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莲全集》第12/1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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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奴婢说句逾越的话,您今日……今日实不该选择骑马入宫门的。”好容易无数折腾到了头,添妆压福的国公夫人、郡君夫人们全都退下了,而宣佑帝还没有来。长安已换好了装束和发饰,依然顶着盖巾在喜床上枯坐。一旁伺候的小叶忽然开了口。

她平日话很少,但此时不知为什么,不待长安反应已急急说下去:“不知您明白不明白,那紫极门只皇帝即位、皇后入宫以及御驾亲征得胜还朝时才会开启,您不乘凤辇入内,便是不合祖宗规矩。若……若说个不好听的,假使有一天陛下要废您,只为一个‘不是从紫极门抬进来的’就足够了!”

长安愣住,她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

小叶见她面色煞白,也后悔自己说重了,连忙补救道:“奴婢也不笃定,您也……您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陛下对连家那样恭敬,又对您那样爱重,奴婢许只是……只是胡思乱想罢了。何况……”她的声音忽而压低,“何况要打仗了,陛下他讨好连家还来不及呢!”

长安却没认真听她劝,兀自皱眉苦思,只觉怀里有什么怪物蠢蠢欲动。忽然,心口似给根尖刺猛扎了一下,她脱口道:“乘不乘凤辇都只是小事吧?陛下他是不想……不想给怀箴带‘莲花军’进宫门的理由,对吗?”

小叶的眼中满是赞许,缓缓颔首:“娘娘敏锐。”

长安不由讪笑一声,敏锐?一边是父亲,一边是丈夫;一边是权臣,一边是天子。恐怕她无论多么“敏锐”,最终总是要做个选择的,幸好这选择并不难。

登辇之前,连铉那句意味深长的嘱咐犹在耳边:“不要忘了,你姓连。”

――可是父亲,忘记的人是你。我并不姓连,我只是个没有“白莲印”的身世不明的野种。除了……他,我早就一无所有,从来都一无所有。

上天对我所有的恩赐,只是让我遇见了陛下,让他的眼睛落在我身上。

足够,已然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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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醺然,在宗室子弟的簇拥下,宣佑帝终于换了喜服,逶迤来到两仪宫。一路抄手游廊九转千回,两侧悬挂的朱红宫灯映出如血的光。张张喜笑颜开的脸上,忽亮忽暗斑驳的影子飞掠而过,路的尽头是洞房花烛,无限旖旎风光。

万岁驾临,宫门殿外久候的女官们一拥而上,满口吉祥话。宣佑帝却无心理会她们,径直入内,径直来到龙凤喜床前,一伸手,揭去了长安头上的喜帕。一众命妇女侍哎呀呀的叫:“我的万岁爷,这可不合规矩。”慕容澈自顾自俯下身,在长安满是红晕的脸上吻下一记,口中道:“皇后这样好看,朕等不及。”

满宫都是吃吃笑声,不知是谁放肆,直说:“陛下吃醉了。”宣佑帝一挑眉:“怎么?一生一次的大日子,娶到这样美娇娘,醉又何妨?”

众人见他不恼,越发没了规矩礼法,顿时哄笑起来。

长安却笑不出。她的半边肩膀被宣佑帝死死钳住,疼得险些掉下眼泪。他纵然说醉,纵然说喜欢,可她却分明觉得,他浑身上下满是愤怒、仅有愤怒――她鼓足勇气凝望他的眼,他却忽然别过脸,不肯与她四目相对。

“怎么?你们还要留到几时?”他微微眯起眼,悠然问。

女官们顿时面色绯红,几个胆大的命妇更是捂着帕子笑弯了腰。

人群终于喧喧闹闹地退去,零落满地笑声。他终于松开手,血迅速涌上肩膀,一片酸涨,长安不禁微微皱眉。他也皱眉,皱着眉看她,然后忽然伸出手去,解她胸前那一排珍珠纽结。

“等……等等!”连长安只觉脑中轰然巨响,手忙脚乱去捉他的手。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不该是这样!她还有许多话没跟他说,许多许多无法写在纸上告诉他的心思,她已等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可为什么……为什么?

慕容澈根本不理会她的抗拒,手上加劲,大粒的珍珠从衣襟上崩落,弹跳着落下地面,滴溜溜滚入黑暗中。他将她半边袖子整个扯下,露出一段雪白香肩,细腻肌肤上大片清晰的指痕,触目惊心。

他用手轻轻抚着那片青肿,哑声问:“弄疼你了?”长安浑身战栗,泪水中在眼眶中盈盈欲滴。宣佑帝叹息一声,深吻下去,一寸寸、一寸寸吻着她的肌肤,啮噬她的锁骨,滚烫的舌尖在她肩颈点燃一条炽烈的火线。

“哭什么?”他的动作忽然停顿,低低问,“不喜欢朕么?”

连长安死命摇头,但眼泪就是抑止不住。

他怔了半响,忽然伸手将她整个揽在怀里,抱紧,低声笑谑:“朕还以为连家的女人,是不会哭的。”

长安再也无法忍耐,猛地挣脱他的怀抱,胡乱将领口扯起,狠狠瞪着他瞧。

慕容澈像是给吓了一跳,满脸茫然,再一次皱起了眉。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冲动,连长安忽然无法按捺自己,对着心爱的男人,眼中噙满泪水,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道:“我不是连家的女人,我……我没有‘白莲印’。我……我……”

她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归根到底,她能说些什么呢?她根本就不该对他讲这些的,但……但她是多么多么希望,他娶她,不是因为她是连铉的女儿,而是因为她是连长安;是那个与他一样忍耐,一样坚持到此时此刻的连长安!

难道那些一夜一夜写在纸上掏心挖肺的话,他全都忘记了吗?

一瞬间,宣佑帝似乎动了怒。长安只觉欢喜雀跃的心一路跌进谷底,就那么硬邦邦冻硬了,再也不会活过来。她茫然目送他跳下床,气冲冲转到龙凤喜帐后头去了。接着便是一阵屏风翻倒、花架落地的巨大噪声,直将殿外值夜的宫女内监们全都引了进来。

两个宫装嬷嬷匍匐于地,连滚带爬地从帐后出来,其中一个还不住在叫:“万岁息怒!‘听帐’的老规矩如此,老奴不是有意冒犯的啊!”

宣佑帝怒极,一脚将她踹了个跟头,口中骂道:“滚出去!全都滚出去!否则朕亲自提剑砍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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