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沽英烈谱全集.net》第16/63页


  在人们的簇拥下,水生就势坐在厅堂的大太师椅上。光着脚的中年人有些不高兴地对家人们说:“看你们!有会办事儿的吗!啊?怎么还让恩人穿着这身儿湿衣裳啊?赶紧、赶紧!把我的衣服拿出来先给恩人换上!快呀!还愣着不动弹!”家人们赶紧应承着。
  水生屁股还没落稳,就又被搀扶起来,一直被搀扶着进了东屋……
  此时,水生救下的那个小孩儿早就没事儿了。皮小子,本来在床上就躺不住!就在大人们的身边转来转去地看着水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根本就没他事儿呢!
  水生换好衣服出来,整个变了一个人,显得倍儿精神。不过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乍一穿上多少也有些不自在,架架愣愣的举手投足都显得有些拘谨、放不开。
  水生重新坐在那把太师椅上,本来就不爱说话,这么多人围着,众星捧月似地,就更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没穿鞋的中年人就坐在另一把太师椅上,看着水生,一脸感激地笑着对水生说:“恩人呐,这可多亏了你呀!我真是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水生反倒不好意思了,摆了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这点儿小事儿干嘛还谢呀!”
  “你说嘛?还谢?好家伙!这是多大的事儿呀!你救了我家孩子就等于救了我的全家呀!”
  水生听了中年人的话,感到奇怪,愣了。
  那中年人接着说:“到我们这辈儿,一共是老哥仨,也没个姐们儿,就是兄弟三人……我弟兄三个,加一块儿,生了八个闺女,比七仙女还多一个呢!就这么一个小子,独苗哇!要不是恩人你出手,我们刘家的香火不就断了吗!刚才你说‘还谢’?当然得谢啦!得好好谢谢你呀!得了,你先别走了,我已经叫老三告诉我另一个兄弟去了,一会儿他们来了,咱们再细聊……”说着,看了看自己的两个脚丫子又说:“恩人,您啦稍等,我先穿鞋去!”中年男子说着,也没等水生答应,就进里屋穿鞋去了。
  中年男子走了,水生的心里可就沉不住气了,心想:我是来找黄花儿的呀,不能在这儿瞎耽误功夫呀,这么一想,心里当时就有些慌。于是站起身就对身旁的人说:“劳驾,你们把我的衣裳烤一下,我还有事儿呢……”
  那几个人听了水生的话,互相对望了几眼,谁也不动。
  水生以为他们没听明白,又说:“劳驾,你们帮我烤烤衣裳,真的!我还有事儿呢!”
  “这位爷,您老的衣裳没了。刚才我让看门儿的把您老的衣裳给扔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点头哈腰儿地告诉水生。
  水生一听就急了:“你说嘛?扔了?扔哪儿啦?那我一会儿怎么走哇?我真有事儿呀!”
  “嗐!您老也真哏儿!您老现在是我家恩人啦,哪还能穿那种旧衣裳呀!老爷吩咐啦,我家老爷的衣裳您老随便挑!今天来不及了,明儿一早儿,马上到城里把裁缝叫来,立马就给您老做!”
  水生一听,当时就有点儿见懵。心想我这是怎么啦?别再是做梦吧?偷偷咬了一下舌头——嗯,疼!
  中年人来了,不仅换好了鞋还换了一身儿衣服。一进屋就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就别在这儿围着啦,还不赶紧张罗去!”
  身边的人大眼儿瞪小眼儿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张罗嘛呀?
  中年人皱了一下眉头:“哎呀,怎么了这是?赶快给恩人去准备晚饭呀!”
  几个人不约而同看了一下窗外的太阳,心想:还早着呢,刚吃过中午饭啊!
  中年人看透了那几个人的心思,嘬着牙花子说:“啧啧,都傻了吧!恩人在这儿呢,不得赶紧准备点儿新鲜的吗?”他用手一指:“你们俩,赶紧到小营市场那边儿,拣那新鲜的、肥的、好的,多买些来!拿不了就多去几个人!”接着又对另一个上点儿岁数的人说:“老张,你到后面看看,还有多少好酒,不行赶紧去买点儿,一会让恩人多喝点儿,暖暖身子……还有,烟!烟卷儿!多弄几条烟,要最好的!”
  几个人应承着各干各的去了。水生心里这个不踏实劲儿就甭提了:这点儿事儿至于这么折腾吗?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我还得赶紧去找黄花儿去呢!水生心里急呀,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屋里只剩下水生和那个中年人了,俩人就一问一答的说起话来。中年人见水生不善于言谈,自己光去那个问的也没多大意思,就主动介绍起自己家的情况来。
  原来,这刘家也不是一般的人家。刘家老儿哥仨,老大,也就是陪着水生说话的这个人,叫刘振山,为人讲义气,从小跟着父辈学买卖,开了一个鲜货栈,干批发生意,整船整船的进鲜货,生意场上也挺大方,在小刘庄一带一提刘振山,大概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老二叫刘振海,知书达理,从小知学上进,早年曾留学过日本,善于经营之道,在城里开了一家钱庄,生意火爆。老三叫刘振武,也就是人们叫他三爷的那个壮汉,现在去城里接他二哥去了。这刘振武自小爱使枪弄棒的练就一身好武功,虽然家里开着个皮货铺子却交给家人们经管,自己在谦德庄开了一个跤场,手下二十几个徒弟。虽然他没什么文化,却一身正气,专爱打抱不平,不仅天津卫的“混混儿”们轻易不敢惹他,就连小日本儿们也怵他三分。
  按说这哥儿仨也该没什么不顺心的事吧,可就是老哥儿仨只有老大刘振山屋里有一个男孩,剩下的八个,一水儿的全都是闺女,无论怎么生也见不到小子了。老哥儿仨一想,算啦,认命吧,就把这老大家里的男孩儿都当成命根子了。
  男孩儿的名字叫小盛子,长得虎头虎脑、浓眉大眼的,谁见了没有不喜欢的。可就是有一样儿,随他三伯,从小就淘气,别看人儿不大,一会儿看不住,不是上房掏鸟蛋就是爬树抓知了,没有哪儿不敢去的!刘振山住在小刘庄,家离海河近,刘家不放心,专门儿为这孩子雇了一个保姆,整天的不离孩子左右。没想到,那个保姆家里有急事儿,回去了,就这么一中午的工夫,这小盛子竟跑到海河里去了!要不是水生及时赶到救了这孩子的命,说不定这时候刘家还不乱成什么样儿呢!
  刘振山把家里的事毫不隐瞒地向水生讲了一遍。水生这才相信了刚才在河边上那几个人说的话,一点儿不假,确实是交上好运了!
  二人正说着,那些派出去买东西的人陆续回来了,院子里杀鸡宰鱼的忙活上了。这时老二刘振海也让老三刘振武给接来了,听了大哥的介绍,老二当时眼睛都直了——好家伙,多玄呐!要不是人家恩人出手相救,咱家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老三一拍大腿,对两个哥哥说:“得!我有个想法儿,不知你们大哥俩嘛意思……”
  “说吧,咱哥们儿还有嘛意思不意思的,只管说就得了呗”老大直催促。
  “你看啊”老三认真地说:“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对吧?这位爷救了咱家小盛子,这可不是滴水之恩呀,对吧?这水可就大发了!咱怎么报哇?没法儿报啦!对吧!我想啊,不如让咱小盛子就认了这位爷当干爹得啦!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多好呢!”
  那老哥儿俩一听,对呀!这可是个好主意!一致赞成。
  水生可就更坐不住了,这事儿还真越弄越大了,我怎么承受得起呀!想着想着不觉就站起身来。
  “别、别……你干嘛去?”老三一按水生的肩膀:“你别动啊,稳住喽,稳住喽,外面嘛事儿都不用你管,你就在这儿坐着……现在小盛子跟着人出去买糖去了,一会儿回来,就过来给你磕头,磕完头他就是你儿子啦!”
  水生只好又坐下,心里怦怦直跳……
  一会儿,小盛子回来了,不用人告诉,抓了两大把糖块儿硬往水生怀里塞,弄的水生直不好意思。老哥儿仨一看,行!小盛子跟水生还挺有缘!心里都偷着乐,赶紧让小盛子磕头认了干爹。
  小盛子还挺懂事儿,大人让干嘛就干嘛,那头磕在地上都出了音儿了,老哥儿仨这个乐呀。水生看着,也从心眼儿里那么喜欢!
  小盛子给水生磕完了头,那边酒席也摆上了。老哥儿仨陪着水生来到酒桌前。此一时彼一时,水生的身份变了,和老哥儿仨平起平坐了,水生也就不再客气了,挨着老三刘振武就坐下了。吃吧!老哥仨你一筷子我一勺地照顾水生,水生也饿了,吃的还真不少。
  老哥儿仨见水生吃的挺带劲,心里也高兴,话也就多起来。老二刘振海说:“今天是大哥们儿做东,明天恩人到我家去,我请你吃顿西餐,调调口味……”
  “对、对,明天你请,后天看我的”老三刘振武接着说:“恩人怎么也得多住几天,咱这是缘分。我觉得是这样……大哥儿俩,你们听着啊,我觉得……既然这恩人是咱小盛子的干爹了,咱就别再恩人、恩人的了,显得见外了,是不是!干脆,咱就叫他老四得了,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咱就只当是亲哥们儿弟兄,这辈子亲如手足,平起平坐,比嘛不强!我说的对吧!”
  大哥儿俩一拍手心:“嗬!太对了,你怎么不早说呢?”高兴得没法儿!
  水生高兴的同时,心里盘算着:我救了小盛子,不但认了个干儿子,还交下了这老哥儿仨,这可是没想到的好事儿呀!不过……我是进城来找黄花儿的,这样下去,今天在这儿吃,明天到那儿吃的,我还怎么去找黄花儿呀?可是盛情难却,又不好推辞,心里这个急呀……
  
  第二十二章 终于打听到好消息
  
  一晃到了第三天,这天老哥仨陪着水生又在老三刘振武家喝上了。
  水生的酒量其实也还算过得去,但是也禁不住老哥儿仨你一杯、我一口儿的劝起来没完。时间一长,水生的酒就喝高了。
  要说酒这东西也挺怪的!窝囊人喝对了量,它也能壮胆,酒劲儿一涌、热血沸腾,胆量倍增,保不准就干出个轰轰烈烈的事儿来;再厉害的人要是喝高了,心跳气短、头重脚轻、抬不起眼皮,想干嘛也就都干不成了;如果心里有高兴事儿,精神头儿降着呢,多喝个三两半斤的也觉得嘛事儿没有;可要是心里头有个烦心事儿在哪儿堵着,多喝上一口儿,酒劲一勾,愁上加烦,十有八九就要失态了……
  水生心气儿不整,喝了一会儿就有点儿过了,想起黄花儿来心里就难受,一时控制不住,不知不觉的眼圈儿红了。
  大哥刘振山坐在水生的对面,最先看到了水生的表情,心想:哎呦!老四这是怎么了?怎么眼圈儿红了?准是有嘛事儿吧!我也是!这几天光想着好好招待老四了,也没问问老四有没有急着要办的事儿!看看!这可太不应该了!想到这,脚底下踢了老三一下。
  老三看了看大哥,老大向老三使了个眼色。刘振武顺着刘振山的眼神儿望过去,看到水生低着头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当时就明白了七、八分。
  老三也是常在江湖的人,立刻心领神会,夹了一箸子菜递到水生面前问:“怎么啦,老四,你有事儿呀?”
  水生摸了摸眼皮,摇头说:“没,没事儿……”
  “不对吧?老四”老三盯着水生说:“你可别瞒我呀,咱都是哥们儿弟兄,有事儿说出来咱哥们儿一块儿合计合计,总比你搁在心里强吧。说出来,说出来,看看三哥能不能帮你一把!”
  老二刘振海也给水生夹了一箸子菜,说:“老四呀,这儿没外人,有什么话就只管说,别闷在心里。”
  水生一想这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就又摇了摇头。
  老大一直看着水生,他知道水生心里一定有事儿,而且还是难以启齿。像老三这样直接问,恐怕难有个结果,就改变了一种方式说:“老四,你别介意,这几天我们哪儿做得到不到的,你还得多包涵呐!”
  水生一听,嗐!别让老哥儿仨误会了,反正他们也不见外,干脆我就跟他们说了吧,说不定他们真能帮我找找黄花儿呐。于是水生放下筷子,长出了一口气,就把自己和黄花儿的事情告诉了老哥儿仨,同时表示希望老哥儿仨能帮自己打听一下黄花儿的消息。
  老哥儿仨听了水生的事儿心里也不好受。老三先火儿了——这是谁家这么缺德,把那么一个原本有主儿的姑娘,楞从海边上弄到城里来,这不跟咱老四过不去吗!
  老二刘振海办事沉得住气,连忙告诉老三先别急:“三弟,这可不是着急的事儿,咱们先撒下人去摸摸情况,要是真的跟人家成了亲,生米做成了熟饭,也不是个太好办的事儿。咱们慢慢再想别的法子。”
  水生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其实呀……我知道,女人嫁出去就无法再回头了。我也不打算想太多,我就是想见她一面儿,如果她过得挺好,今后我也就放心了……哎……就怕她过得不顺心……”
  老哥儿仨听了水生的话,心情都有些沉重,酒也没心思喝了,低着头沉默着想办法。
  老三烦了,把酒杯往桌上一扔,冲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几个徒弟进了屋,老三挨个把他们叫到跟前儿,把水生托付的事情都交待了一遍,立刻叫他们赶紧分头去打听黄花儿的消息。
  几拨儿人一走,老三就对水生说:“老四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别的不敢说,在天津卫这地方,别说是打听个人,就是找一张相片儿,我也能给你找出来!别急,人,我已经撒下去了,咱接着喝,今儿晚上就能有消息!”说着,把水生放在桌子上的筷子拿起来,交到水生手里:“来!老四,咱接着吃!”
  水生接过筷子,心里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安,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儿。他真的希望立刻就能得到黄花儿的消息,但又不知道那消息是好还是坏……如果是好个消息,黄花儿过得好,自己虽然是心有不甘,但毕竟黄花儿有了依靠,就是自己再苦,也能承受……如果……如果打听来的是坏消息,我、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心理能不能承受得住哇!再说了,就是黄花儿真的能过上富裕日子,可是她的心里就能够那么踏踏实实的吗?
  水生吃不下去了,手里拿着的筷子不停地抖动着,心里一团乱麻。
  老哥儿仨见水生这模样儿,也没有了食欲。慢慢地喝着酒,偶尔夹一筷子凉菜,好歹嚼吧嚼吧,也没尝出个滋味儿就咽下去了。等着吧,也许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三爷手底下没有太废物的人。所以,撒出去的人还真快,一会儿就有人回来了。那人一进门就喊:“打听到了,打听到了!”水生虽然心里轰得一下,但是却没动。可是老哥儿仨却都立刻站起身来,老三冲着那个人说:“快、快说说,打听到嘛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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