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月,井梧桐全集.net》第63/83页


  外间的女孩听见屋内在议论,一个个眸中闪着光来,怯怯地往屋内瞟。
  恰时正在打盹的福妈妈醒了醒神,轻咳了咳,她们又收了目光像石像一般各自站好,不再顾盼。
  福妈妈看了眼,自是觉得很满意,又继续支着脑袋靠着柱子打盹。
  馥湍和阿碧对了对眼神,嗤笑了会。
  今日又是雨天,断断续续、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湿了竹节,涨了青池,寒了房室,从幽兰殿传来的琴声多了分沉淀的味道。
  一个灰衫的长仆进来了,我正在嚼桂花糕,侧头看了馥湍一眼,她会意,不等那长仆开口便说:“这会子依旧是好得很,胃口好,精神气好,你回去禀了去,莫多嘴了。”
  那长仆抬头,二十出头的脸上绽开了淳朴的笑:“明白,小姐好着呢,我都看在眼里呢,这白里透红,好看着呢。”
  馥湍哧了声:“行了行了,这快去回话吧。”
  阿碧等人走了,才开口说:“这人倒是好笑,他们怎么打发这么样的人来问话,愣头愣脑的。”
  馥湍嗔了阿碧一眼,阿碧邪魅地一瞪,捂着嘴吃吃地笑,又看了我一眼说:“难不成馥湍姐姐喜欢这人,想替他鸣不平吗?”
  馥湍闻言一惊,脸红了一红:“好你个蹄子,恁不正经,也不怕旁的人听见了!说我的不是倒罢了,只是这教坏了外间的,都学你这般放肆可得了。”
  伤寒已愈,爹还是派人一日三次过来问候,李管家说他这天观察爹有难掩的忧色,怕多半是因为我的缘故,担心我这次会真的熬不过去死了。这乱世病死的小孩也不在少数了,人都是吃五谷杂粮,我也不例外,自然他也担忧我就这样去了。可我自小便三灾五难的,虽说每每看上去都险象环生,但后来总会奇奇怪怪地好了,他该给我几分信任的。
  我靠在软靠上歇着,把弄着一根绣线,今日见着韵茹拿它当武器来着,使了一招“漫天飞雪”,三根绣线一出手,我那个装乌龟的缸子就钻了好几个洞来,接着就碎了。
  李雪狐三天没回来了,不过,从上次谈话来看,八成是跟仇颜有关系,应该有那么一套“拯救仇颜”的甲乙丙丁戊步骤,也须得几日耗的,四百年的心结哪里能一时半刻就解开。
  “馥湍,怎么这几日少见娘来看我了?”
  馥湍坐在桌前,托着下巴,一副不解的样子回我:“哪里知道夫人在忙什么,这几日夫人也是怪怪的,不大出来走动。”
  立在一旁的一个面生的小丫头开了口:“小姐,我有话想禀报。”福了一福接着说道:“听说前日里夫人忽然心口一阵绞痛,吓得一屋伺候的人魂都不见了,不过大夫去瞧了之后只说是旧疾无大碍,夫人嘱咐了不让外传的,但是小姐,奴婢觉得您还是去瞧瞧的好,大概夫人是怕小姐担忧,可这最贴娘心的不就是女儿么,是最好的药了……”
  这话一出口,我倒真有几分担心,什么旧疾无大碍,肯定是没有让大夫把脉,大夫受她之命才说旧疾,要知道容貌可以仿,但是这脉象骗不过多年伺候娘的家医。如果是真的生病了,可不能拖。
  外间有个小丫头探头探脑地,阿碧出去了,小丫头便说:“碧姐姐,听栖凤阁的丫鬟说,七奶奶这几日身子不好,今日大夫又过去瞧过了,只说,只说是七夫人年纪还小……怕是这胎生下来会折损身子。”
  阿碧点点头,闻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有什么事情继续过来禀报。”
  小丫头低首一福:“是,叶儿退下了。”
  那丫头走后,阿碧进来,瞧着我:“方才小姐可听见了。”
  我不说话,沉默地看着窗外好一阵子。
  早前只听说栖凤阁又住了个花容月貌的,哪成想过父亲的年纪都可当她爹了,而且这个七夫人的闺名正是红莲。
  那个在船上红着眼睛,照顾了墨宇珀一晚,又和南宫宜岚、焕生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
  待到荷枯碧池空,谁又堪是怜香人。
  不管其他,仅是她这么年轻,就成了我父亲这般年纪男子的小妾,还要为他生孩子,我觉得,红莲也算是命苦的人。
  她算计我的事情,我也没怎么想去回敬她了,只是怕她做出伤害父亲的事情来,譬如……她肚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我弟弟。何况,那日借了墨宇珀的身子,那感情也是感同身受,他是想保护红莲的,哪怕红莲意不在他。
  那年宜岚与她,与墨宇珀,究竟又在绸缪些什么。
  如今她和焕生可否还有瓜葛,焕生口中的“莲子”是她,不是她,那个黒木又是谁送焕生的,答案不言而喻,只是我不敢去相信。
  于焕生来说,倘若是真的,多年的感情究竟葬送了谁。
  ?

☆、千面玉凤美人娇

?  我和馥湍往芳华殿去,我的到来原是最正常不过的,但前段时间因为卫于清毕竟不是我娘亲,遂也有好些日子没有来了,如今我一来,倒真把合院的婢子家仆们给惊到了。
  “小姐来啦,夫人。”芙蓉几乎是跳着进去通报的,若是在其他的婢子口中,绝对不会省了“七”这个前缀,但是于我娘这处,小姐就是我龙涎芷的别称了,听着倒也亲切,我很喜欢。
  紧接着几个老妈妈也拥着我进去了,似乎芙蓉的通报不大够欢迎我,我也开始自省,概在他们眼中,我这个女儿冷落母亲好久了。
  我斜目扫了眼,院子还是从前的院子,只是感觉微微有些不同,那便是娘的气息,爹会不会也是这般感受。
  “娘?”
  我唤了声,她似乎睡得沉,便连如今那闹动都没能吵醒她。
  我斜着身子坐她旁边,轻轻地推了推,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睁开眼,劳倦之态。
  “女儿来啦。”卫于清微微合了合眼睛,笑意明显,但是气血不足的样子。
  我想扶她起来,不料手方碰到她的背,结界就有了感应。
  妖?
  如今我发觉,结界除了对李雪狐这只千年老妖没有防御反应之外,于一切妖物都极为灵敏,哪怕是妖气也不懈怠。
  “娘,听说你身子不大好,女儿着急,遂来瞧瞧,如今真的觉得娘一副困倦之色,传言不虚呢,这……总得问医吃药才好。”
  卫于清那摸样很像是被吸了精气似得,但这个想法立刻被我否定了,毕竟有了李雪狐镇场子,已经是好久不见有小妖小怪地在龙涎城晃悠了,就是连上次那个安安分分呆在河里的鲤鱼精都被李雪狐给气哭了,搬走了。
  要说那个鲤鱼精,虽说长得不好看,但是却很有品味地看上了李雪狐,妖界美男多,但是这样能够碰头的却难得,大概李雪狐是鲤鱼精碰到的第一个妖美男,所以鲤鱼精不知道酝酿了多久才来向李雪狐表白了……可是后来李雪狐一个“滚”字就让鲤鱼精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护城河。
  屏退众人,独留下馥湍,名曰给卫于清上香薰精油解乏,这种活向来是□□和朝云做的,今日将她们遣了出去,二人颇有些不安的神色。
  馥湍已经从芙蓉那边取了整套的用具和上好的精油来,那是年前进贡的域外上品,仅此一例,别无可求。
  掀开了卫于清背上的纱衣,入目却是凝脂丰腴,曲线有致,触手细腻,透过插屏的光线投射下,晕晕的一圈光笼罩在她的美背上。
  抹了精油,我按在她的背部,果然结界又一次发动,并且比之前要剧烈得多,我能感觉到结界在祛除什么东西,而且那妖力消散之时伴有奇怪的气味。
  卫于清轻哼了声:“你在娘亲背上放了什么,灼得疼。”
  我皱了皱眉赶紧收回手,馥湍不知所以然,却换下了我由她继续弄。
  我立在一旁,瞅了瞅外面侍立的婢子:“娘,你可告知女儿这几日去过什么地方吗?”
  卫于清说:“往你父亲那去过几次,再者就去过账房两次。有远客来,你父亲着我去招呼下,并着帐房那边还有些账目需要细对。我去的时候,赶巧你已经离开了,只碰见苏先生在,不然还能和你说几句体己话来。你又问这些作甚?”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娘这般忽然生病得蹊跷。”
  不但蹊跷,而且凶险,我不过是试了试,结界就能这么大的反应,可想而知那东西对外界很敏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妖术,以防御为主,这般的向来不好处理,这是何如教导过我的。
  卫于清却沉默了会,说道:“你关心娘,娘心里高兴,病一次能够得知你这片心意,娘亲很高兴。”
  许久馥湍手累,我便让她先下去了,独有卫于清和我在室内。
  “家中的大夫为我娘修方配药多年,脉象也是记得清楚的。如今没想到这一层,你病了,却不能求医。不如我们去外面请个大夫,或者再为你招一个进来,你的意思呢?”
  卫于清摇摇头,拉我坐在她身边:“无事的。”
  我着急地站起来:“怎么没事,你这般病得不轻,怎么能由它去呢。”
  卫于清惊了会,又淡淡地笑笑:“这是我们动用偏门的下场,不是病,所以不用问医求药,我心里有数。”
  我愣了一愣,这个时候她看了看外面,丫鬟们都很识趣地退到了外室。她慢慢地下床站起来,低头,又抬头,终于,那是第一次我见到了她的本貌,江湖人称千面玉凤的卫于清。
  细致的脸庞,原本性感的厚唇泛白,病容很明显,那双丹凤眼无神却别是一番韵味,见之忘俗,大概病美人就是这般。
  大抵江湖上只知道千面玉凤易容功夫绝顶,却未曾有人晓得她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我回过神来,追问道:“偏门?”
  卫于清轻笑,用了原声,嗓音较之娘的显得清灵:“你觉得这般神奇吗?俯仰之间便换了一副容貌,且这容貌你本身并未见过,还能幻化得如此之相像。”她顿了一顿:“便是连我爹千面圣手也做不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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