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亮的晚上》第60/94页


"不,不必体贴,这里总还容得下两个人。"

我躺在沙发上。

继母也该四十多五十岁了,许多这样年龄的女性光鲜活泼,但她不行。

我也不行。

许久许久没有见她,这个人只剩下一个影子,模糊得不可辨认,只有在黑夜,她会复活作祟。

房中的花完全干枯,成为一条一条黑色铁线。

不能想象数日之前丰硕肥大雪白的花瓣,今日竟会变为这个模样。

"太太,有人送花来。"

"什么?"

"有人送花来。"

张大了嘴,愕然。

但花一捧进来,就晓得不是由同一个所送,只是一般的玫瑰与丁香,形与色以及气势都相差太远,一看就知道是陈国维用来敷衍塞责的――你要?无聊归无聊,省得你吵,给你,拿去。

这是嗟来之食。

做错了,陈国维完全做错,他根本连花店这个电话都毋须打去。

"太太,露台两盆花也已经枯萎。"

"留着它们。"

"明年花还会发?"

不会。

但仍然要留着它们。

傍晚我出门,国维叫住我。

他手里拿着我的长手套,碰巧又是鲜红色的。"套子里的人,穿上它。"他说。

这令我想起另外一个人,他曾经吻这双手套。

"每个晚上,足足十年,你到什么地方去?"

国维终于好奇了。

这几千个寂寞的黑夜,我得设法熬过。

一边慢慢穿上手套,"这十年,我在外头生了五个孩子,夜夜去探访他们。"

国维笑出来,不是不恻然的。

悲哀,是不是?漫漫长夜,不要它它也会来,硬是逼你与它共度,天天如是。

"你可以找些事来做。"

一讲这个题目,又要暴露我的无能,能做什么?

"今夜你去哪里?"

"重要吗?"

"我觉得不对劲。"

"是吗,好灵敏的触觉。"

他骂:"诅咒你!别再用那种腔调同我说话,无论怎样,我总值得一点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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