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莲全集》第86/180页


“是,你还记得我们逃离的那个城市吗?那里满是火焰与眼泪,你是我的‘命运’,我再无怀疑。”

“因为……预言,所以你才爱我?”连长安问,声音隐隐颤抖。

“不,”扎格尔斩钉截铁,“是因为我爱上了你,所以我选择了你做我的‘命运之女’。我把我的生命、我的血的骨、我的一切全都献给你;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连长安再次沉默,长久沉默。几乎令扎格尔觉得,他是没办法得到回应了。他刚想暗叹一声,自我安慰着“也许我把她逼得太急了”……连长安却毫无征兆地开了口,微侧着头,用一种罕有的娇憨的语气问他:“你呢?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艰难地在他人面前倾诉自己;连长安告诉扎格尔自己畸零的身世、孤单的童年、突如其来的幸运、甚至是她对慕容澈曾经的难以遏制的狂恋……

“……其实我真的很幼稚很软弱。我从小嫉妒我妹妹,她的确出色,远比我出色;我没办法战胜她,甚至没勇气面对她,所以我就祈祷有个神灵从天而降,用奇迹拯救我……我根本不了解他,却自以为爱他,其实我爱的根本就是他身上那件皇袍而已;其实我爱的只是那份‘终于可以压怀箴一头’的虚荣心而已……我时常都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是虚伪、很是丑陋……”

“……如果不是遇到了你,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懂得,什么是爱……可是,即使如此,直到今天,我也不敢放心去爱你……也许因为我活在利益的旋涡中挣扎地太久了,也许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情种’,也许因为我和你一样,我也有只要活着就必须要背负下去的包袱……只是活着,实在就已经够艰难了……”

***

——感谢命运,让我与你相遇。

——感谢命运,让你教会我什么才是爱情。

——不是狂热,也不是对精致皮相抑或者高贵身份的迷恋;只是默默的支持、静静的包容,只是在这苍天之下残酷的战场上,将背脊交给彼此的那份信任与安心……

“扎格尔,你愿意选择这样的我吗?软弱、怯懦、虚荣、自卑,还有注定的满是荆棘、满是腥风血雨的漫漫前路?也许我这一生……也无法真的全心全意去回报你的爱、无法真的去爱你……”

“长安,那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吗?对扎格尔来说,你是唯一,也是第一;但对于将来的那个新单于来说,就不可能是这样了。我有责任——责任以及野心,我是阿衍部的领袖,我要统一父祖的草原,我不会再让我的族人受冻挨饿死于旷野,我要苍天之下都是我匈奴人的牧场!说不定……我随时都会因此而死;说不定将来有一天,我甚至会……让你比今天还要难过伤心……”

——两个人在风砂星辰的包裹中四目相望,良久、良久,忽然不约而同,一齐大笑起来。扎格尔尖叫着扑向连长安,将她扑倒在地,两个人在枯草中翻滚,一边笑闹,一边疯狂的亲吻……时而大口喘息。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四散的草屑终于稳稳飘落于地,扎格尔平躺在星空下,摊开双臂,任连长安舒舒服服地枕在他的肩头。

“……我爱你。”

——此时此刻,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从来不会写恋爱的某烟真的很努力在写感情戏了,真的很想写个“全剧终”在后头;可惜后台还有个盒饭男在吹鼻子瞪眼等着登场呢——您再等等,真的快了……话说最近俺的“间歇性自信心为零总觉得自己写得很糟症”又犯了,实在不敢看大家的评论。所以……暂且就不回复了。等过一阵子,“还是间歇性自信心爆棚我是天才无敌南波万症”回潮的时候,再补吧。笑眯眯中~~我本质上还是非常自我的,总是考虑自己胜过考虑读者亲们,所以难免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线头和信口开河的部分,这全都是自己的恶趣味,总之请稍微给俺一点耐心,后头应当会慢慢剖白清楚地,拜谢啦!亲们的宽容是俺的空气啊!请包容我的任性吧!当然,万一真的觉得看不懂懒得猜,也别勉强,放弃好啦,大概小莲子不是乃的那杯茶啊……

【四四】大争之世

奔狼之年、飘雪之月的最后一天,传说中的英雄阿提拉大单于的血脉、“黄金家族”的末裔扎格尔阿衍从遥远的长城以南,用最隆重的古礼迎回了他的“命运之女”。对匈奴男儿来说,选择妻子就是给他的毡包选择女主人,是他们正式成人、自立门户的重要标志。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是塔索(少主),终于要负起家族的重担,要重拾父祖的河山——四分五裂的草原,再一次迎来了中兴的契机。

这件大事实在发生地过于突兀、全无征兆,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传出一丝风声。在一个碧空如洗的清晨,匈奴人的“圣山”大阴山上升起了五根笔直的灰白色烟柱,圣山下聚居的各部族使者瞠目结舌半晌回不过神来;斥候奔走慌乱不堪之时,一切已然尘埃落定。白烟是“盟约达成”的标志,而有资格让圣山的长老们点起五堆白烟的,只可能意味着那个草原上最尊贵的年轻人即将达成他一生中最初也是最重要的那个约定。“约定”是神圣的,而“婚约”将联合血脉,又是“约定”中最神圣的一种。白烟升起之后不过数个昼夜,在西起阿尔泰山、东至兴安岭、北自图尔盖河、南达长城脚下的广袤大地上,这个消息已然传得人尽皆知——十年前的那个小塔索终于要娶妻了!那是不是说……新的单于就要诞生了?

左右贤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一时之间,无数顶大帐下面激流暗涌。风起了,新的时代扑面而来!

“……汉人贱妇!”嵌着宝石的黄金酒杯被骨节突出的大手捏变了形,满怀野心的人儿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竟给我来这招!她以为她和那小崽子就能翻了天了?”

“主人,暂且息怒。细细一想,这件事情太过奇怪,金帐的塔索不娶四大部族的塔格丽,为什么娶一个来历不明的汉女?”

“不是都说那汉女生得好么?谁知是不是雪山上的妖精变得呢。”

“管她是人是妖,哪怕是只母羊呢,既然是‘升白烟’娶回去的,那就是唯一的嫡妻了。小塔索是最后的‘黄金血’,若他死去,若他没有子嗣,那么谁续娶那个女人,谁就有很大可能当上继任的单于——所以,与其娶有深厚背景的塔格丽,不如找个容易控制的棋子,大阏氏应当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来了个……才来了个‘釜底抽薪’的吧……”

“那奸诈的汉女!”金杯的主人犹是愤愤然,“先是说瞧中了我的耶玉,又让且鞮侯的小丫头去金帐住了半个月……那蠢蛋还以为赢了我呢,连在马背上都把鼻子冲着天,可有多得意啊——谁知到头来我们全都给那贱妇骗惨了,全都被她捏在手心里当把戏玩耍,着实可恨!”

“主人,其实……其实这也是大阏氏的故技了。十年前……她不就一直说要许嫁么?害得四大部族的首领几乎为她翻了脸;可结果呢?还不是趁机讲出一堆歪理,说不能让草原失和,说不能害部族反目,结果竟然保全了金帐,自顾自守着那小塔索过日子去了——那女人满肚子都是城府啊……”

凹下去五个指印儿的黄金酒杯“当”一声飞来,正砸在眉骨间,又“咕噜噜”滚落在豹皮地毯上;高位者愤然而起,大怒道:“你是想说,我和十年前一样蠢,是不是?”

跪在下首的谋士满脸鲜血淋漓,却依然勉力大睁着双眼,高声争辩:“主人,属下忠心不二,绝没有别的意思;属下是想说,其实……其实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啊!大阏氏这一招虽然巧妙,杀了我们个措手不及,却也彻底得罪了四大部族——您想想看,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也是如此,就连敕勒川边的羊羔子都咽不下这口气!他阿衍部的‘金帐’和四顶‘白帐’之间,再也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只要咱们四族齐心,小塔索的十万老弱病残算得了什么?‘库里台’上……他就一定能赢么?”

上座者额头暴蹿的青筋骤然平静下来,仿佛一时间遗忘了呼吸的方法,整张脸涨得青白;口气莫名软了,连称呼都变化:“……先生,您是说……”

鲜血一滴一滴滑落,大帐中忽然变得寂静万分,谋士咽一口吐沫,继续侃侃而谈:“主人,您忘了吗?‘黄金血’并不是生下来就是单于的,阿提拉大单于的祖父还是个放羊的奴隶呢!是什么让他住进金帐的?是刀枪,是弓骑,是血肉堆出的实力啊!南边的汉人皇帝可是在十年前就封那小塔索做单于了,可长城以北谁承认?长生天定下的规矩,单于可是‘库里台’选出来的——若四大部族四位‘白帐首领’全都不支持他,他能中选吗?他若不中选,那他要娶来历不明的汉女也好,或者要娶雪山上的仙女也好,又有什么关系?”

“……阿提拉大帝那时候的确如此;可大家都明白,自那之后,‘库里台’大会不过是个形式……”

“大家会那么想,是因为从阿提拉大单于之后,最勇敢的武士和最雄壮的骏马都在金帐底下——大阏氏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属下才说,她犯了大错!现在呢?最勇敢的武士和最雄壮的骏马在哪里?”

上位者“呼”的长出一口气,郑重落座,脸上现出微妙的神情——分明是满脸虬髯的昂藏大汉,却用一种温和的、纤细的、仿佛害怕惊醒什么似的奇怪声音回答:“……先生……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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