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皇的邮件》第37/46页


  “你从来没有对我谈起我的母亲,是不是,娜佳?”
  他的母亲!娜佳并不愿意用这个话题惹他伤心。这位西伯利亚老妇究竟还在不在人世?她的儿子亲吻倒在托木斯克的高地上的母亲时,莫非就是最后的诀别?
  “谈谈她吧,娜佳,”米歇尔・斯托戈夫说道,“说吧,我会感到高兴的。”
  于是,娜佳便向他讲述了她迄今一直隐瞒着的一切,把她和玛尔法在鄂木斯克初次相遇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她说,一种奇特的直觉使她在还不认识这位老妇人时就对她表示亲近,后来她又照料过这位老妇人,从她那里得到了勇气和鼓励。那时,米歇尔・斯托戈夫在她眼中还是尼古拉・科尔帕诺夫呢。
  “我应该一直保持那个身份,”米歇尔・斯托戈夫说着眉头蹙紧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
  “我违背了誓言,娜佳。我曾经发过誓,不再见我的母亲!”
  “但是你并不是故意去见他的,米歇尔!你和她重逢是命运的安排!”
  “我曾经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违背自己的誓言!”
  “米歇尔,米歇尔!当你看见鞭子高悬在玛尔法・斯托戈夫的头上,难道你能无动于衷吗?不!没有什么誓言能阻止一个儿子救护自己的母亲!”
  “我违背了誓言,娜佳。”米歇尔・斯托戈夫回答说,“让上帝宽恕我吧!”
  “米歇尔,”姑娘说,“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觉得不该回答我,你可以不说。你无论怎样做也不会伤害我的。”
  “你问吧,娜佳。”
  “现在沙皇的信已经不在你身边了,为什么你还急着要赶往伊尔库茨克?”
  米歇尔・斯托戈夫紧紧握住娜佳的手,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在离开莫斯科之前,你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吗?”娜佳又问。
  “不知道。”
  “难道你只是为了把我送到我父亲身边才如此急迫吗?”
  “不,娜佳!”米歇尔・斯托戈夫严肃地回答,“要是我让你这样想,那就是欺骗了你。我到那里去是遵循我的使命!至少说护送你,娜佳,现在难道不是你在护送我吗?难道不是你的眼睛,你的手在为我指引方向吗?你对我的帮助,超过我对你的小小扶持何止百倍!我不知道上天会不会再折磨我们,但是,到了我把你交到你父亲的手里,而你要为此感谢我的时候,我也应该感谢你把我护送到了伊尔库茨克啊!”
  “可怜的米歇尔!”娜佳被深深地感动了。“别这样说!这不是我想要的回答!为什么,米歇尔,你这样急着要去伊尔库茨克?”
  “因为我必须在伊万・奥加莱夫之前赶到那里!”米歇尔・斯托戈夫喊了出来。
  “现在还是这样吗?”
  “还是这样!我一定会做到的!”
  在说出最后几个字时,米歇尔・斯托戈夫的心中不仅仅是洋溢着对叛徒的仇恨。但是娜佳终于明白,他不能把一切都告诉她,他不会这样做。
  三天以后,九月十五日,他们来到了库图恩斯科镇。他们从图卢诺夫斯科出发已经走了七十里。姑娘再也无力行走,她的双腿疼痛不堪。但她坚持着,抵抗着疲累,支撑着她的只是一个念头。
  “他既然看不见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就要继续往前走,直到倒下为止!”
  从鞑靼人走后,他们沿途没有遇到别的障碍和危险,有的只是极度的疲累。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很明显,第三支纵队已经远远赶在了前面。途中他们留下的废墟、熄灭的火堆和已经腐烂的尸体都证明着这一点。
  往西则没有什么动静,埃米尔的前锋部队还未出现。米歇尔・斯托戈夫甚至想出种种最不可能的假设来解释他们为什么迟迟不至。是不是俄罗斯军队能够直接威胁到托木斯克和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第三支纵队与另外两支敌人隔开,会不会被分割包围?如果是这样,大公就能够保住伊尔库茨克。为抵抗人侵争取到时间,这本身就是战斗的胜利。
  米歇尔・斯托戈夫时时陷入这些希望之中,但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知道这些不过是幻想。他只能依靠他自己,就像大公也只能自己拯救伊尔库茨克一样!
  距离库图恩斯科六十俄里的奇米特斯科小镇离安加拉河的支流了卡河不远。米歇尔・斯托戈夫不无担心地想到,这条不算小的河也许会阻挡他们的前进,因为他肯定无法在那里找到船只。以前,他曾经经过这条河,此刻他回忆起来,觉得不可能徒步走过去。不过,只要过了丁卡河,在到达三百三十俄里外的伊尔库茨克之前就没有别的河流挡道了。
  他们必须在三天内赶到奇米特斯科。娜佳这时已是脚步踉跄,不管她的意志多么坚强,她的体力总有耗尽的时候,米歇尔・斯托戈夫心里十分清楚这一点。
  如果他不是瞎子,娜佳一定会对他说:
  “米歇尔,把我留在随便哪座茅屋里,你自己到伊尔库茨克,去完成你的使命吧!去看我的父亲,告诉他我在什么地方,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你们两人可以找到我的。走吧,我不会害怕,我会藏起来躲开鞑靼人,我会为了他,也为了你保护好自己!走啊,米歇尔,我再也走不动了!”
  有好几次,娜佳被迫停下来。米歇尔・斯托戈夫扶着她,似乎没有想到她此刻极度地困乏,反而加快了他那永不疲累的步履。
  九月十八日傍晚十点,他们终于走到了奇米特斯科。站在一座小山上,娜佳看到天边有一条线在原野上闪烁,那就是丁卡河。河水泛着光,好像没有雷声相伴的闪电照亮了黑沉沉的大地。
  娜佳导引着同伴走过已成废墟的小镇。大火过后的灰烬已经冷却。看来最后一批鞑靼人从此经过已是五六天前的事了。
  他们走到镇子的最后一排房屋时,娜佳一下瘫倒在一张石凳上。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米歇尔・斯托戈夫问她。
  “天黑了,米歇尔。”娜佳说,“你不想睡上几个小时吗?”
  “我本想过河,把鞑靼人抛在后面。可是,可怜的娜佳,你走不动了!”
  “那我们走吧,米歇尔。”娜佳拉起了他的手。
  丁卡河在两三俄里之外横穿去伊尔库茨克的路。见同伴恳求自己作最后一次努力,姑娘决心再试一次。两人借着河水的亮光往前走,穿行在无边的荒原中,小河就在这里向远方延伸。辽阔的大地上没有一棵树,也没有一座山丘,看上去和西伯利亚大草原一模一样。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吹过。在这无边的寂静中,极其轻微的声响也会传到遥远的地方。
  忽然,他们停住了脚步,仿佛双脚陷到了地洞里似的。
  草原上传来一声犬吠。
  “你听见了吗?”娜佳问。
  接着,又听见一声哀叫,一声绝望的叹息,好像人临死的声音。
  “尼古拉,尼古拉!”姑娘喊了出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她的心头。
  米歇尔・斯托戈夫又听了听,摇摇头。
  “快来,米歇尔,快来。”娜佳说道。
  她刚才还脚步蹒珊,此时由于极度的激动忽然全身充满了力气。
  “我们离开大路了吗?”米歇尔・斯托戈夫感到脚下不是灰土,而是一片低草地。
  “是的,必须要这样!”娜佳说,“你听,叫声是从右边传来的!”
  几分钟后,两人走得离河滨只有半里远的地方。
  又是一声狗吠,虽然依旧声音微弱,但更明显高他们更近了。
  娜佳站住不动。
  “啊!”米歇尔・斯托戈夫喊道,“是塞古在叫!他跟着他的主人!”
  “尼古拉!”姑娘呼唤着。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几只大鸟被她的叫声惊起,扑腾着翅膀消失在天空。
  米歇尔・斯托戈夫侧耳倾听着。娜佳注视着星光照耀下镜面般的原野,但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响起一声几乎是哀鸣的低语:“米歇尔!……”
  一只浑身是血的狗窜到娜佳身前。它正是塞古。
  尼古拉就在附近!只能是他在叫米歇尔的名字!他在哪里?娜佳连开口呼叫的力气也没有了。
  米歇尔・斯托戈夫在地上爬着,用手在地面摸索。
  忽然,塞古又狂吠一声,扑向一只伏在地面的大鸟。
  这是一只秃鹫。当塞古向它扑去时,这只大鸟腾空而起,又俯冲直下。塞古向空中跃起迎击着秃骛……然而它的脑袋被重重啄了一下,这次,它掉在地上,死了。
  与此同时,娜佳发出惊恐的尖叫:
  “看,看在那里!”她说不出话来。
  一颗头颅从地下冒了出来!如果不是天光照在草原上,娜佳的脚几乎就要碰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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