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皇的邮件》第34/46页


  尼古拉听见她的声音,转头对米歇尔・斯托戈夫说道:
  “对不住,兄弟。唉,黑夜白天,对你来说可都是一个样!”
  “不用道歉,朋友,”米歇尔・斯托戈夫回答道,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多亏你做向导,我还能走路。我们休息几个钟头吧,娜佳也该歇一歇。明天准是个好天气!”
  三人不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一个过夜的地方。他们推开的第一座房子空空如也,其余的屋子也都是如此。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草料,只好让马吃仅能找到的几捆树叶。车上的食物倒还有一些,三个人分着吃了。娜佳和尼古拉跪在被一盏孤灯的残辉照耀着的Panaghia①的挂像前祈祷,随即便入睡了。米歇尔・斯托戈夫毫无睡意,呆在那里守夜。
  ① 见原文369页,其义不明。
  第二天,八月二十六日,他们不待天明就套好了马车,穿过桦树林公园向河岸进发。
  米歇尔,斯托戈夫忧心忡忡,如果不幸如他所料,所有的大小船只都被破坏以阻挡敌人,那怎么过河呢?凭以前几次渡过叶尼塞河的经验,他很清楚这里河面广阔,河心岛之间的两条河床里水流湍急。正常情况下,使用专门用来渡旅客和车马的渡船也需花上三个小时,克服极大困难才能到达右岸。假如没有渡船,马车又怎么可能过河呢?
  “我必须过河!”米歇尔・斯托戈夫初衷不改。
  马车沿着公园里的一条大道来到叶尼塞河左岸时,天色渐渐明亮起来。这个地方的堤岸高出河面一百多尺,站在堤上视野十分广阔。
  “你们看见有船吗?”无疑是出于一种习惯,米歇尔・斯托戈夫的眼睛仍然急切地朝向对岸,仿佛他还可以看见似的。
  “天还没大亮呢,哥哥。”娜佳回答道。此时河上仍然大雾迷漫,让人看不清河面。
  “不过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米歇尔・斯托戈夫说。
  真的,从迷雾的底层中传来水流回旋撞击时沉闷的轰击声。这个季节正是水位高涨的时候,激流澎湃。三人听着水声,等待着雾气消散。太阳很快升出了地平线,要不了多久阳光就会驱散水气。
  “现在看见了吗?”米歇尔・斯托戈夫又问。
  “雾开始散了,哥哥。”娜佳回答道,“阳光已经透进来了。”
  “你还看不清河面吗,妹妹?”
  “还看不见呢。”
  “耐心一些,兄弟。”尼古拉说道,“等不了多久的。瞧!开始刮风了!雾马上就会被吹散的。我看见对岸山上的树了!雾开始散了!阳光让雾气凝结。啊,多美的景色,我可怜的瞎眼兄弟,看不见这种美景真是一种不幸啊!”
  “你看见船了吗?”米歇尔・斯托戈夫又问。
  “一只也看不见。”尼古拉回答说。
  “你再看仔细些,朋友,尽量望远些,往对岸看,有没有一只渡轮,一只小船,哪怕是一叶独木舟也好!”
  尼古拉和娜佳抱住悬崖边的最后一排桦树向下张望。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好一派壮观的景像!叶尼塞河在这个地段的宽度不小于一个半俄里,河中的湍流被分开宽度不等的两股,中间有几座小岛,生长着梢木、柳树和白杨,远远望去像锚定在河中的绿色的船。再远是东岸高高的山丘,山上林木的树冠被朝阳染成一片鲜红。一望无尽的叶尼塞河向上下游延展开去,方圆五十俄里内的山河全景真是美不胜收。
  然而,无论在两岸还是在河心岛上都没有一只渡船。所有的船只都依照命令被破坏或被移走了。很明显,只要鞑靼人一天不从南边运来建造浮桥的材料,他们就会被叶尼塞河这道天然屏障隔在此岸。
  “我想起来了,”米歇尔・斯托戈夫说道,“在上游,快出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城的地方,有一个小渡口,船只都停靠在那里。朋友,我们往上游走,去看看还有没有被遗忘的渡船。”
  尼古拉向他指示的方向奔去。娜佳揽着米歇尔・斯托戈夫紧紧跟在后面。只要有一艘船能载上马车――甚至只要有能渡人的小舟,米歇尔・斯托戈夫都会毫不犹豫地立即过河!
  二十分钟后,三人赶到了小渡口。那里是一座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村庄,房屋修建得一直延伸到河边。
  然而河滩上没有任何船只。伸入河中,平时用作码头的石堤边空无一物,甚至可用来扎一只可乘三人的木筏的材料也找不到。
  米歇尔・斯托戈夫询问尼古拉,但得到的回答令人沮丧:在尼古拉看来,渡河根本不可能。
  “我们一定要过去。”米歇尔・斯托戈夫毫不气馁。
  他们继续寻找,搜寻了岸边的几座空屋,推开门后一无所获。那是一些穷人居住的棚屋。尼古拉和娜佳一人搜索一间房子,米歇尔・斯托戈夫四处乱走,摸索着想寻找一些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尼古拉和娜佳找了半天,正失望地准备罢手,忽然听见米歇尔・斯托戈夫在呼叫他们。
  两人赶到岸边,看见他正站在一扇门前。
  “快来!”他喊道。
  “他们朝他跑去,跟随他进了那间棚屋。”
  “这是什么?”米歇尔・斯托戈夫摸着一堆放在一个贮藏窖里的杂物问。
  “是些羊皮口袋,”尼古拉答道,“一共有,我的天,有六个!”
  “里面有东西吗?”
  “对,里面全是‘库蜜丝’,这下可真巧,我们又有吃的了!”
  “库密丝”是一种用羊奶或者骆驼奶制成的提神的饮料,有些醉人。尼古拉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
  “我们留一袋奶酒,”米歇尔・斯托戈夫对他说,“把其余的袋子都腾空。”
  “我马上就干,兄弟。”
  “这些玩意儿能让我们渡过叶尼塞河。”
  “可是筏子呢?”
  “马车就能作筏子,它轻得很,可以浮在水上。再说,我们用羊皮袋增大马车和马的浮力。”
  “这可是个绝妙的想法!”尼古拉喊了起来,“上帝保佑,我们可以过河了!不过河水这么急,也许我们没法走直线。”
  “那又有什么关系!”米歇尔・斯托戈夫回答道,“先过河,然后我们可以在对岸重新找到去伊尔库茨克的路。”
  “动手吧!”尼古拉一边说,一边倒空羊皮袋,把它们搬到马车旁。
  其中广袋酒留了下来,其余的在鼓满空气后被仔细封口,用来作浮具。马的两侧各绑一个气囊,支撑它浮在河面上,另外有两个袋子捆在马车轮间的车辕上,保证车体浮出水面,这样马车就被改装成了一个木筏。
  这些工作很快完成了。
  “你会害怕吗,娜佳?”米歇尔・斯托戈夫问她。
  “不。”姑娘回答道。
  “你呢,我的朋友?”
  “我!”尼古拉喊道,“坐着大车航行,今天我可算是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这一段的河堤倾斜着没入河中,正好马车下坡。马拉着车厢一直跑到水边。很快车体就在水面浮了起来。塞古也勇敢地跳入河里。
  三人站在车厢上,为谨慎起见都脱掉了鞋袜,然而靠着气囊的浮力,水甚至淹不到他们的脚踝。
  米歇尔・斯托戈夫手持缰绳,顺着尼古拉向他指出的方向斜向驾驭着马。但他十分爱惜这头动物,不肯让它耗尽精力与激流搏斗。马车顺着流水,几分钟后就漂过了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堤岸向北漂去。显然它会在城市下游很远的地方靠岸,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河水平静,即使这座“筏子”不太完美,过河也费不了太多力气。不幸的是,奔流正急的河中密布游涡,不管米歇尔・斯托戈夫如何努力绕开它们,马车还是无情地被卷了进去。
  情况立刻危急万分。马车不再漂向东岸,而是在涡流中急速旋转,像一个在场上打转的马戏演员,越转越快。马几乎不能把头伸出水面,眼看就要在急流中淹死。塞古也不得不攀住车体,不让急流把自己卷走。
  米歇尔・斯托戈夫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觉得被卷入了一个半径逐渐缩小的圆圈,却无力挣脱。他一言不发,似乎想看一眼眼前的危险,好脱身而出,但他们身不由己,只能听天由命。
  尼古拉是否看清了危险?他到底是冷静还是蔑视这一切?是勇气十足还是无动于衷?生活在他看来已经是万念俱灰,就像东方人的说法,“住上五天旅馆”,到了第六天不管愿意与否都得离开……不管怎样,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马车仍然在漩涡中沉浮,马已经精疲力尽。突然,米歇尔・斯托戈夫脱去可能得事的外衣,跃入水中,用强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受惊的牲口的缰绳,猛然一拉。马车挣脱了漩涡的吸引,回到奔流的河水中,重新漂浮起来。
  “乌拉!”尼古拉高声喊道。
  离岸两小时之后,马车漂过了较宽的一股河道,靠在一个河心小岛边。他们下水的地方已经远在上游六俄里之外。
  马拉着大车走上陆地。经过一个小时的休息,这头勇敢的动物又拉车横穿过桦树林下的小岛,来到较窄的一股河道边。
  从这里到对岸就比较容易了。河流中没有一个漩涡,然而水流却更急,马车到达对岸时又往下游漂移了五俄里,算起来已经离出发地有十一俄里了。
  在西伯利亚的这些巨川上,迄今还没有架起一座桥梁,真是难以逾越的天堑。对米歇尔・斯托戈夫来讲,一切都是这样不幸:在额尔齐斯河上,他和娜佳乘坐的小船受到鞑靼人的攻击;在鄂毕河,他的坐骑被流弹击中,本人九死一生才逃脱追捕的骑兵。相比之下,这叶尼塞河上的风波倒不算什么了。
  “要是过河没有这样困难,”尼古拉一脚踏上右岸,便搓着手喊道,“可也就没有这样有趣了。”
  “过河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件难事,朋友,”米歇尔・斯托戈夫对他说,“可对鞑靼人来讲,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第八章 路上的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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