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沽英烈谱全集.net》第27/63页


  黄花儿妈一肚子的气,马上就接上了话茬子:“唉,别提了,不知哪个缺德鬼说咱家又生了个灾星,这不嘛,替咱家驱鬼呢!”
  水生一听气得够呛,还没等他说什么,车把式先不乐意了:“嘛玩意儿?驱鬼?驱嘛鬼!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黄花儿妈还要说什么,水生拦住了:“算了吧,都是乡里乡亲的。算了、算了……”
  黄花儿妈很生气,接着说:“是呀,我就是看在整天打头碰面的份上,才没理会。我知道,这是有人发坏,故意的!”
  车把式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听了黄花儿妈的话,心里就不平衡,放下手里的活儿,直起腰来问:“这谁他妈这么损呀!骑脖子拉屎呀!有能耐你站出来!”
  爱凑热闹的邻居们都还围着看卸车的呢,听到了车把式的话,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王七爷由街角的房子后面溜达出来了。
  王七爷中午喝了点儿酒,有点儿降不住了。人上了年纪还按着年轻时候的酒量喝,肯定不行!王七爷以前最多的时候也就是三两酒儿的量,今天中午闲着没事儿,一铆劲儿把酒壶里还剩下的那足有二两多的老酒都给打扫了。那酒下了肚子之后,王七爷就知道有点儿高了,所以就没敢出门儿,躺下睡了。
  王七爷睡了一下午,让烧纸的那种糊巴拉臭的烟雾呛醒了,刚醒就听外面儿挺热闹,王七爷也就溜达过来了。王七爷耳朵好使,已经听到了黄花儿妈的话,心里气呼呼的。
  大家一看王七爷来了,就都把目光集中在王七爷身上。
  王七爷还不知道懒汉借着他的名望造谣的事儿,见邻舍们都注视着他,还以为是大家让他代表邻居们讲两句呢,于是就找了一个土堆儿,往上一站,捋着胡须接着车把式的话茬往下说:“是够损的!乡里乡亲的,怎么都跟着干这种缺德事儿啊?啊?不动脑子呀!是谁带的头儿?啊?”
  现场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答话。
  王七爷见大伙都不言语,心想:烧纸的时候你们都跟着瞎掺乎,怎么我一问你们都闷口啦?有能耐站出来呀!于是又大声地说:“谁造的谣儿?谁出的主意?”
  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不是你说的吗?”
  王七爷一听,腾地一下就火了,小胡子直颤,指着人群问:“谁?是谁?谁搭的话?给我站出来!”
  一个小伙子踉跄着,很不情愿地被人们推出人群。
  王七爷从土堆儿上蹦下来,一边往那小伙子跟前走,一边指着那小伙子吼起来:“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说是我?我说嘛啦?啊?今儿不说明白了,你甭打算回家!”
  小伙子哪敢惹王七爷呀,赶紧侧着身子往后退。王七爷紧走几步,上前抓住小伙子的手腕子,又喊:“你别走!别走!想走?门儿都没有!你说!说明白喽!”
  小伙子招架不住了,指着懒汉说:“他告诉我的,他说,是您老说的,咱村又出灾星了,专门尅死男人……”话没说完,大家伙儿的埋怨声和怒骂声,都冲着懒汉去了。
  王七爷更是怒不可遏,撒开小伙子的手,走到懒汉跟前,俩手往腰里一插,撅着胡子,对着懒汉就数落上了!
  懒汉一听,完啦,这回说嘛也没用啦,这面儿算是越栽越大啦!想走,人群围着又出不去,干脆什么也不说,两手抱头,往地上一蹲,来了个滚刀肉,给个耳朵听着吧。
  到这时,大家这才明白,所有的人都让懒汉给涮了!大伙儿这个骂呀:懒汉这小子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自己做缺德事儿,干嘛还拉上我们,这让我们以后怎么跟人家解释呀!
  王七爷对着懒汉比比划划地数落了一顿,知道差不多了,基本上能够给自己洗清冤枉了,这才转过身对着乡亲们说:“乡亲们,大伙儿都明白了吧?我王七爷再怎么着也不能干那缺德事儿呀!这岁数咱能白活?以后都动动脑子,别让人家当枪使,懂吗?”
  有人在底下答话:“还真是,嘛事不能太大意!这是黄花儿妈人家有肚量,不记仇。不然的话,以后怎么打头碰面的呀……”
  王七爷紧接着就说:“对呀!这话我爱听!要都这么想,不就没事儿了嘛!”王七爷说完,又对着懒汉嚷:“你小子,太不是东西啦!人家怎么得罪你了?你小子够歹毒的呀!啊?你还鼓动大伙都掺和进来,你这是借刀杀人!懂吗?这还不说,你还愣说是我先说的,你这叫假传圣旨!”王七爷说到这儿,觉得话说得有点儿大了,自己又不是皇帝,哪儿来的圣旨呀!于是又改了口说:“你这叫无中生有!太混账啦!没事儿欺负人家老娘儿们儿……你、你折寿知道吗!”
  懒汉也不说话,低着头儿,也不敢看大伙。
  王七爷觉着还得再说两句,就又对着懒汉说:“你说说,你凭嘛给人家添堵?人家好好的,哪儿惹着你啦!造谣生事儿,你就不怕天上打雷把你小子给劈喽!啊?”
  懒汉看了黄花儿妈一眼,嘴里嘟囔着:“谁叫她……当着那么多人数落我。我、我又说不过她……”
  黄花儿妈当时就急了:“你少废话!我数落你?我为嘛数落你?今儿当着七爷和乡亲们,你自己说说!”
  懒汉不说话了,重新低下头。
  黄花儿妈对着懒汉说:“咱让大伙儿给评评理儿,这事儿怨我吗?你没话儿浪荡话儿,说我们家水生回不来了……你嘴上怎么不留德呢!”说到这儿,黄花儿妈气上加气,对着邻舍们说:“他还说、还说,要是水生死了,他给我们家当几天姑爷去……”
  人们一听,这可太不像话啦!当时就议论起来。连一直没说话的吴老太太都不高兴地说了一句:“这是什么人哪?怎么能盼着人家死呢?乡里乡亲的!可别这样儿啊……”
  车把式是个粗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探身,伸出那只常年握马鞭子的大手,轮了个半圆儿,照着懒汉的脑袋顶上就是一巴掌!
  懒汉顿时觉得脑袋上像是有个锅盖扣过来一样,“嗡”的一下,眼前像是打了一个闪,随后就满都是金花儿了!这时他也不懒了,爬起来,猫着腰,看准人缝儿钻出去,跌跌撞撞、一溜烟地跑了……
  懒汉跑回家就蹲在地上瞎想。天黑了,他也不点灯,越想越窝火,越想越憋气。他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还总是在埋怨别人,一会儿埋怨黄花儿,一会儿诅咒黄花儿妈,一会儿又在心里狠狠地骂那个刚刚扇了他一巴掌的车把式,最后他又从心眼里嫉妒起水生……他知道,眼下水生他是惹不起了,这个仇,只能记在心里了……
  
  第三十八章 吴天龙化妆进津城
  
  吴老太太在黄花儿家住下了。
  黄花儿家虽然不宽敞,可是好歹也是一个院儿、三间连在一起向阳的小屋子,好好收拾一下,还算过得去。
  吴老太太是个明白人,知道此一时、彼一时,特殊时期能投奔到干闺女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已经是不错了,因此也不奢求过去的奢华,有干闺女整天陪伴着她,有黄花儿妈闲着没事儿就跟她唠唠家常、说说心里话儿,再有个讨人喜欢的小月孩儿能让她没事儿就抱一会儿,倒也觉得满开心。吴老太太挺满足,觉得又换了一种活法儿……
  水生依旧每天出海,虽然吴老太太带来的木匣里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可水生知道,那些东西再值钱也是死物件儿,去了一样儿就少一样儿。所以,尽管吴老太太怎么说,水生也绝不会放弃下海捕鱼的营生。
  水生每次打来鱼虾都精心挑选,黄花儿妈做饭的手艺也还过得去,整天挑着样儿的给吴老太太做吃的。吴老太太心里感激,又插不上手做家务,就每天抱着干闺女生的那个小外甥女,比亲姥姥还亲呢……
  一晃,孩子要出满月了。
  这天晚上,吴老太太听说明天有个集,就坐不住了,提前说好,明天一早一定让水生领着她到集上去,她要亲自为外甥女扯上几尺洋布,给孩子做两身儿新衣服,亲自为孩子带上那个长命锁。水生答应了,决定明天不出海了,一定让吴老太太满足了这个心愿。
  水生刚答应了老太太的要求,就听到有人敲门。水生以为又是哪个邻舍来串门子的,就答应了一声:“还敲门干嘛,进屋坐吧!”说着就走上前去伸手把门打开。
  水生看见一个也是渔民打扮的中年人站在门前,虽然天黑了,一下子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但也觉得面前这个身影有些熟悉,不由得仔细看了看。
  水生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站在门外边的人,竟然是吴天龙吴大哥!赶紧喊了一声:“吴大哥”,上去拉住吴天龙的手,把吴天龙向屋里让。
  吴天龙站着没动,摇摇头说:“不,不进去啦。孩子太小,我别豁腾了……”
  “天龙?天龙啊!”吴老太太听出了儿子的声音,几步迎到门前,一把抓住吴天龙的手,顿时两眼湿润,说不出话了……
  吴天龙连着喊了两声妈,赶紧把吴老太太架住,替老母亲擦了擦眼泪说:“妈,您老别难过……”再往下,一时也想不起再说什么好了。吴天龙心里十分清楚:母亲已经老了,按说应该有个安稳的晚年生活。可是,事到如今,老娘还要受到自己儿子的连累,背井离乡,告别安稳富足的日子,跑到海边儿上重新开始一种陌生而又艰苦的生活……吴天龙想到这里,心里也十分沉重,在恨着吴老二的同时,也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深深地自责……
  水生见吴老太太母子俩站在门口,赶紧往屋里让。这时,黄花儿和她妈妈也已经来到了门前,于是几个人容不得吴天龙再推辞,一起把吴天龙领进屋来。
  吴天龙进了屋,吴老太太就问吴天龙是不是还要走。吴天龙点点头,说是马上就要走。他到这里也是借路来看看老母亲的,如今见到了老母亲能够跟黄花儿一家人住在一起,也就放了心。所以,他要抓紧时间赶快执行任务去了。
  吴老太太深明大义,知道儿子干的是对得起民族、对得起中国人的轰轰烈烈的大事,心里再担心也不会拖儿子的后腿,咬着嘴唇点点头,故意把话头岔开了:“天龙啊,你怎么知道妈在这里呢?”
  吴天龙说:“我来之前,组织上已经帮我都打听好了,而且派人从海上把我送过来,紧要时刻,组织上这么关心我,我不能耽误执行任务呀!”
  吴老太太对儿子充满了理解,说:“天龙,我这里挺好的,黄花儿生了,我也正好帮着照看照看孩子。你放心吧,妈不会拖你的后腿,你去吧,好好干,别让组织上失望。”
  吴天龙点点头:“妈,您老就先住在这儿,等我完成任务,再抽时间来看你。今天的事,暂时不要让外人知道,我得赶快走了……”说完站起来,看了看老妈妈,转身就要走。
  水生连忙站起身说:“大哥,我送送你……”
  “不!”吴天龙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不要送,水生,我悄悄来,悄悄走,千万不要声张。只是,我老娘住在这里,肯定要给你们添麻烦,你多辛苦吧……”
  “嗐,大哥!你怎么还这么说呢?”水生打断了吴天龙的话,认真地说:“放心吧,老娘是咱们的老娘,有我们呢!就是有一点,你自己可要多留神,千万多注意着点儿!”
  吴天龙拍了拍水生的肩膀说:“放心吧,兄弟!我走了……”吴天龙说完,转身向海边走去。
  吴老太太眼巴巴地望着儿子的身影,半天也没离开屋门口。当水生扶着吴老太太向里屋走的时候,水生发觉老太太的手冰凉,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水生知道,老太太是在为儿子担心,就安慰吴老太太几句,搀扶着吴老太太进了里间屋……
  吴天龙跟着小船,沿着海边儿进了海河,连夜向天津城里划过去。他们选择走水路,一方面是为了避开陆上日本人的岗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了解一下水路上的情况,看看沿途到底有多少鬼子的军事部署……
  天刚亮,吴天龙带着两个人直接来到刘振武家。见到刘振武之后,就把这次专程到天津为部队筹集药品的事说了一遍,刘振武知道吴天龙是为八路军部队上做事,满心支持,也不多问,满口答应着,备好了茶水准备细谈。
  吴天龙刚坐在桌子前,刘振武就问了:“吴大哥,说吧,部队上需要哪种药品,要多少,我赶紧想办法弄去。部队上打鬼子,每天都有弟兄们受伤,这药品的事儿耽误不得……”
  吴天龙拿出了一张纸,那是一张药品的清单。
  当刘振武接过吴天龙递过来的药品清单时,不由得紧锁双眉。吴天龙看出刘振武似有难处,就说:“振武老弟,钱我带来了一些,如果不够,先解决一部分,随后我再向组织上申请……”刘振武打断了吴天龙的话:“不是那个事儿,吴大哥,钱不算个事儿。关键是,这事儿实在是难办,你得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吴天龙说:“我知道,这件事肯定有难度。只是,部队上实在是太需要这些药品了。天津是大城市,药店多,所以组织上才派我来考察一下,看看能不能在这里多筹集一些……”
  刘振武摇了摇头说:“你看啊,大哥!你要的这些药品,除了消炎止血的,就是麻醉止疼的,还要那么多,一看就不是一般老百姓的事儿,想一下子都弄齐,难啊!我们跤场的人经常需要跌打损伤和外伤的药,因此,我倒是认识几个药店的掌柜。我听他们说过,最近,不知为嘛,日本人对外伤药控制的挺严,一般的药店不可能有那么多存货,就是有,他也不敢卖给你那么多。现在小日本儿眼线多,没事儿就查,药店掌柜谁也不敢找那麻烦呀。”
  吴天龙沉思了一下说:“能不能想办法分头去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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