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赋全集Zei8.net》第10/10页


  午膳后,在院子里散步成了她们的习惯。“他就是你的夫君。”一侧走出一人,他身上的衣着很是精美华丽。脸上的三分浅笑还是带着纨绔子弟的风流倜傥。她看着来人,微微皱了眉。“你怎么会在这里?”“旻汶兄告诉我的。”她每隔几日便会写一封家书,寄给江城的哥哥,为的是让他安心。却没想到让杨予维也知道了自己的近况。杨予维摇着手中的折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苏煜,“我就是想看看让你心心念念牵挂的夫君是谁,没想到却是个残废。”苏煜抬眸,依然是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出这男子不似村中人的说话口气,倒像是有些学识的人,该是芜言的旧识。
  极轻微的细响,一把剑便抵在了杨予维的喉间。他一愣,眼角危险地眯起,看着眼前冷冽冰寒的人。“那又如何。”芜言冷冷的望着他,“无论他是不是残废,他都是我的夫君,在我眼里是最好的。而你,”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眼,“怎么缺胳膊断腿还没带脑子就出来闲逛了呢?”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也可以像个小孩子一样赌气的反驳别人。“你……”“我怎么了!”她的语气似是更恼怒了些,竟是愤愤的这般命令道:“珃溟,打他。”他心里暖暖的甜溢不住的往外冒,就这样低低笑出了声。杨予维手中的折扇掉落,愣愣的张口,“你是珃溟!那他……”当他知道芜言明明有了夫君还入了宫,便觉得自己受了骗,甚至觉得芜言真真正正的是个爱权贪财的女人。他以为她死了,却在巧合下得知她如今身在何处。他想要为心中的一口气来质问嘲讽她,却没想到遇见了苏煜,她所谓的夫君。
  “算了。放他走罢。”苏煜的语气中有了她当初无比熟悉的戏谑浅笑。“为什么?”她忍不住地靠近他,不满的问道。“因为,”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抚着她的脸颊,“他这是羡慕我们,才会如此乱吠。”说得很有道理。她弯着眼睛,笑着点了点头。杨予维抿紧唇角,把自己比喻成了狗,他原该反讽回去的。可这人的身份,他是如何都得罪不起的。喉间的束缚已经撤去,他恭敬地一拜,“是小民冒失,还望您、您不要见怪。”他说完便转身疾步离去。“你说,他不会知道你的身份了吧?”她带着惊诧的语气小声的问他。“有可能。”他微皱了眉颇为担忧的道。“那怎么办?会不会出什么事?”她跟着忧虑了起来。苏煜却突然低笑出了声。她反应过来,带着点微恼的音调,假装不满的埋怨道:“好啊。你骗我。”魏洵笑呵呵的背着身装没看见。七令和珃溟沉默着别开眼看向别处。四周太过静谧,芜言回醒过来忙窘迫地起身,回到苏煜身后,“我们回屋吧。”晚霞满天,洒在他和她的身上,微微反射着温暖的柔光,像是一幅隽永静致的意境画。余生的路还很长,她想就这样陪着他一直走下去。
  苏煜其实很小气,在某些方面。比如说现在,她正专心的伺候着给他用晚膳。他却带着危险的语调,缓缓的从嘴中吐出一句话,“那个人是谁?”她思索了一番,应是在问杨予维。“以前认识的人。”她说着舀了一勺子饭,“只是认识?”她将勺子递至他嘴畔,“恩。有点渊源。”他不张口,只是拿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着椅手。芜言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将勺子伸了回来。此时的这种氛围,似乎有些不妙。苏煜向后将整个身子都陷进了椅子里,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语调继续道:“这一点是多少深?”芜言深信缴枪不杀,全盘托出才能保全小命的至理名言。忙不及的低声带着讨好的意味,将以往关于杨予维的所有,事无巨细的告诉了苏煜。淡淡的光影晕染着他的全身,使那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透着珍珠般的温润光泽。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像是害怕她立马就要乘风远去一般。他说:我差点失去你。芜言想了想,似乎这个可能性太过渺小。毕竟她对杨予维,无论是爱情、亲情、友情、还是什么情,一星半点也没有。“所幸上天再给了我一次机会。”那双直视她的眼睛仍旧灰暗无光,但她仿佛从中感受到了满满的坚定执着。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兜兜转转几年,她注定还是遇见了他,然后爱上了他。“恩。”她轻应着倚进他怀里,干净清冷的气息缠绕在鼻间,让她心安的不由有了一丝困意。“那人叫杨予维,住在边城?”在一片朦胧之中,有一丝危险泛着寒意的话语痒痒的钻近她耳中。“恩。”她听话的回了一个字,脑袋蹭着他的胸膛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美美地闭上了半磕的眼睛。
  今日她去看诊,做了饭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可以用午膳的时辰了。她踱步进了大堂,气氛有些怪异。她不禁颦眉转身想推开苏煜的房门。但是,今天珃溟拦住了她。“干什么?”她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娘娘就不要进去了。”魏洵在她一侧不停的劝说她。“为什么?”没人回答她,所有人都沉默着。不过马上房内的重响让她瞬间就明白了。最近她陪在他身畔过得太过开心,以至于将这七天一次的折磨都忘记了。“让开!我要进去!”她冷冷的命令着,拎着食盒的手却在发颤。可珃溟依旧挺立在她面前,没有丝毫让步的阻拦了她的道路。她的脑子里全是苏煜痛苦蜷缩在地上苍白扭曲的面容,她要帮他,哪怕仅仅是陪在他身侧。“让开!”她将食盒扔在地上,想要硬闯。“娘娘……”魏洵哭了起来,“这是陛下的命令。娘娘应该明白陛下现在的心情,娘娘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她知道的,苏煜从不愿意让她看见他软弱的一面。他从来都只想成为她的依靠,而不是累赘。她半垂下眼帘,听着房内的阵阵重响,沉默着跑回了对面的药房。会有的,李青岚既然做了这一枚药,一定会有记载的。只要知道是什么成分,那她就可以寻制解药了。
  天边还是鱼肚白,重重青峦掩在淡淡薄雾之中,缥缈如幻。烛火照亮的案旁一角,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身前的桌案上堆满了一叠又一叠的医书,有李青岚自己撰写的,也有从别处搜刮来。整整一天一夜,她翻遍了将近二十本医书,仔仔细细不肯放过一点细枝末节,却是什么线索也没有。纸张之上突然浸染了一滴泪,她抬袖使劲一抹眼睛。书架还剩几本书,她告诉自己,还有机会的,一定会有的。可这奇怪的眼泪为什么怎么止也止不住,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最后终是受不住的趴在案上低低呜咽出声。?

☆、结局

?  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轮声辘辘。她连忙小心地抹去眼角的泪痕,抬起首看向那人。他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整个身子都陷进轮椅里,紧皱的眉眼之上沾染着深深的疲倦。“芜言……”他用沙哑的嗓音唤着她的名字。“芜言……”仍是没人应他。他突然害怕起来,心脏像被人捅到了底,空落落得厉害。“芜……”她的唇柔软而温暖,学着他的摸样摩挲啃咬着他的下唇。手抚上她的腰肢,小心地将她搂进怀里。芜言的整个人乃至唇都在发颤,他知道她在害怕。他闭上眼,按着她的脑袋,舌尖抵开她的牙关,与她唇舌交缠。口中的舌攻城掠地,像暴风雨般席卷了她所有的气息。泪水不争气地又落了下来,“没事了。”他轻吻着她的眼睛,轻轻的安慰着她,“没事了。”“苏煜,”她将脑袋藏进他颈间,“我爱你。”薄薄的衣襟被泪水一点点浸湿,“我爱你……”“恩。”他轻抚着她的背脊,眉眼弯弯,沙哑的嗓音里有着不平常的颤栗。“恩。”
  午后的阳光在秋日微凉的日子里,暖暖的直透人心。她靠着苏煜的肩膀一页一页翻着手中的医书。什么都不用说,他想他只要相信她就好了,只是相信她。肩上的重量突然没了,耳畔突然传来乒乒乓乓翻箱倒柜的声音。“找到了!”她的嗓音中透着难掩的欣喜。“苏煜,”鼻间萦绕着她身上独特的软软的味道。“我寻到解药了。”放在椅上的手微颤,他强压下语气中的抖栗,“真的?”“恩。”怀中的人娇小柔软,充盈了他整个空荡绝望的心。“下半辈子我们就一起走下去罢。”余生,还请你多多指教。
  她虽只认识了李青岚一年多的时间。但她明白他向来不是那种无聊的干这种事的人。而且,她曾一直跟着李青岚学医,这些症状她总觉得似曾相识。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刚才,她翻到了那一页。李青岚的药房她曾一直帮忙照看,他所制的药都会隔在几个小抽屉里放好。她没想到竟是只需再简单不过的药材便可治好苏煜的症状。
  前三天苏煜没什么异样,还是原来的双脚不得动弹,双眼暗淡的模样。魏洵担忧的道:“娘娘,不会出什么事罢?”因着李青岚的话,刚开始珃溟、七令、魏洵都不答应,他们都不愿冒险从而失去苏煜。只有苏煜相信她,甚至在她也开始犹豫不决之时自己吞了药。她靠着他的肩膀,微微笑着,“你去哪我都陪着你。”他低垂着眼帘,喉结上下滚动,半晌艰涩的开口,“好。”
  已是深秋的时节,她去孙家婆娘家给孙家婆娘看诊之时,孙家婆娘唉声叹气满是惋惜的看着她。是的,整个村的人都在为她惋惜,因为她的夫君是一个坐在轮椅上而且双眼失明的人。初时,村里的人知道时,隔三差五的争着来看苏煜。虽然她知道他们并没坏意,但芜言还是舍不得苏煜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天边开始下起毛毛细雨,她拎着药箱,沿着泥泞小路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路很长,她迷茫的看着混沌的天地,想着苏煜坐在轮椅上的瘦削背影,心里不由的酸涩起来。没有人可以对他指指点点的。他是她的夫君,他一直是最好的,是她护在心尖上的人。她的视线突然模糊成一片,为什么他们会觉得他不配呢?他为了她丢弃了这片万好的江山,舍弃了他半生的追逐,忍受了余生的苦痛。最不配的应该是她啊。是她不配啊。
  模糊的视线里,远远走来一个青衫的身影,执着一把白底墨叶的竹骨伞。高挺的鼻梁,浅笑的眉眼,微勾的嘴角。在层层薄雾之中像是一场美好的幻觉。“芜言……”向她伸出的手骨节修长,苍白的几乎可以看清微跳的青筋脉络。药箱翻落在地,她一把扑进苏煜怀里,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天青色的雨幕下,不知何处传来浅唱低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初见,她以一身红装入了他浅淡的眸底。而今,他以万里江山为聘,许她一世安然无忧。?

☆、何旻汶番外上

?  十二年前,十二岁的何旻汶还有许多王孙贵族照规矩都是要进宫里的学堂做皇子们的伴读。他是太傅之子,出于心理作用。他一直都觉得该在众人面前做好表率作用,才不至于丢了父亲的脸面。岂料他的优异遭到了素来觉得地位尊贵的几个皇子的嫉妒,联合众个公子哥来整治他。
  等他醒来,却是发现自己被无情的抛弃在了不知名的某处。他浑浑噩噩的走着,枝桠枯寂,风雪山路上行影单薄。就在他饥寒交迫,想要倒地一睡不醒之时,他看到了站在树下眨着眼防备的盯着自己的她,翠绿的棉袄棉裤包裹着她圆圆滚滚的小身躯,她警惕的盯着他,像是在看一只危险的豺狼虎豹。这是一个女孩,还是一个小女孩。何旻汶苦笑着不抱任何的希望,就这么依着身体的困乏倒在了雪地上。他太累了,只想休息一下,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他闭着眼,脑子昏昏沉沉的几乎没了思考的能力。
  他想当时的他肯定是冻坏了脑子,才会如此可笑的放弃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但所幸,那丝希望并没有舍弃他。小小的身躯紧贴着他,即使衣衫厚重,他还是感受到了那份悸动的心跳,一点一点靠近,频率相同的几乎连在了一起。干涸的嘴唇渐渐被滋润,流淌过他的四肢百骸,温暖的源泉就在他的唇畔。他的身躯一颤,睁开眼的一瞬便撞进了一双明亮璀璨单纯无害的眸子里,像是银河之中最为光彩的那颗耀眼启明星。
  这个女孩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罢,只不过是单纯的想要救他。
  “过一会,父亲就会找到我们。”她信誓旦旦的语气像是一个魔咒,无端得令他一直焦灼不堪的内心安定了下来,是一种平稳安宁的没有世俗纷杂的淡然。
  正如女孩所言,她的父亲很快的找到了他们。何旻汶第一眼见到那位素来传闻是自家敌对的长者,吃力的恭敬行了一礼,“柳相。”今日是柳夫人的忌日,柳相原是带着女儿柳依水来山中祭拜的。不曾想,稍不留神便把女儿给弄丢了。被支开的家仆连忙四处追寻,柳相当时心中的悔意简直难抑如洪水。但万幸,柳依水还是被找到了,顺便附带了一个何旻汶。
  何旻汶被救了回来。那几个皇子公子皆被帝王狠狠惩戒了一番。原本还要再多加些,幸是何太傅及时制止。何旻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再见到过他们。
  自那以后,他最常做的便是课业完毕,一个人慢慢踱步过青苔绿藤布满的灰暗白墙。偶遇那个古灵精怪,时不时会从墙内探出脑袋的柳依水。有时,他会站在墙边跟她说几句话,依着黄昏落日的温暖余晖,向她描述墙外面她所看不见的世界。有时,他会给她带些好玩的好吃的,像是对待云沁一般宠溺着她。是的,他想,他长她六岁,他对她,就好似妹妹一般。
  可是这一切的平衡就在那一天被打破。云沁被他弄丢了。那天的中秋灯会上,他太在意柳依水,帮着柳依水离开了相府之后,他的视线几乎大半都胶在了柳依水身上。他看着她时,总会微微勾了嘴角,眸含宠溺的浅笑。他想:她最近真的长高了许多。
  云沁的失踪成了太傅府一家人的心病。何旻汶的心在看见母亲落泪不止时,几乎碎成了一片。周遭的沉闷窒息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疯了般的四处奔波,不顾一切的打探消息。到头来却是一无所获。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这一切的开始。他颓废的待在家中,也不再在意什么课业,他把自己认定成了千古罪人。
  也就在这一段苦闷时刻,何太傅被降为了边城太守。一个个打击接连不断的砸在了太傅府上。整个太傅府霎时暗沉沉得几乎没了生气。离开之前,何旻汶像是没了魂魄般从早到晚站在墙边。他不过是想要寻求一点温暖,那个一直笑语晏晏让他免去世俗烦扰的女子。他不过是想要见上一见。哪怕只是临别之前的最后一面。
  他等了五天,最后没见到柳依水。却等到了苏煜,苏煜与他趣味相同,在学堂里便一向交好。苏煜告诉他,他的父亲是被柳相告密才降了职。而柳相所告的密,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说出来给柳依水听的。“旻汶哥哥,你父亲是做什么的?”“旻汶哥哥,太傅是一种什么官职?”“旻汶哥哥……”那时的他想必是崩溃得没了意识,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但他想:柳依水还是孩子,怎会有那般复杂的心思。必是柳相教的。他信她。
  后来,到了边城。苏煜会时不时给他写些信,抑或是从金陵传来她的几句短短消息。无外乎,这个女子聪慧得令人赞不绝口。她可以一曲惊叹世人,也可以在皇宫贵族间游刃有余。那时的她不过小小年纪,成了这夜泱国唯一一个可以随侍柳相左右的人。即使是朝堂,她愿意亦也可驻足。
  何旻汶轻笑着扔了手中的酒盏,她终究是骗了他。窗外细雨蒙蒙,不似金陵江南水乡的缠绵多情,带着一丝丝冷冽钻入了他的心扉。“旻汶,”杨予维一手搂着花楼里的天姿绝色,一手将酒壶递至他眼前晃了一晃,“一醉解千愁。”他失笑的接过酒壶,微垂了眼帘,遮了眼底暗淡的眸光,一仰头便饮了个干净。
  他的课业不再优异,他喜上了习武。他的外表仍是一个只会温润浅笑的翩翩佳公子。只是他的心变了,里面住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会和杨予维逛花楼酒肆,打架斗殴。杨予维在明,他在暗。他不再单纯善良。如果说杨予维是恶魔,那他便是黑暗之下操控恶魔的那一双手。让人始料不及,猜不透也摸不到。
  苏煜无法与他联系的那几年,他依言替苏煜描摹边城的地势,打听商贾之间的小道消息。他知道,有些事情开始蠢蠢欲动了。一切都向好的方面发展,苏煜成功夺位了,云沁终于寻到了。而他也回到了金陵,这个阔别已久,满是回忆的地方。
  他刻意不去寻她,想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可到头来,他还是在酒肆外见到了十年后的她,身材变得更为高挑,面容消瘦不再是往昔肉嘟嘟的了。她身着一袭男装,皱着眉望向他们。确切的说,望着萧云。她的眼里有爱慕的光泽。
  英雄救美,他听着旁人说的那些话,顾自饮下一杯酒,心中不禁一声嗤笑。还真是老套的情节。阁楼下的路人形形□□,他一眼便望见了她,依然是一身男装,只是多了丝落寞。他的手一动,酒盏一翻,便落了那人满身。她抬起头,一双琉璃璀璨,单纯迷茫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这双眼,曾是他桎梏的开始。他微勾了嘴角,手中的杯盏滑落,疾风阵阵。柳依水极快地闪过,满含愠色的视线直直的盯着他。修长的指节缓缓的漫不经心地轻敲着窗棂,他轻轻的笑着,眉眼弯弯的回视着她。这一切,终究要有个始末。
  他曾受的苦痛,他想让她也一并尝一尝。只是,“我似是在哪里见过你?”柳依水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早已忘了他。原来自始至终,他不过都是一个过客,她生命中微不足道、可以随意忘却的路人。那么他就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了。?

☆、何旻汶番外下

?  萧云大婚的时候,他作为“好心”让她扮做自己的小厮,混迹进了宾客的人群。红烛高悬,高朋满座,大红的囍字刺了柳依水的眼,她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似是没了魂魄,像极了当初落雨里无望的他。他转身对着向他走来的宾客虚与委蛇了一番,眼角一瞥却见她还是呆呆的站着。他索性便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饮着茶看着她这副模样能持续多久。
  待到堂外高呼一声,她才回了神,慌慌张张逃跑似地隐入了人群中。“这个女人……”他不知道到底在愤恨,咬牙切齿些什么。只是看着这个背影,为萧云难过失落的背影,他的心里无端的冒出一股火气。
  或许那晚的夜色太过浓稠,迷了他的眼。他就这样不明所以,将她压在墙上狠狠的吻了一番。簪子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她一直都很宝贵从不离身,何旻汶从初识便知道了。趁她换小厮的衣服时,道是好心替她保管。有一句话叫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柳依水有求于他,只能状似应了。
  他还了她的簪子,可她却失了她的第一个吻。或许是她的第二个吻,只是,她忘了。
  他们就这样吵吵闹闹,互相针对,互不退让的过了一招又一招。他们对过诗,结果她又失了她的簪子。为了赢回来,他们又去赛了马,结果半路的暴雨,泥泞的道路将他们困阻在了一个山洞里。山洞潮湿,衣衫淋透,紧紧贴在身上,让她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何旻汶沉默的瞥了她一眼,开始宽衣解带。火光闪烁,他听到她啜嗫的开口,带着紧张与小心翼翼,“你、你干什么?”他将湿透的外袍扔在了一边,□□着上身弯下腰,勾起她的下巴轻笑道:“你说,我想做什么?”他不过是想要调笑调笑她,不料话毕便是始料未及的一巴掌,直把他扇得一瞬怔愣。然后,他便扑了过去,将她压在了身下,狠狠的又吻了一番。挣扎之间,这个吻险些便一发不可收拾。
  所幸,他及时清醒了过来。拿起干了的外袍遮掩住了她的衣不蔽体,沉默地出了山洞。暴雨停歇,回去的路上,他们一直都沉默着。直到众人看见他们,发现柳依水身上的外袍和何旻汶单薄的内衫,开始眼色不明的来回在他们身上流转时,何旻汶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玩得过分了一点。
  自此,柳依水不贞的谣言开始在夜泱国四处流转。有时候,一个人太过优秀,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只要犯了一丝错误,便会被人无限放大。当初的何旻汶也曾感受过这些苦楚。如今风水轮流转,他所受的痛苦柳依水最后终究全都一个个承受过了。那么,他想他真的该放弃了,该算了。
  苏煜听说了金陵之间的传言,唤了他们二人,笑言要赐婚于他。他拒绝了并且主动请缨驻守边关。苏煜叹息了一声,最后终是应允了。回去的宫路很长,就像是他所经过的漫长而难熬崩溃的十年。宽大的袖摆轻拂,他将手中的簪子递至了柳依水眼前,“还给你。”他看见她抬起一双无神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他。何旻汶微微勾着嘴角,像十年前相伴的那些日子里,小心翼翼的替她挽好发髻,插上簪子。“好了。”他满意的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成果。温厚的大掌轻抚过她的脑袋,她似乎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的鲜动的脉络。“很漂亮。”他眉眼弯弯,温声软语的轻唤着,那遥远得仿似穿越洪荒的记忆:“小水。”
  柳依水哭了,她的心突然干涩得厉害。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眼前这个男人,满身都是她熟悉的味道,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父亲让她嫁人,可无人会愿意娶她。一来她是一个不贞的人,二来她不贞的对象是太傅之子。没有人愿意同朝堂上身处高位的人作对。父亲很忧愁,可她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丝窃喜。那个人肯定是故意。她一想到他故意毁坏自己的名声,不让她嫁予别人,心里便止不住的欢快起来。可是又一想到他当场的拒婚,又满心满意的难过起来。她就像个初尝禁果的孩子,忐忑不安却又兴奋渴望。她再也没有了理智的思维,只有一根根被牵扯的神经,由着何旻汶随意的编排。
  她想着,思虑着,焦灼不安着。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前往边关去问个明白时,何旻汶战死的消息却从前线传入了金陵。她不记得当时是怎么了,只知道天旋地转间,她做了许多的梦,梦里有个人不停的唤着她“小水。”清雅的温润的一遍遍熨烫着她的心。她醒来的时候,泪已沾湿了枕巾。她想:她怎么就把这个人给忘了呢?这个人明明约定过要陪她一辈子的啊。她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债给忘了?柳依水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床帷,学着他的样子轻笑着耍着赖皮:“何旻汶,你还欠着我十年呢。”没有人回她,也不会再有人回她。
  这个世界里再也没有了何旻汶,对她而言就好似没了空气,哪怕呆上一刻都令人窒息。她去过鬼门关一趟,却被拉了回来。年迈白发的父亲跪在她床边痛哭,求她留下来,她方才觉出自己是如何的不孝。她不再选择死去,而是拼命的想寻些事情日以继夜的充斥自己的脑海。不久,圣旨之上的女官给了她一条活路。宫中规矩繁杂,琐事繁多,忙得她喘不过气来。也好,那她也没时间空下来想何旻汶。
  后来的后来,她记不清自己在宫中呆了多少个日月。只知道,听到何旻汶活着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一直是空白的。她的冷静超乎了她自己的预料。那一段时日,为了言嫔娘娘,苏煜无疑是暴虐的。可她还是默然的闯进了勤华殿,无惧的看着座上的人。“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他扔给了她一卷圣旨,内容赫然是赐婚。
  柳依水谢恩离去,却没有急着出宫,而是不慌不忙的继续司着女官的职。她想要何旻汶来找她,亲自与自己说清楚。可她没等来何旻汶,等到的却是何太傅毙了的噩耗。那晚的月色稀稀朗朗,青石板路幽长,轿身摇摇晃晃,她的手中紧握着圣旨。她想,她为什么要等他来,好似他从未向她允诺过什么,哪怕是一句喜欢都未说出口。那她凭什么要等他。
  朱门厚重,她穿过曲折回环的长廊,一眼便望见了堂内萧条落寞的白绸背影。一直在前面带路的管家小声的回禀了一句,他才慢慢转过身来,消瘦苍白的脸庞,杂乱的青茬显出满身的颓废。她也不说话,只是上前下跪恭敬地上了香。她知道他在盯着自己,那种灼灼的几乎烧了她半个身子的火热视线。
  穿堂风掠过缥缈的白纱,寂静得只剩了他们二人。她听到他低低的笑出了声,一如十年后初见时的怅惘苦涩。宽大的袖摆里是黄色的卷帛,她听到自己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着眼前的人:“何旻汶,我要你娶我。”
  红绸缭乱,她随他入了江城。凤冠霞帔,红烛唢呐,她成了他的妻。那一晚,高朋满座。芜言因苏煜缺失了他们的婚礼,总归是留了一丝遗憾。烛火轻曳,她忐忑的看着眼前带着三分醉意的人。他带着粗茧的指腹一点点抚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他的眼里绻缱着满满的柔情,是她一生所向往的慕恋。她想,她的一辈子,或许早已安稳于他的手心。
  “夫君。”她一念这两个字眼,嘴角便会微微上扬。一如她每一次挽着他的臂膀时开心的笑脸。“笑什么?”他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才没笑。”她嘟囔着,“刚刚你跟杨予维说了些什么?”“没什么。”何旻汶微闪了眸光,幽幽回道:“不过是给苏煜回了一份礼。”“礼?”“是啊。”他微微倾身,轻咬着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熏染了她水蜜桃般诱人的脸颊。“他想做姑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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