽车开出岳公馆好长一截,青宝蓦然放松了许多,转头正要说话,余幼之突然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语调轻柔道:“青宝,你想一想再答我,我自然不勉强你,不过我恳请你仔细想一想。”
  岳青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余三,犹豫片刻,只问道:“你是真心地想娶我?”
  余幼之点点头,“自然真心,绝无二心。”
  岳青宝心中一落,有些发愁,抬手笼紧了身上的长绒斗篷,慢悠悠地说:“可是,余三,我并不爱你啊。”
  余幼之苦笑道:“我知道啊……”
  岳青宝皱起眉头,“那你怎么还想娶我?”
  余幼之垂首轻轻婆娑她的手背,青色的细小血管在洁白无暇的皮肤下隐隐可见,“因为我有耐心啊……”他抬头望着青宝的眼睛,“并且,我们最般配,家世,相貌,出身,哪一样都般配,这不只是你我二人的婚姻,是两个家族的结合。”
  岳青宝猛地收回手,难以置信地看着余三,紧抿着嘴唇,并不答话。
  余幼之轻声道:“所以我恳请你再仔细想一想。”
  岳青宝心里乱糟糟地,转头去看车窗外,白晃晃的太阳照着道旁的枯树干,她记得刚来省城的时候,这里明明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林,冬日里竟然就这么冷清萧索下去了。
  他们看的电影是一部英国默剧,讲的是火车杀人案,一个连环杀人狂在旅行途中找寻单身的游客,痛下杀手,剧情跌宕起伏,虽然没有台词,观众都看得如痴如醉,可坐在第一排的岳青宝无心去看屏幕,借着幕布投射的白光,她转头去看余幼之。
  他的侧脸在光圈里有柔和的曲线,可是眼神清冷,他察觉到青宝的注视,转过头来对她一笑。
  岳青宝觉得就连余三笑起来都是清清冷冷的。不一样,和小安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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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  余公馆正式向岳公馆提亲是一个礼拜以后的事情,余正声请了大总统做中间人,下了聘书与聘礼。
  临近年关,公馆里本来就人人忙碌,如今多了一门亲事,更是忙上加忙,加之婚礼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岳家的掌上明珠,更是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岳家上下众人打叠起精神开始筹备婚礼。
  岳念华在姊妹中排行第二,尚未婚配,却被青宝抢了先,心中多少有些不快,周安私下里劝慰她道:“余家三公子一表人才,与青宝倒是般配,可是齐大非偶,余家在省城的势力极大,咱们也是压不过的,日后若生了变数,也难料,你尚未说亲,依我看,倒是一件好事,以后找个小富之家,反倒过得舒坦。”
  岳念华听她这话说得不吉利,愁眉苦脸道:“娘亲这样说,像是咱们家有什么祸事不成,我并不是嫉妒青宝妹妹,只是有些艳羡罢了,从小到大,她都要比我们过得风光一些,爱华姐姐虽然嫁去了许家,也是个书本网,但是和余家自然不能比,太太和父亲为青宝定下了这样好的亲事,可是却从来没有过问我的事情,我……我只是有些伤心罢了。”
  周安叹了一口气,“怪我……”
  岳念华忙道:“当然不能怪娘亲……”
  周安轻抚着岳念华的鬓角,劝道:“你虽然羡慕青宝,可我瞧见她这些天无精打采的,一点儿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只怕是对这桩婚姻不满意,太太不说,老爷不提,都盼着赶紧把婚事办了,谁想过要去问青宝的意思,你见她过得比你风光,可是她不如你过得自在啊。”
  岳念华疑惑道:“那余三公子与青宝是旧识,又生得俊俏,青宝为何还不满意?”
  周安垂眼,叹气道:“青宝从小就主意多,有自己的意见,这样被安排只怕心里只有不服气的。”
  岳念华仔细回想了一番,这些天青宝忙着裁新衣,见宾客,与她见得不多,每次见着,她确实并没有露出太多高兴的神采,不像前些日子爱华姐姐出嫁前的神色。
  “那娘亲怎么不去和父亲说?”一问出口,岳念华就后悔了,自己的娘亲怎么会有立场去当这样的说客……
  周安淡淡笑了一下,并不答话。
  周姨娘没有这个勇气和立场去劝岳秉国重新考虑这场婚礼,可是岳家堂堂大小姐,岳青宝竟然也没有亲自去劝过自己父亲。
  岳青宝自从知道自己真要嫁给余幼之以后,陷入了一种无际的茫然。
  这种茫然驱使她跟随仆妇去量体裁衣,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宴客,任凭他人摆布。
  岳青宝不是不想表达她的意见,而是不知道应该表达什么样的意见。
  岳秉国和木慧然对于这桩婚事自然是一百个满意,又有大总统做中间人,可谓是省城近年来最为风光的婚约。短短几个礼拜,来向岳青宝道喜的人络绎不绝,她与余幼之的婚礼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岳青宝因此很茫然,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生活尽在掌握,在她自己的双手里掌握。可是眼下看来,却不是这样,简直南辕北辙,差得太远。
  母亲木慧然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我当年嫁给你父亲之前只见过他两面,你外公十分欣赏你父亲,将我许配给他,这么多年来,他待我也是极好。更何况,你与幼之相识多年,他一直有心于你,我们同在省城,你既不远嫁,又有岳家这棵大树可依,在我眼皮底下,怎么也吃不了亏去,你不仅是余家的少奶奶,还是我岳家的大小姐。”木慧然顿了顿,“你外公素来也最疼爱你。若是有人欺负你,他第一个不依。”
  岳青宝勉强扯出一抹笑,“可是母亲,我并不是你。”她不愿意做“被许配”的木慧然。
  木慧然怔愣半刻,缓缓道:“你自然不是我……”她拍了拍青宝的肩膀,“我知道你自由惯了,可是这桩婚事并不是像你想得这样可怕,你是岳总理的女儿,是我木慧然的女儿,这世上能够娶你的人不多,你父亲极疼爱你,又送你西学,才有你今天的性子,纵然是文明家庭出身,也不一定能够任你为之,可是幼之,幼之了解你,我想,如果你有想做的事情,他必不会拦你……难道这不好吗?”
  说罢,木慧然不等青宝回答站了起来,回身从梳妆台上摆着的楠木小屉里拿出了当日那一块怀表,青宝眉睫一动,听她继续说道:“这个本来就是幼之给你的,现在物归原主……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岳青宝接过怀表,拽在手心里,表壳微凉,耳畔仍可听见表盘滴滴嗒嗒的声响。
  农历一月七日,宜嫁娶。
  天光未亮,岳青宝一夜未曾合眼,翻身而起。
  床尾对着的躺椅上摆放着订做好的西式婚纱,纯白的婚纱,贴合她的肌肤,每一寸每一豪无不熨贴。
  青宝前夜里试穿过,尺寸合适,样式大方,是余幼之特意请了法租借里的知名裁缝做的,全省城再找不出第二件更好的。余幼之为她费尽了心机,可是,她把婚纱穿在身上就像是穿上了一层蛹,作茧自缚,呼吸不畅,只得草草脱了下来。
  岳青宝换上利落的裤装,披上黑色毛呢外套,戴着浅色格子围巾,在昏暗的卧室里望了一圈,取了事先收拾好的小皮箱,径直往外走。
  岳公馆沉沉睡着,青宝轻轻地敲响了于连的房门。
  只是短促的两声,岳于连便拉开了门,他穿着整齐,如释重负地笑道:“我还以为阿姊不来找我了。”
  岳青宝咧出个笑容,慌张道:“快走吧,待会儿就出不去了。”
  于连抬脚出门,不忘轻轻带上门,嘴里却低声说道:“你可想好了,这么一走,明早婚礼就没新娘子了,不仅是余公馆,咱们家也没脸,连大总统的脸也要丢尽了,你以后想回家也不容易,怕是要等上好一阵,等风浪平息才是。”
  岳青宝紧咬下唇,郑重地点了个头,“我知道。”
  长廊里没有点灯,走道黑漆漆,于连没再说话在黑暗中抓着青宝的手,快步往后门走。
  顺利出了后门,于连带着青宝绕到后花园的一处矮墙前,青宝率先将扣好的小皮箱掷出墙外,转眼就见于连半蹲下身子,像小的时候一般,说:“阿姊上来。”
  青宝猛地鼻子一酸,脚下踩着于连的脊背跳上了围墙,她停在墙头,低头去看于连,他的头发长了些,挡着小半个额头,眼睛却在夜里格外明亮,青宝开口带着哭腔,“弟弟,我走了啊。”
  于连直起身体,微笑道:“阿姊小心,等你以后回来。”
  青宝转过身子,纵身跳下了围墙。
  墙外早停着一个脚力师傅。青宝不敢久留,跳上黄包车就走,“师傅,请去火车站。”
  岳于连在矮墙下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屋躺下,岳公馆依旧沉沉睡着,谁也没有料到新娘子竟然已经落跑了。
  天光渐亮,太阳的影子在地平线拉长,岳青宝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要去向哪里,只知道走得越快越好。她在车站买了早晨第一班出发的火车,她跳上火车以后才发现,这辆车原是向北开,一路开到北平。
  青宝买得最贵的车票,软皮座,座位靠窗,这个时候,火车上的人不多,这一节一等车厢里,人更是少之又少。岳青宝取下脖间的围巾,整齐地叠在座前的小方桌上,待到汽笛呜咽一声,车轮缓缓地离站。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算勉强落下,肩膀一松,人就无精打采地趴到了围巾上。迷迷糊糊间,就这么睡着了。
  睡了大概有三四个小时,青宝趴着睡,睡得肩膀酸痛,手臂发麻,她睁开眼睛,周围的人声,嘈杂声清晰地传入耳朵。车厢里的人多了起来,窗外景物倒驰,是一片又一片田地,农舍青瓦上还有未化的积雪,莹白一片。她不知道自己是到了哪里,可是看景象应该是更北了一些。
  青宝坐直了身体,四下一望,隔壁桌上坐了两个穿西装的年青男人,年纪看上去比她大一些,两人身前的餐桌上摆着面包,牛奶和煎蛋。隔着一条狭窄的甬道,食物的气息轻而易举地飘了过来。
  饿,青宝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自从昨夜起就没吃过东西,眼下实在饿得慌。
  她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到列车上有往来的工作人员,岳青宝抬眼又去瞄隔壁桌上的早点,隔壁桌的两个年青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得热络,岳青宝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其中一个黑西装的年青人侧过脸来,与青宝的目光对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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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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