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是什么意思全集》第53/72页


他想要的,只是他们至少还做得成朋友,他想要的,只是等到多年以后老尽少年心,他们再见面时,至少还能说一句:我们是朋友啊。不是陌路人。

4、终遭天谴孟浪人

挨到散完元宵节,我返校了。一进701,就见一堆人围着阿草,这个丫头骗子握一把扑克牌,巫婆一样挨个给人算命。见了我就装神弄鬼:“你要小心,今年上半年你有血光之灾、灭顶之祸!”

我恶狠狠地:“没错,马上就有人有血光之灾、灭顶之祸了,不过不是我。”她还以为我要攻击她,吓得抱了头惨叫。我已经卸下背包撞门走了。

整个寒假,东方寒都没有与我联系,尤其可恶的是,我大年初一给他家电话,居然也没人。我开始还有点担心阿姨,后来就变成恼火阿寒了。再怎么着,也不能不跟我汇报情况啊。我现在就要去医院兴师问罪!

不过在楼梯口就被截住了。花儿塞给我一摞红红白白的单子:“正好,都是给你的通知。”

春季校运会的宣传规划、校电视台优秀记者竞选、东大艺术协会本学期校内外演出安排、寝室文化节预热筹划、学生干部思想学习、世界大学生形象大使选拔赛通知、东大和东师大优秀学生座谈、中国电视台“世纪新一代”节目现场录制……

有的节目可以自选,有的任务则是必须马上做的。我就这样握着一把通知单进入了生机勃勃的新学期,东方寒自然就被丢到后脑勺去了,偶尔想起,也不过是念一下东方阿姨的病情。

再一次想起东方,是一个星期以后,如晦来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图书代购还没有开张。我支支吾吾的:“好像是他家里有人病了,你没碰到过他?他没跟你说什么?”

再一次想起东方,是三个星期以后,小板凳跑来找我,能不能借山间的小木屋给她开生日宴会。我从山上下来时,心里大骂:“好啊,这个臭小子,没事的时候尽在我眼前晃荡,现在用得着他了偏又没影了,看我下一次见了不擂死你。”

再一次想起东方,是几个月以后,初夏的一天晚上。三四天前,小李给我电话,说燕哥哥邀请我去吃饭,原因是他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我就不惊不乍、无痛无痒地赴鸿门宴去了。

不愧是申申如君,还是很有品的,对我礼貌周全,介绍我是“小学妹”,那个香港籍的女朋友马上拉着我的手夸张地惊呼“pretty”。我就没那么善良了,夸她漂亮的时候说得阴阳怪气的。她确实很漂亮、很有档次,我的意思是,她的脂粉、口红和眼影确实很漂亮、很有档次,至于下面的脸,实在是没看到,恕我不便评价。虽然英语单词多了点,英式发音也太标准了些,但是从我能听懂的那部分判断,她的举止谈吐修养还是极好的。我不想贬损任何人,只是清楚地意识到,我和面前这一对珠联璧合的玉人真的不是一路人。

这顿饭还没在我胃里消化,这件事已经被我脑子过滤掉了,几天后突然想起来,只是觉得可笑,居然一点依依的留恋和痛惜都没有。我回忆那天的事,连带以前和燕申如的交往,包括最后一次我痛骂他,是因为阿寒。思绪就此拐了弯,想起东方来,想起跟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想起他对我的种种放纵和宽容,想起他幽幽的黑亮眸子,深深深深地闪着寒光,还有唇边嘴角嘲讽般的似笑非笑。

想着想着就惊疑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们小半年不联系也是有的,但那是我不联系他,他找不到我是正常,可他是不动的、不变的,我要找他永远不会落空。我找不到他,从7岁我们开始交往起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莫非阿姨的病情有变化?

第二天我就在医院里证实了头天晚上的预感。

“初一开始几天都是我值班,死亡证明就是我开的。她去得很快,也很平静。她儿子送走的,后来就不知道了。”到底是见惯了生死的人。说的人波澜不惊,听的人山崩地裂。

原来如此!我掉头就跑,飞奔去他们家。

铁门锁着,上面留了一个电话,打过去居然是房产中介公司,客气而官样:“小姐您有兴趣买房吗?房子是本公司收购的,付的现金。时间是两个月前。房主?他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即使知道也不能提供给私人,这是起码的商业道德,请您谅解。”

我再杀回来找小木屋的房东。“退租了。好像……就是正月十五那天,大概是生意做亏了吧,很~~心灰意冷的样子,我还劝了他两句。……我哪知道他去哪里了?”

他消失了?

奔波了一天,我从山上恍恍惚惚地下来,坐在临鹤湖边看水。水里的人影儿一副痴痴迷迷、摸不着头脑的傻样子,看着就让人恶心,我丢一块石头,把人影儿打碎了。

他消失了。东方寒消失了。我一遍遍的这样告诉自己,却怎么也不明白“消失”是什么意思。东方阿姨去世了,然后东方寒就失踪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阿姨去世虽然突然,还算在情理中,毕竟已经是胃癌晚期。可是阿寒消失了是怎么回事?他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这、这怎么可能?我的世界怎么可能没有他存在?我发脾气的时候、倒霉的时候、想骂人的时候、有麻烦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想找个人说话的时候……东方寒,这个混帐王八蛋,他怎么可以不在!?

我突然就暴怒起来,这个混蛋!就算阿姨去世让他痛苦,也不该无声无息地消失啊,他眼里心里还有没有我?我为了维护他可以跟燕申如闹掰,他有事了却无视我的存在,悄无声息地玩失踪,他怎么可以!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叛我,敢离我而去。我跳起来,东方寒,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揪回来,就地正法!以效儆尤!

…………

狼狗狂吠中,粗俗不堪的女人汲了拖鞋出来,吊着眼睛打量人:“你看起来还像个正经女孩子家嘛,也找黑皮?他在楼上,你自己去吧,我跟他爸结婚后他就没跟我说过话。”

黑皮的马子大大方方的,衬托得王远冰局促不安,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黑皮还是老样子,见了远冰马上松开了他的女朋友,掐了烟、收了酒瓶,神情端庄地请坐、奉茶、上水果。正襟危坐,说话还带普通话腔调。

“鬈毛不是跟你一起走的吗?头一年还写过信,也是你转的呀。后来就再没来过消息了。这小子不够意气。……刺头?不要找了,他在号子里过的年,下个月出来。……乌龙好象带着阿媚去南方发展了吧,你不知道这两年严打可厉害了,还就只有我和鬈毛英明,乘早脱身了,我现在……喂,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吃个便饭再……”

…………

“卖花的大妹子?当然认得,那时侯她挺着大肚子来这里,还是我给她喂的粥、找的房子呢。这么多年真不容易。唉,她家孩子还不争气,在外头打架。我想想……她是去年重阳后走的,去东市她娘家了,好象是说不回了。她死了?没听说啊?也再没人回来过啊,唉,我就说她家孩子不争气嘛,造孽啊。……花园年前就租给菜农了,现在这里的地很值钱了。”

…………

“你找我们家阿媚?稀奇了,还真没有女的来找过她。――不知道,早多少年就不知道她死哪里去了。”

…………

孩童时代崇拜的人和物,每每有长久地影响。因为父母从小的“强化教育”,在小云的心里,冰姐姐始终有着几乎崇高的地位,是她须仰视才见的。所以,当冰姐姐给她电话时,虽然已经到了高三最后的关键时刻,她还是抽空去了,还喜不乐兹的。

“冰姐姐,你怎么学期中间跑回来了?大学真的好轻松好自由啊。……阿妹还是阿媚?刺头?都没听说过啊,住在我们旁边吗?……那个卖花的老女人?好小的时候见过,我们还跟她儿子打过仗吧?不记得了。……快乐门?这个倒听说过,不过整个云衣巷现在都拆迁了,要建步行街。……郊区中学去年并到西城职业中专去了。”

坐在火车上,四周鼾声如雷。我靠窗坐着,行同僵尸。一天两夜,逃票蹭车,往返三千里,粒米未进,者人不见。一切都发生得莫名其妙。仅仅因为一个人的缺失,整个世界竟然能变得如此荒诞、怪异,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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