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亮的晚上》第59/94页


通常继母都站在一角,双臂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像是明察秋毫,又像是事不关己,但实际上她在享受,享受每一分钟。

住不下去了,我同自己说,住不下去了。

打十二岁开始,就想离家出走。

走,走到什么地方去?

多希望可以快快长大,自学校出来赚钱,走得有多么远就多么远。

十二岁开始就想离开这个可怕的家。

也梦见过母亲来接我,梦总归是梦,渐渐梦境变为母亲持刀刺向我,害我的,不是她,还有谁。

继母对亲戚说:"我怎么劝呢,哎呀,他那个脾气,你们都是知道的,不过也真亏得他女儿忍他,不简单。女孩子不要紧,长大嫁出去也就没事,父母再疼,也不能待家中一辈子。"

然后详细地、绘形绘色地把父亲对女儿的痛骂体罚告诉亲戚。

他们渐渐都不上我们家了。

从头到尾,继母的小手指尾都没碰过我,她做得真好。

恨她?并不。

像父亲一样,我们只恨一个人。她身上背着这许多诅咒,终于满足我们的愿望,撒手西去。

我对国维说:"改天吧,改天我告诉你。"口气如对周博士一样。

"海湄,你无可救药。"

"你到现时才知道,我以为你十年前就明白。"

"你的脾气仍没有变,誓不低头,哎?"

是,道气一泄,便一败涂地。

"我们今早说的话,已比过去三年为多,"我说,"至于你要的答案,我不会给你。"

"你一日不释我心中之疑,我一日不放你走。"国维认真地说。

我大笑起来。

"你不出去?"他问。

去哪里?天长地久,谁陪我?

我也问他:"你也不出去?"

他搔搔头皮,"我也无处可去。"

我苦笑。

"海湄,你放心,我就快有钱了,我不会亏待你。"

"我不要那个。"

"你不需要做得像小说中纯洁的女主角,我唯一可给你的,也不过是钱。"

他无法给我感情。

多少次,在街头看到年轻人手持鲜红玫瑰花匆匆赶路,会得驻足呆视,感动得双目润湿。这花不见得是送给他老母的吧,当然是去奉献给一个扣住他心弦的女孩,情深款款,见花如见人。

渴望太久,一旦有人付诸行动,震荡感难以形容。

多么可怜与幼稚。

经过这么多,情操还如小女孩,还是一点儿经验也没有。

国维问:"要不要我出去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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