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皇的邮件》第21/46页


  再说,还要穿过困难的巴拉巴,当危险迫在眉睫时,还得从沼泽地中冲出一条路,要把追踪他的骑兵甩到后面,必要时还须钻入厚厚的草丛。这些情况下,马都比车更得力,再远些,等到了托木斯克,或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或西伯利亚的某个中心城市,米歇尔・斯托戈夫再采取适当的行动。
  至于他的马,他从未想过另换一匹。他与这矫健的骏马真是天生一对主仆,他知道这匹马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处。在鄂木斯克买下它时,他是幸运的,那慷慨的农民把他带到驿站长那里去,可真是帮了他的大忙。可是,如果说米歇尔・斯托戈夫对马儿越来越依恋的话,马儿看起来也已对旅行疲劳越来越适应了,只要再让它歇一歇,便可从此地一直跑出敌占区。
  所以从八月二日晚上直到三日凌晨,米歇尔・斯托戈夫一直呆在客栈里,客栈在城市入口处,房客不多,冒失的人和爱打听的人不大到这儿来。
  他感到精疲力尽,把马安置妥当后就睡下了;但他睡得并不安稳,中间老是醒,太多的回忆和忧虑一齐向他袭来。他的老母亲,他年轻的、坚强不屈的旅伴,她们被留在他身后,孤立无援,她们的形象轮番浮现在他脑海中,并时常混在一起。
  然后,他又想到了他发誓要完成的使命,离开莫斯科以后的所见所闻使他越来越感到这使命的重大。事件是极其严重的,而奥加莱夫的阴谋使这事更加可怕,当他的目光落到盖着皇家封印的信上,――这封信里肯定有医活这些苦难的药方,它是饱受战争蹂躏的国家的救星――米歇尔・斯托戈夫便立即感到胸中升腾起无比强烈的欲望,恨不能马上到大草原.上去飞奔,像鸟儿一样飞过伊尔库茨克的这段距离,变成一只雄鹰,飞到障碍之上,变成暴风雨,以每小时一百俄里的速度穿越空气,直奔到大公面前,朝他喊:“殿下,沙皇陛下的来信!”
  第二天早上六点,米歇尔・斯托戈夫又出发了,打算在当天到达80俄里(85公里)外的乌金斯克村。方圆20俄里外他又到了巴拉巴沼泽,此处的水怎么也排不干,常在地面上积达一尺深,路径很难辨认,但由于他的小心谨慎,平安无事地穿越了这片沼泽。
  到了乌金斯克后,米歇尔・斯托戈夫让马休息了一整夜,因为他打算第二天一口气跑出百里外的伊库拉,他天一亮就出发了,可惜这一段沼泽地越来越难走了。
  原来,几个星期前连降大雨,乌金斯克和卡玛科瓦之间的狭窄的洼地里积满了水,仿佛一个不渗水的盆地,已经不可能在这些茫茫的沼泽、泥塘和湖泊中找出一条持续的路来了。其中一个湖――相当大,被登入了地理地名册,――中文叫长湖,宽达20多俄里,障碍重重,但又必须沿着它的湖边走,所以又耽误了一些时间,米歇尔・斯托戈夫再不耐烦也没办法。他没在卡姆斯科换车是很明智的,因为他的马走过的地方任何车辆也不可能过得去。
  晚上九点,米歇尔・斯托戈夫到了伊库拉,在那儿住了一宿。在这个巴拉巴的偏僻小镇,丝毫也听不到任何战争的消息,两路鞑靼兵。一路奔向鄂木斯克,一路指向托木斯克,而这个小镇正处于这两路敌军的夹缝中,这样的天然位置使它直到现在还未遭侵扰之苦。
  但是自然困难终于要逐渐减少了,因为如果不再耽误的话,米歇尔・斯托戈夫将在第二天走出巴拉巴沼泽区。等到了距此地125俄里(133公里)的科利凡,就会有一条好走的大路了。
  到了这个重镇,他离托木斯克还有一半的路程。他到时会相机行事,如果消息确定,这城市真的已被费奥法-可汗占领的话,他很可能会绕过这个城市走。
  伊库拉、卡尔昆斯克等几个城市得益于地处巴拉巴的位置,鞑靼军队将很难在这一带展开进攻,所以第二天经过时,这些地方可能会相对平静。等到了鄂毕河最肥沃的岸边,不需再惧怕任何自然界危险的米歇尔・斯托戈夫要面对的最险恶的对手就该是人了吧?这是极有可能的,反正如果需要的话,他将毫不犹豫地离开去伊尔库茨克的大路。如果从草原上走的话,他肯定会失去一切给养,那儿不再有路迹,不再有城市和村庄,只有孤零零的几座农庄,或是穷人的茅屋,他们也许热情好客,可在他们那儿连生活必需品也没有!然而必要时必须这么做,迟疑不得。
  下午三点半,米歇尔・斯托戈夫终于经过卡尔昆斯克,走过了巴拉巴最边缘的低洼地,马儿重新踏上了西伯利亚坚实干燥的土地。
  他是七月十五离开莫斯科的,那么到八月五日这天,如果把在额尔齐斯河畔耽搁的七十二个小时也算进去的话,他已经行程二十一天了。
  离伊尔库茨克还有1500俄里。

  第十六章 最后一拼
  米歇尔・斯托戈夫担心在巴拉巴以外的平原地带遇上什么不测,这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田地被马蹄踩踏过了,可见鞑靼人已从此地经过,人们形容土耳其人的话完全可以适用于他们:“土耳其人所经之地,从此寸草不生!”
  所以经过这一地区,米歇尔・斯托戈夫必须格外小心谨慎。天边翻滚上升的几柱浓烟,表明还有城镇和房屋在燃烧。是先头兵放的火呢,还是埃米尔的部队已经到了该省的边界?费奥法-可汗本人是否已在叶尼塞克政府驻地了呢?米歇尔・斯托戈夫不知道,而对此心中没底的话作是精神的产物。如康德认为时间和空间是脱离物质的先天,他就无法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难道这地方已被抛弃,连一个能告诉他点情况的西伯利亚人也没了?
  米歇尔・斯托戈夫在路上走了两里,一个人影也没见着。他左顾右盼,希望能发现一幢尚有人住的房子。他进去的屋子全空着。
  透过树丛他总算看到一间冒着烟的房子,便走上前去。一个老人坐在废墟旁,身边围着一群哭泣的孩子。有一个相当年轻的妇女,可能是老人的女儿,孩子们的母亲,跪在地上,惊恐地注视着悲惨的一幕。她正给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喂奶,奶水肯定快没了。这家人的周围只有废墟,他们已一贫如洗!
  米歇尔・斯托戈夫朝老人走去。
  “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他用低沉的声音说。
  “问吧,”老人答道。
  “鞑靼人到这儿来过了?”
  “是的,既然我的房子已着了火!”
  “是大部队还是一般的兵?”
  “大部队,因为你放眼瞧吧,庄稼地全给糟踏了!”
  “是由埃米尔指挥吗?”
  “是由埃米尔指挥,因为鄂毕河水全红了!”
  “费奥法-可汗进了托木斯克?”
  “进了托木斯克。”
  “你知不知道鞑靼兵有没有占领科利凡?”
  “还没有,因为科利凡还没起火!”
  “谢谢,朋友。我能为你和你的家人做些什么吗?”
  “不用。”
  “再见。”
  “再见。”
  米歇尔・斯托戈夫把二十五个卢布放在可怜的女人膝上,她连道声谢谢的力气也没了,米歇尔・斯托戈夫重新催马上路。
  现在他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走托木斯克。去科利凡是可以的,因为那里还未被鞑靼人占领。必须去那里为下一步的行动准备充足的物资。过了鄂毕河后,别无选择,只能离开去伊尔库茨克的大路,绕过托木斯克走。
  新的路线一确定,米歇尔・斯托戈夫不能再有一刻的犹豫了。他毫不迟疑,让马快速地有节奏地跑着,走上通向鄂毕河左岸的路,还有40俄里就到了。他会找到渡船吗,还是船都被鞑靼人给毁了,他只能游过去呢?到时候再说吧。
  他的马已经很累了,为是最后这一程,米歇尔・斯托戈夫要把它所剩的力气都逼出来,打算到科利凡后换一匹,他感到这马不久就要被压垮了。科利凡将是一个新的起点,因为从这个地方开始,他的旅途将在全新的条件下进行。在敌军经过的地区行走,困难是无时不在的,可是如果能成功地绕过托木斯克,他就能穿过还未遭侵略的叶尼塞克重上去伊尔库茨克的大道了,那样的话几天就能到目的地。
  经过了相当热的白天,夜晚来临了。到了午夜,草原被裹在深深的黑暗中。太阳一下山风就全停了,空气中没有一丝颤动。荒无人迹的路上只听见马蹄的响声,以及骑手鼓励的话语。在无边的黑暗中,必须全神贯注才不至于偏离道路,路两边全是要汇入鄂毕河的池塘和浮流。
  米歇尔・斯托戈夫全速前进,同时又很小心,他靠的是自己那双能穿透黑暗的明目,以及他所熟悉的马儿的谨慎和机警。
  米歇尔・斯托戈夫下了马,想找出路的准确方向,这时他好像听到西边传来一阵模糊的低语声,听起来像马蹄在干地上的声响。没错,他身后一两俄里外,正有一阵脚步声有节奏地踏着土地。
  米歇尔・斯托戈夫把耳朵朝向路延伸的方向,更专注地倾听。
  “这是一队在从鄂木斯克到这儿的路上行进的骑兵,”他心想,“速度相当快,因为声音越来越大,是俄罗斯人还是鞑靼人呢?”
  米歇尔・斯托戈夫又听了听。
  “是的,”他说,“这些骑兵跑得飞快!用不了十分钟他们就要到这儿了!我的马甩不开他们。如果是俄罗斯人的话,我就和他们汇合,要是鞑靼人的话,那就得躲着!可怎么躲呢?在这草原上,往哪儿藏呢?”
  米歇尔・斯托戈夫环顾四周,他锐利的目光发现百步以外,路的左边,黑暗中有一团模糊的东西。
  “那有个坡,”他想,“躲到那儿去,要是鞑靼兵过去搜的话,我可就暴露了,但我别无选择!他们来了,来了!”
  片刻之后,米歇尔・斯托戈夫牵着马走进路边的一片落叶松林。这片林子周围一棵树也没有,全是沼泽和池塘,长着荆豆和欧石南形成的矮丛。由于两端的地面是无法通过的,所以沿去伊尔库茨克的大路行进的鞑靼兵只能从小树林前面经过。
  米歇尔・斯托戈夫躲到了落叶松的遮蔽下,往里走了四十来步,再往前是呈半圆形的一条河,山坡已到头了。
  黑暗如此浓重,米歇尔・斯托戈夫不可能被看见,除非对方仔细地搜索这片树林。他便把马一直牵到水边,拴到一棵树上,然后他趴在林子边缘,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米歇尔・斯托戈夫刚在一丛落叶松后趴好,一道模糊的亮光就出现了,数个亮点在黑暗中闪动。
  “火把!”他想。
  他迅速后退,在厚密的山坡上像野人一样滑动。
  临近树林时,马蹄声放慢了,这些骑兵是否会照亮道路,以看清小的拐弯处呢?
  米歇尔・斯托戈夫当然很害怕,他几乎无意识地退到了小河岸上,随时准备跳进去。
  骑兵队到了山坡就停住了,骑手们下了马,他们约五十来人。十几个人举着火把,照亮了周围一大片地方。
  从他们的一些准备工作,米歇尔・斯托戈夫看出这队骑兵并没打算到山坡上来,这使他感到意外的惊喜。骑兵们只是要在这儿露营,让马歇歇脚,他们也好吃些东西。
  放了缰的马开始啃地上的厚草了,骑手们则在路边一躺,从背囊里取出食物分吃起来。
  米歇尔・斯托戈夫格外沉着冷静,他在高高的草丛中滑动,试图看见或听见点什么。
  这是从鄂木斯克来的一队骑兵,成员大多是乌兹别克人。乌兹别克人在人种上与蒙古人颇为相近,鞑靼人主要是由他们构成的。他们身材匀称,比一般人要高大些,线条粗犷豪放,头带黑羊皮做的“塔巴克帽”,脚穿黄色高跟靴,靴头尖尖的向上翘起,看上去像中世纪的皮鞋,他们的袄是印花棉布做的,里面填了生棉,腰间系根皮带,上面还挂着红色饰带。他们随身携带武器,用于防守的是一面盾牌,用于进攻的是一柄弯刀、一把长刀和一支石枪,从马鞍架上垂到鞍子上。他们的肩上还披一件色彩鲜艳的皮大衣。
  正在山坡边缘闲遛的马和它们的主人一样也是乌兹别克种的。落叶松的枝叶下火把通明,一眼就看得出,这些马个头比土库曼种马稍矮小,可是力气大得惊人,跑起来总是风驰电掣,很适合长途跋涉。
  带领这队骑兵的是“班加-巴什”,即五十人的长官,他手下有名副手叫“戴-巴什”,是十名士兵的头目。这两名军官带着面具和一件半身锁子甲;马鞍架上系着的小喇叭显示出他们的军街。
  班加-巴什让长途奔波而疲惫不堪的兵士休息一下,他和副官一边交谈,一边抽着“崩”,这是一种大麻叶,是亚洲人爱抽的大麻的主要成分。两人在林子里走来走去。米歇尔・斯托戈夫便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偷听他们的谈话,对方的鞑靼语他听得懂。
  刚听见这番话的开头几个字,米歇尔・斯托戈夫的注意力就被强烈地吸引了。
  话题正是他本人。
  “那信使不会比我们快这么多的,”班加-巴什说,“再说,他除了巴拉巴外不可能有别的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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