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月,井梧桐全集.net》第4/83页


  二姐莞尔一笑:“先生,水儿觉得影公子答得妙。”
  她羞涩地看了南宫影一眼,两人神色交接。我怔了会,难道二姐喜欢南宫影?
  南宫影笑了笑,视线在二姐那处未多做停顿,眼神中看不出别的意思来。
  待到父亲常常设宴让两位姐姐和南宫影多多接触的时候,我才迟钝地发现,何止二姐恋上了南宫影,三姐亦是。
  到底是父亲洞悉得深,可是他却无法洞悉他小女儿的心思。
  我总是在一旁瞧着,肆无忌惮地瞧着他,不用顾及女儿家的矜持,也没人会跟我这般年纪的孩子讲矜持。也唯有和我逗闹之时,他才不必顾及男女之防,抱着我转圈。
  锦瑟嗔怪我闹腾,我并不买账,少顷娘来了,牵走我,还嘱咐他们好生玩耍。
  娘自将锦瑟迁居近旁亲自照拂,视若己出,甚至过分溺爱,更不用说对她的终生大事上心。但是,锦瑟却是怨恨我娘的,娘也明白,只是两方都没在明面上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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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茫茫是茯苓

?  是年,当龙涎城还在斟酌商讨建国事宜时,南方大地上已经建立起了五个国家――南嫱国、蔚水国、鲁国、蜀国、吴国,这几个国家虽说不耻北荒之人的蛮夷态,但是一定程度上却效仿了北方霸主齐国建立了一套官职体制。
  爹是个很沉静的人,他并不跟风,记得他说:“要建就建一个坚不可摧的国,现在还不是时候。且夫,国是于外来说的,形式罢了,我相信,七分南关有其三,又有何必要去汲汲追求虚名,徒招来南北诸国的警惕。”
  美髯老伯点头:“龙爷所言极是。”
  明窗下,桌案旁,柳叶轻飞,我累极了,趴在写了一卷字的纸前,手上还松松地提着一只兔毫。
  美髯老伯告退,爹走过来,检查我的字:“写得倒是有几分你三姐的韵味了。”
  锦瑟的字娟秀灵动,大有追随者收藏她的墨宝,我自学写字以来,便是应爹娘要求,临摹锦瑟的字,却是好看,我练得也认真。
  天元三十三年夏夜,落红逐风,炎热得很,我已经有半月没收到南宫影的花笺,心情不大好。偷偷来到岁红阁,翻出了那个大大的藏宝箱,惊愕的发现我和南宫影往来的花笺不翼而飞,上上下下的婢仆们瞧见我疯了似得翻找东西。
  娘亲道:“女儿,你究竟在寻什么?”
  我抿着嘴,望向她,着急得很,却不能声张,撒谎说:“我,我的泥人不见了,我要找。”
  娘皱眉道:“不见了便不见了,回头再买就是,别忙了,像个小疯牛似得,让人心慌。”
  我闷闷不乐地被馥湍拖到了合家欢宴上,父亲晚来,跨门而入,一对璧人紧随其后,南宫影银身一道率先进入我的眼帘,与他十指相扣的绝色女子却是锦瑟,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馥湍忽地唤道:“小姐,你的手怎么突地凉了,哪里不舒服?”
  客僚喧闹,满殿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们,于我的映像深刻,是那么的惊为天人、光华四射,我却并不记得他们怎样细致的妆容,只觉得天上地下没有见过那么匹配的人儿,眸光潋滟,笑容摄魂。
  爹递了一个花笺与娘看,一面说:“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你来瞧,这两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好上了。”
  上书:“晨来懒起弄妆晚,浅眉入鬓云。鸟醒轻破纱金,神清不成寐。风轻轻,弦凄凄,相思语。更看高楼,更拨残香,更待君来。”
  锦瑟羞极,夺过花笺去:“爹爹,可不要笑话女儿了。”
  我看着锦瑟满脸的幸福,不知是喜是悲,我震惊地看着她,多想问她:“姐姐,这是为什么呀?”
  众人都以为那是锦瑟的字,却没有人想过,那也可以是我的字,我一时泪如泉涌,馥湍惊叫时,我才发现胸前绽开了一朵朵血花,我眼前忽地黑了下去,满眼却还能看见锦瑟那淡淡的眸光……
  天元三十三年,龙涎城盛传鱼雁传情的故事,尺素夫人、尺素诗集,可是谁知道故事背后有一个哭坏了眼睛的女子。
  又是一年中元节,爹携了诸人摆祭坛祭祖。
  因我患有眼疾,视物模糊,爹让我早点回来歇着。于是,难得仅有我和馥湍穿行在落蕊满地的樱花林里。
  风很凉爽,几只雀儿追逐着飞闹。
  脑海混沌得很,一闪而过许多梦中的画面,血腥而黑暗。
  身体劳倦,我半坐在樱花树下。恍惚他的到来便是提醒我该偿还姐姐了,将我所珍贵的,一并夺去。
  
  夜色渐浓,插屏一侧几个婢子忙着收拾宴后残局,我倚着栏杆眺望着,月亮似乎触手可及,我伸手够去,恍惚之间已经翻下了身,馥湍惊慌的叫声震痛了耳朵,她勉强拽住我的袖子,嘶啦声――断成了两截。
  刹那间仿佛看清了周遭的事物,看清了自己,从一个奇异的角度,原来那个人就是别人眼中的自己。
  我还那么小,那么瘦弱,血缓缓地浸染着身下的砖地。
  所谓的魂灵出窍,大概,就是这样的。飘渺不定,没有了呼吸,情绪似乎也变得淡淡的,恍若龙涎花开时,站定环视世界的静谧。
  眼睛还微微开合着,却说不出话来,晃神间熠熠挥展的鸟翼拂过我的眸前,我下意识地避挡,可是手,好痛,浑身痛得铭心刻骨。忽然明白,刚才一切都应该是痛极产生的幻觉。世界上既然没有鬼,又哪里来得灵魂出窍。
  四周黑得很,那月亮依旧冷冷地悬在空中,皎洁,高贵,不沾尘世烟火。
  有人提着灯笼来照我,惊惶地喊叫着。
  “快,快,请大夫,去报老爷夫人!”
  “这可怎么得了啊,小姐,小姐?……”
  耳畔杂乱的声音,还有两人的交谈却很是清晰,不论情绪如何,那声音始终很动听,悠悠轻轻的感觉。
  “别太干涉她的命格,小心被反噬。”
  “这么多人都不怕,如何我一个开局者却怕了?”
  “为着她一人,你与司命仙君联手坑害了多少人,带偏了多少人的际遇,真真是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
  ……
  我闭上了眼睛,忽然没有了痛觉,但是耳畔还有声音。我猜大概是已经死了吧,记得司阴老头说,人死后的那一刻里还是有听觉的,便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妖冶的花儿盛开,满目的花朵,诡谲红波,不见绿叶,只有花,开不尽的花,左右看去尽是花的海洋。
  遥遥的,背对着我站着一个华美的黑袍男子。他微微侧脸似是在瞧我这边,美丽而高贵,像是哪一国的殿下,再说不出多的形容,总而言之,他与我平日里见到的那些男子都不同。
  他的手中悬浮着一个大大的光球,慢慢地变成了红色,我的脑袋胀胀的,很多画面交错着,看到了许多的人、许多的事,光怪陆离,但却逼真得很。
  “碧瞳,不要再过来了,回去……”
  “你,你说什么?”
  “离开这里,碧瞳。”
  那声音恍若魔音灌耳,刺得耳朵极疼。漫长的黑暗后,我醒了,那其中许多的梦亦真亦假,分不太清,也不想去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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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血而生龙涎花

?  年复一年龙涎花开,然而却不及今年的繁盛,恍惚这座城便是为了龙涎花生的,她也如传说中的神殿天妃一般,指染红醉,高傲肆意。
  点将台下,三千黑甲士静默着,凝神听着唯一的声音。
  “百年之逾,北南分野,划界而治,今时北朝早已国乱家破,唯此齐国毒手仍不停歇,威胁我龙城安宁。尔等既入了龙家七十二营为兵,便当竭力保卫乡土安宁,浴血奋战,抵御北蛮。”
  忽闻排上倒海之势地吼道:“但求马革裹尸,不为一己逸乐。”
  “好,说的好!我治兵之道无外乎是八字‘有功则赏,有过必罚’,入职三年,无过则升甲级,赏田两亩,锦罗十匹……”
  父亲动用深厚的内力,端肃地向士兵们发话,而我蹲坐在半人高的石兽后,透过石雕的缝隙打量着黑压压的台下,攥着手中的小石头,无聊地手心手背,手背手心地扔着。
  许久,他的训话才结束,可又换了燕南将军讲了好一会:“……凡此种种皆系国运!今日便到此为止,主公所告诫的事项务必牢记,除了三十四营留下,余者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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