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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此人在自己面前表现还算恭敬,虽然有一些意见上的不一致,但大体上还是遵循了自己的作战意图。但现在情况有些变化,吕宋人和科米尼人这两支盟友力量突然消失,造成了西疆在南方的压力顿消,而情报显示李无锋为了加强对北吕宋和西域的防务,已经将原来派驻在印德安王国境内的印德安军团大部调入北吕宋和西域境内,加上一支驻守西域和北吕宋的第二军团,唐河人实际上在西域和北吕宋可供支配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二十万,尤其是在库车一带已经发现了唐河人大规模的军事调动,看来是在解除了吕宋人和科米尼人的威胁之后,唐河人可以全心全意来应对自己这边的挑战了。这种情况下,首质疑目前这次出兵的可行性就成为了首要问题。

“依你之见,咱们这一次出兵已经没有意义了?”屠答反问了一句。

“咱们的计划应该随着局势变化而变化,目前情报显示唐河人的军队主力已经转移到了西域,很明显,他们也意识到了西域才是他们的软肋,吕宋人现在精力都放在了科米尼人身上,自顾不暇,根本无法对唐河人造成任何压力,唐河人不干涉他们的行动他们已经要谢天谢地了,现在的唐河人可以大摇大摆的坐镇西域应对我们,难道大帅还要按照既定计划扫荡西域?”面对屠答有些尖锐的质问,哈先态度也开始明确起来,不再畏首畏尾。

“扫荡西域是我们当初制定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目的就是要削弱李无锋在整个东腾格里草原及其周边地区的影响力,西域无法拿下,这个最重要战略意图就无法实现,这个计划还有意义么?至于清除腾格里草原上唐河人的存在,哈先从来就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我们罗卑牧人素来逐水草而居,而唐河人是农耕民族,他们永远无法也不会在草原上立足,真正变化的是我们罗卑牧民自己的心态,唐河人的到来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太多的变化,我们能够改变他们的心态么?从现在得到的情报看,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占领乌兰集,李无锋没有在这个地区布置一兵一卒,但是就算是我们重新恢复了这片区域的统治,我们又获得了什么?唐河人依然可以从南面和东面发挥他们的影响力,我们的那些牧民反而会怨恨我们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不便,使他们生活水平下降,这是相当现实的问题,那些低贱的牧民心目中民族大义是一个模糊的东西,谁能够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才是最直接最能赢得他们欢心的条件,我们现在能做到么?很显然,我们做不到!”

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用在哈先身上再恰当不过了,屠答目中幽幽精光闪动,似乎是在思索对方的观点。不管对方的言论是否正确,现在的哈先已经不是当年的哈先了,虽然对自己尊重依然,但很明显他对事情的看法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而且他的看法还与自己有着相当大的距离。就在屠答感叹不已时,他旁边的另一名壮年汉子却是眉峰猛竖,沉声道:“哈先,你这是什么话?!东征是长老会议定下的方针,我们只有遵循,你现在来说这些动摇军心的话,居心何在?”

“库尔多,我想我们还是冷静一些的好。不错东征是长老会议定下的决策,但当时的情况与现在相同么?事易时移,情况已经发生如此大的变化,难道我们还要一字不动的按照既定计划执行?世上哪有如此僵化教条的事情!”对于自己往日袍泽的质问,哈先显得非常冷静。

“唔,那你说说你的想法。”屠答挥手制止了还欲争论的库尔多,淡然道。

“大帅,我觉得既然我们南下计划无法实现,其实我们的战略意图就完全失去了意义,占领乌兰集甚至火花集和大青山又能怎么样?是派兵驻扎还是将那里扫荡一空?派兵驻扎我们迟早会面临缓过气来的唐河人反击,在阵地作战上我们罗备战士有天生的弱点,防守不是我们的长处,这种阵地防御我们无法维持长久;扫荡?除了激起当地民众的激烈反对赢得一片骂声之外,我们恐怕收获更少,唐河人早已经在此之前就把所有资产转移得差不多了,乌兰集剩下的大多是我们罗卑人自己的财产,而火花集和大青山也许有一些莫特人和图布人的资产,但远涉千里仅仅是为了在火花集和大青山抢掠一番,这更显得我们的这次东征的失败。”几年的锻炼让哈先口才完全不同于当初的那个闷葫芦,让屠答和库尔多都感受到眼前这个同伴已非吴下阿蒙。

“哈先,你把话抖明,用不着转弯抹角,你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作?”目光牢牢锁定故作镇定的哈先,屠答眼睛中一丝火花在跳跃。

第九十六节 不相为谋

像是感受到了主帅也是自己最为尊敬的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气,哈先一时间觉得心中有些发虚,自己也从未见过大帅有如此表现,原来号称罗卑三英雄的乌勒早已经陨落,而贝桑亦是黯然隐退,唯有他依然有力的扛举着振兴罗卑一族的大旗。

哈先内心其实相当佩服眼前这个曾经给予自己太多帮助的大帅,但这几年里哈先先后在征南军和护卫军中任职,有幸进入长老议事会中旁听一些关于族内的重大决策,也能够听到一些原来自己在基层军队中无法得闻的种种见闻,一点一滴积累起来让他逐渐感受到自己民族已经渐渐在历史的长河中挣扎不起,如果再不改弦易辙,终将被残酷的现实淘汰出局,其结果就是和那些无数湮没在腾格里草原争霸史中那些辉煌一时然后又被雨打风吹去的民族一样,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踪迹,他不愿意自己的民族最终走到那一步。

眼前这位面容沉肃的大帅内心深处的想法哈先也能够猜测到一二,在对方看来自己无疑已经蜕变成为了被唐河人的强大吓破了胆的一类,言必称唐河已经成了族内那些讽刺挖苦和自己有着同样看法的同僚们最刻薄的言辞,哈先能够理解对方内心的看法,但是自己的想法却很难为对方所接受,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哈先的意见。

“大帅,可能哈先的意见有些不大中听,但请相信哈先一腔热血绝对是为我罗卑一族着想,绝无半点私心杂念。”深深吸了一口气,哈先迎上主帅炯炯目光,坦然道:“我个人意见是我们应该就此罢手,对外宣布就以我们是在行进军事演习为名,结束这一次行动!”

“这就是你的建议和看法?”屠答紧逼一句。

“对,这是哈先内心深处的想法,当然主帅是大帅您,决定权在您,哈先只是建议。”哈先也知道自己的意见很难被对方所接受,他只是担心己方过度征伐,激怒了唐河人,给予唐河人太多的借口,羽翼已经丰满的李无锋很快就会掀起一统唐河之战,统一之战一旦结束,那庞大的唐河兵锋将会指向何处?罗卑人是继续对抗还是俯首称臣?这些问题都是相当现实而又棘手的,需要静下心来仔细分析大陆变化莫测的形势对比各方力量之后才能拿出更理智的策略,但眼前这位主帅对于维护罗卑一族独立性的信念似乎太过执着,甚至已经达到了不顾各方力量对比的地步,这也是哈先最为遗憾的,识实务者为俊杰,这句唐河人的古谚在某种程度上对现在的罗卑一族来说很适合,但似乎自己民族内部能够看到这一点的并不多。

突然展颜一笑,屠答的表情似乎一下子轻松下来,“哈先,那依你的看法,我们就这样打道回府,唐河人就会和我们和睦相处,我们与唐河人之间能够一直维持现在的和平局面么?”

怔了一怔,哈先没有想到主帅的问题会突然转了这样大一个圈,思索了一下方才郑重其事的回答道:“不能,大帅您也清楚,以李无锋的力量统一唐河那是迟早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挡他前进的步伐,一旦他一统唐河,那将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其他所有国家在他面前都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儿,到那时候没有人能够回避这个现实,我们罗卑人一样无法回避,我们必须面对。”

“既然哈先你也认为唐河人无法和我们维系这种和平局面,为什么我们不能寻找机会击破他打败他,就像十年前一样,让他们永远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呢?”此时的屠答也沉下心来心平气和的问道,他也需要了解一下自己这个曾经对自己崇拜有加的部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亲唐河派。

“大帅,这就是您我看法之间的差异所在,您总认为我们现在还能够像以前在唐河人面前耀武扬威,但是您没有看见唐河人这十年来的巨变。战争不能解决一切问题,而战争最终的目的是要决定利益的归宿,没有强大的经济基础作后盾,您如何能够打胜一场大仗?就算我们能够凭借我们士兵的勇敢和成功的战术一次两次三次打败唐河人,但唐河人可以凭借他们几乎是无穷尽的战争资源很快就卷土重来,一次一次消耗我们有限的力量,因为他们有空前强大的经济基础作后盾,而我们呢?败一仗,伤筋动骨,败两仗元气大伤,败三仗就只有灭族份儿,甚至还无法坚持到三仗,我们周边的邻居就会把我们肢解,撕成碎片!”

振聋发聩的话语让屠答和库尔多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对方的话语虽然在某些方面有些夸大,但总的来说都应该是实事求是的,李无锋一旦统一了唐河帝国,那这个空前强大的帝国的确可以毁灭任何一个它想要毁灭的国家和势力,它会把矛头指向何方,谁也无法预料。

“大帅,如果李无锋已经是司徒明月那个年龄,也许我会赞同您的意见,我们可以尽可能想办法打击唐河人的势力,或者说我们可以耐心的与唐河人周旋,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但是,李无锋现在才不到三十岁啊,就算他的继承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那他也至少还有二十年的执政时间,仅仅不到十年光景,他就横扫了整个唐河帝国一半以上的领土外带中大陆大片土地,按照这样的架势您认为我们还能逃避多久?”

哈先最后一番话如同天风海雨一般卷过屠答和库尔多的心湖,激起阵阵波澜,“正是因为我们无法逃避,那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一个民族的生存绝对不是依靠委曲求全就可以做到,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战斗,战斗到底!用一切手段尽可能的削弱他的力量,联合一切我们可以联合的力量,我们罗卑人也许就是太多你这种幻想与唐河人媾和从与唐河人往来趁机获得利益的人才会让唐河人势力蔓延得如此之快,我们现在最需要作的就是要彻底斩断这根利益链!李无锋一统唐河的路还很漫长,也还有许多坎坷,即便是他统一了唐河,他同样会面对许多联合起来的敌人,我们还有机会,如果我们就此被吓倒,彻底放弃,那才是真正没有半点机会!”屠答的话语如同洪钟一般激荡在大帐内,库尔多原本有些黯淡的目光重新明亮起来,略带红潮的面颊显示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逆势而行,智者不为,既然大帅的看法是这样,哈先就再无话可说,一切就当哈先从未说过吧。”早已料到是这个结果,哈先并不惊讶,垂下眼睑淡淡的道。

罗卑大军如同蝗虫一般掠过东腾格里草原,分成三个攻击箭头的罗卑铁骑分成三个北、东、南三个方向横扫,北线以大青山为目标,而东线,目标直指西北郡,而南线则迅速越过边境线杀气腾腾横扫西域诸府。

首先遭到洗劫的大青山,北线军队虽然是罗卑铁骑数量最少的一支军队,但大青山一线事实上早已放弃了抵抗,所以整个地区完全没有能够对这支强盗构成威胁的武装力量,大青山府的各种商铺和店坊被洗劫一空,许多作坊被付之一炬,图布商人和唐河商人的许多产业损失惨重。

东线则是罗卑大军的攻击重点,超过二十万大军像洪水一般漫过乌兰集,所有产业无论是罗卑人还是其他族人的资产都毫无例外的疯狂的掳掠,那些还对本族军队抱有最后一丝希望的罗卑商人遭遇了最残酷的打击,纺织、编织、皮革作坊被砸烂烧毁,而那些因为和唐河人关系密切的罗卑商人甚至捕获被严刑拷打要求他们承认与西疆勾结攫取原本该属于罗卑民族的利益,悬挂在乌兰集上用来警示的人头遍布整个集市街道,整个乌兰集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人间地狱。

而驻扎在腾格里草原上的第一、第三兵团虽然竭尽全力延迟对方推进速度,但面对实力远远超过自己的罗卑骑兵,他们能够做到的也只能是延缓而已,并不能改变战争的进程。在乌兰集遭到洗劫五天之后,火花集遭到了一样的待遇,好在得到乌兰集惨状消息的所有商人早已提前撤离,整个火花集成为一座空镇,找不到发泄借口的罗卑人将一切可以掳掠的东西掳掠一空后,将整个火花集烧成一片焦土,然后继续向东推进。

罗卑人在北线和东线几乎没有遭遇到像样的抵抗,连西疆第一、第三游骑兵团在与罗卑人进行了几次遭遇战后也不得不避开罗卑人锋芒向南转移,战争的重心逐渐向西域和西北郡逼近。

第九十七节 别无选择

凌天放和康建国也没有料到罗卑人此次的决心和胆魄一下子变得如此之大,事实上在第一、第三、第五三个军团开赴北原、河朔和关西一线后,整个北方边境线包括西北郡在内已经再没有其他军团的一兵一卒,这个地区的防务无锋事实上已经交给了捷洛克军团承担,虽然捷洛克军团拥有超过任何西疆八大军团任何一个军团的实力,多达六个精锐师团的军队更是超过十三万人,但从东面的榆林到西面的银川,漫长的边境线仍然让康建国倍感头疼。好在普尔人和卡曼人在经历了上一次北方战役之后元气大伤,短期内无法对整个西疆的北面防线构成威胁,否则康建国亦不敢如此的接托大接下这个任务。

但捷洛克人始终不那么让人放心,在捷洛克到榆林一线,康建国不得不摆放至少两个师团作为威慑力量,而太玄由于嘉峪关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已经无须再驻扎军队,一个警备联队完全足以维持当地治安,倒是甘兰要塞和嘉峪关位置太过重要让康建国不敢轻忽,两个师团摆放在这里并不过分。西北郡作为西疆大都护府,又处于腾格里草原边缘地带,按理说也至少应当有一个师团驻扎,但由于预备队的严重不足,康建国不得不将驻防庆阳的一个师团也临时充作预备队。

对于罗卑人的东犯凌天放和康建国不是没有预料,但二人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罗卑人东犯的进程如此诡异,前期磨磨蹭蹭,犹豫不决,后期却是动如脱兔,快捷如电,仅仅几天之内就横扫了整个东腾格里草原,把攻击矛头一下子推到了西疆的腹心地带。而自己布置在银川到庆阳一线的兵力原本只有三个师团,加上刚刚抵达庆阳的应建明带来的三个师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兵力也不过六个师团,如果只是据险不出,这一仗自然是有胜无败,但如同蝗虫一般的罗卑人将把紧邻的银川和庆阳两座府城之外的一切吞噬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有可能深入博南和归德两地肆虐。西北郡不同于东腾格里郡,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大量集镇的涌现已经让庆阳和银川成为当之无愧的富庶之地,如果放任罗卑人恣意妄为,不但会让两府这么多年来的发展毁于一旦,而且亦会让西北民众对于西疆政权维护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的能力产生怀疑,那不仅仅对西疆军方是一种极大的侮辱,同样对秦王殿下在西疆的统治权威一样是一个极大的挑战,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这都是不能接受的。

但摆在二人面前的形势极其严峻,超过二十五万的北、东两线罗卑侵略军在东腾格里草原上形成两个巨大的攻击箭头,洗劫了火花集和大青山之后,恶狠狠的向西北郡西面两府猛扑过来,如何打这一仗成为摆在二人面前的难题。原来驻扎在东腾格里草原上的两个游骑兵团因为罗卑南线侵略军入侵西域而被抽调到了西域境内协同赫连勃和呼延虬作战,这样迫使凌天放不得不紧急从河朔北原一线将四个游骑兵团抽回西北。如果说有四个游骑兵团协同六个陆军师团应战,凌天放和康建国对于这一战还是有相当把握,但云中局势骤然紧张使得帝国内战一触即发,秦王殿下仅同意了第四第五两个游骑兵团西返,而第二第六两个游骑兵团则被与第三军团军团一起压上了榆林和清河一线,而原被作为总预备队的第一军团也悄然东进抵达龙泉一线,浓浓的战云几乎同时在东西两线上空笼罩。

天边有些灰暗的云层似乎预兆着二人的心情,站在庆阳城头,凌天放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的直视着远处天际,仿佛要看穿那厚厚的云层后隐藏的敌人。现在即使要让民众进行战略撤退也已经来不及了,罗卑人来的速度太快了,几乎是到一地便洗劫一地,烧杀掳掠,更像是最后的疯狂一般,这说明屠答已经改变了往日的企图在军事打垮西疆的想法,而想要利用他们的机动能力摧毁西疆在这一地区的经济基础和影响力。这个策略不可谓不毒,大批与西疆交好的罗卑商人和中小贵族都被他们没收了财产甚至被直接以通敌罪处死,这表明他们已经完全摈弃了他们原来还算有些克制的政策转而变成了公开挑战的政策。凌天放不知道这仅仅是屠答代表的罗卑军方看法还是整个罗卑上层的意见,但不管代表的谁,这至少说明,这种看法重新在罗卑上层占据了上风,否则屠答不可能会采取这种丧心病狂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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