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沽英烈谱全集.net》第8/63页


  “水生啊,不是麻子叔不卖给你,你可喝了不少了呀!再喝可就醉啦!”麻掌柜知道水生是老实小伙儿,想劝劝他,不想让他再喝了,就把柜台上的钱往水生面前一推:“别喝啦!这点儿钱买壶醋也许够了,买壶酒就不够啦!你还是留着这点儿钱,干别的用吧……”
  水生愣了愣,把空酒壶递给麻掌柜,说:“叔!那我就……先赊一壶,您啦先给我、给我满上,我……我先不喝,留着……留着明天出海用……”
  麻掌柜知道水生实在,见水生这么一说,也就信了。于是,给水生又灌了满满一壶酒,看着水生接过去,心里还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水生,说话算话,今儿可不许喝啦!”
  水上眼皮都抬不起来了,麻掌柜的话似乎都没听懂,转过身,晃晃悠悠地说:“不、不喝、不喝、走了、走了……”说着一步一晃地出了门……
  水生一走,麻掌柜可就琢磨上了:哎呦,水生这小子,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还抱着一壶酒走……他哪儿喝过这么多酒哇!这小子别再出点儿事儿吧!麻掌柜心里没底了,看看屋里还剩下两三个喝酒的人,就说:“老几位、老几位!今天就到这儿啦!我得关门儿了,咱明天再接着喝,行吗?我今天有事儿,得先关一会儿!几位,请啦、请啦!明儿见吧、明儿见吧……”
  那几位喝酒的其实也喝得够口儿了,眼睛看东西都是虚的了!此时见麻掌柜这么一轰他们,也就起了身,给钱没给钱的都奔着门口走过去了……
  麻掌柜也不急着跟他们要钱,见那几人一走,赶紧关上小酒馆儿的门,顺着小道,向水生家就追出去了……
  夜空晴朗,麻掌柜老远的就看见小道上躺着一个人,心里知道准是水生,赶紧跑过去。
  水生的酒壶扔在地上,酒洒了一地,他已经是口吐白沫,躺在路上不省人事了!
  麻掌柜自言自语着:“麻烦喽、麻烦喽!这要是没人管,还不得把命喝没了!”赶紧把水生的上身掀起,叫着:“水生、水生啊,水生……”水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身体像塌了架一样,根本就坐不起来。
  麻掌柜想把水生背起来送回家去,试了几下,门儿都没有!水生那么壮实,少说也有一百六七十斤,麻掌柜他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哪还有那么大的劲儿呀!麻掌柜向四处看了看,四周静悄悄地,也见不着个人影,心里一急,当时就喊上了:“来人呐!快来人哪,水生喝得不行啦!”
  海边儿上旷,一到晚上基本上没有什么动静,静的出奇。麻掌柜的喊声顿时传出去老远。不大一会儿,就有人出来帮忙了。
  几个小伙子凑上前,有的为水生捶背,有的为他划拉胸口,水生的头低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着:“黄……花儿……走、走啦……黄花儿、走啦……”
  几个小伙子心里也不好受,互相也不搭个话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麻脸掌柜赶紧说:“小伙子们,受累吧!这大冷天儿的……别在这儿晾着啦,赶紧吧、赶紧把他抬回家呀!”
  小伙子们这才想起来,对呀,得赶紧把水生抬回家呀!几个人把水生抬起,一溜小跑儿,一边呼叫着,一边向水生家紧走……
  黄花儿妈已经躺下了。闺女走了,屋里空荡荡的,她还一时适应不了,因此这多半天也实在是对她的一种煎熬!
  黄花儿妈躺着,翻来覆去越想越不自在,觉着实在没劲,就坐起身,围着被子,双手抱着腿,把下巴磕顶在膝盖上,不住地唉声叹气。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外面大呼小叫的声音。
  黄花儿妈原本不想动,尽管平时爱管闲事儿,可现在,闺女刚被接走,自己心里还空落落的没个着落呢,哪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儿呀?再说,这黑灯瞎火的!
  可是当他听到外面有人呼叫水生的名字时,心里就是一激灵!黄花儿妈可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听到人家喊水生,心里就慌了。她知道,自己的闺女这一走,受伤害最大的就是水生,心里始终是七上八下的。这时外面的喊声越来越近了,黄花儿妈顿时觉得,坏了!
  黄花儿妈赶紧抓起搭在被子上的棉袄,好歹往身上一披,扣子都没来得及系,趿拉着鞋就推开屋门向外张望。
  黄花儿妈见几个小伙子抬着水生匆匆地从门前跑过,心里就砰砰地跳成了一个个儿,她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是水生寻了短见,赶紧跑出屋追上去,一边跟着跑,一边尖着嗓子问:“怎么啦?水生,你怎么啦?哎呦……这可怎么办呐!”
  麻掌柜三步并作两步追到近前,向黄花儿妈扬了扬手中的酒壶,摇着头说:“坏啦!两壶酒都灌下去啦!这家伙!这还不得喝死呀!”
  黄花儿妈心里咯噔一下,她顿时就明白了水生为什么会喝成这样儿!心里一阵歉疚。她叹了口气,对着麻脸儿掌柜吼:“你也是!干嘛卖他这么多酒!就知道赚钱!喝出人命来你也得不了好!缺德呀……”
  麻脸儿掌柜一听顿时站住了,看着越跑越远的、抬着水生的那几个人,委屈地摸着后脖颈子说:“我哪知道他买多少就喝多少哇……今天也怪了!怎么会喝的、不会喝的,都跟酒干上了……早知这样儿,我就赶紧关门得啦!这不没有的事儿吗……”
  黄花儿妈也顾不得跟麻掌柜多说了,紧跑几步,追上去,一直跟到水生的家。
  黄花儿妈看着几个人把水生抬到家,放在炕上,就让几个人走了。黄花儿妈觉得自己先不能走,这边儿是不省人事的水生,那边儿是痨病咳嗽的水生爸,哎!看着也怪淹心的!
  其实黄花儿妈人不坏,只是过怕了苦日子,担心闺女受苦受穷,才硬生生地拆散了水生和黄花儿的婚事。如今,闺女走了,水生也喝高了,变成了这个摸样儿,黄花儿妈心里这个别扭劲儿就别提了!毕竟,水生这小子是黄花儿的救命恩人啊!
  水生爸见黄花儿妈守在水生跟前,连着咳嗽了几声,带着哭腔说:“黄花儿妈呀,天不早啦,你回去吧------别管他啦,哎……这孩子命苦哇……”
  黄花儿妈听了心里更不是个滋味儿,赶紧说:“水生爸,你可别埋怨我,我,我实在是……哎……”黄花儿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水生爸哭了,边哭边说:“哎!是我……是我拖累了水生啊!我、我不如死了好啊……”
  黄花儿妈赶紧安慰水生爸:“嗐!大哥呀,你可别这么想啊……”话没说完,水生突然大喊了一声:“黄花儿!黄花儿……”
  黄花儿妈赶紧回过身,抓住水生的手,叫着:“水生、水生,你醒醒……”
  水生依旧是没有知觉……
  黄花儿妈在水生家忙活了多半宿,一会儿看看醉得人事不省的水生,一会儿看看病得皮包着骨头的痨病老头儿水生爸,思前想后,脸上落下了成串儿的泪珠儿……
  
  第十一章 媳妇变成了干闺女
  
  吴家的丧事儿总算办完了!
  大烟鬼一死吴家也少了一份儿拖累,虽然心里不好受,老太太倒也省去了许多牵挂。可是有一件事却让吴老太太又添了一个心病,那就是黄花儿。
  连喜事儿带丧事儿加在一起,黄花儿在吴家已经呆了三四天了,这几天过的,就像是做梦似地,连黄花儿自己都怀疑,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头几天黄花儿还想过逃跑的事,可是吴家看管的严,加上办丧事儿的人里出外进的,大门口前老是堆满了人,黄花儿根本就没办法离开吴家的院子。
  好容易丧事儿办完了,出来进去的人倒是少了,可是吴老太太又特意儿给黄花儿配备了一个小保姆专门伺候她,那小保姆整天百依百顺地跟在黄花儿身边形影不离,这还怎么跑哇!
  黄花儿暗暗地打了几回主意,可是都没有办法实现,也就先不想试了。她知道,眼下吴家人都警惕着呢,一时是跑不了的,无奈之下也就先住下慢慢地再想法子吧,早晚他们有麻痹大意的时候!
  黄花儿可不敢住在东厢房!
  刚来的头一天,黄花儿就看到了大烟鬼那个瘆人的模样儿,紧跟着就知道了大烟鬼是在东厢房里咽的气……不进那屋,大烟鬼的那个龇牙咧嘴的模样儿还总在眼前晃悠呢,别说是再住进去了!白天倒还好说,天一黑,还不把人吓死!
  吴老太太是个明白人,知道黄花儿心里想的是怎么回事儿,因此上也就不再强求,就依了黄花儿,找了几个人,把西厢房收拾了一下,就让黄花儿住在了西屋里。
  尽管,西厢房的门正对着东厢房的门,出来进去的也短不了提心吊胆的心里扑腾,可是这已经很不错了,黄花儿明白,像自己的这个身份,是不可能住进吴老太太的那一排正北房的,心里也就知足了。她想过:如果老太太不管三七二十一,愣是叫我住在大烟鬼的东厢房里,我也没辙呀!于是黄花儿就这么住下了……
  按说,黄花儿嫁到吴家,也就是吴家的媳妇了。可是吴老太太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媳妇实在是可怜。吴老太太可不是坏人,一辈子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次是因为救子心切才听信了算命瞎子和媒婆子的胡话,弄了这么一出儿冲喜的闹剧……如今,喜没冲成,儿子也解脱了,剩下这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媳妇,让她守一辈子寡也不是个事儿呀!再说,虽然这孩子进了吴家的门,可并没有与她男人成亲,还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大闺女,人又长得那么好,吴老太太怎么忍心就这样断送了这闺女的一生呢!
  吴老太太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忍心,又拿不出个办法,整天到晚心里也怪着急的……
  这天,天挺早的,吴老太太就躺下了。可是,躺下归躺下,心里一阵阵地还在想着黄花儿的事儿,迷迷糊糊地就是睡不着。
  忽然,老太太隐隐约约听到西屋里传来黄花儿战战兢兢的声音:“谁呀?谁……”
  声音不大,老太太却听得真真的。
  吴老太太心里不踏实,就黑着灯坐起,贴着窗户帘子往外看。忽然看到黄花儿的窗子前有一个身影。此时,黄花儿也许还没睡,屋里亮着灯呢。那身影就猫着腰、缩着脖子扒着窗户缝儿往屋里看。
  老太太心里轰的一下,仔细看了看那个贼一样的身影,原来是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也就是大烟鬼的二哥!吴老太太一时琢磨不出眼前的这个情景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时就听黄花儿又惊叫了一声:“谁?谁!有贼啦!”
  这时,只见那个人影缩着脖子、猫着腰跑了,一边跑还捏着鼻子学猫的叫声:“喵、喵……”
  老太太顿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气得直哆嗦,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老太太更睡不着了,整整一宿,心里这个翻腾啊:老二这个该死的东西,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你说你已经搬出去多少年了?平时有事你都不怎么露面,这倒好,你兄弟媳妇刚住下,你这大半夜的就来了!安的什么心啊!你兄弟这才死了几天啊!你个混蛋小子,竟敢打这个歪主意!还是不是人啊……该死的!还学猫叫,这人都让你给丢尽啦!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可不能让这混账东西坏了礼法……
  吴老太太年轻时也称得上是大家闺秀,也是识文断字的人,她的男人是个盐商,虽然死得早,却给她留下三个儿子和殷实的家业。
  老太太家境富裕不愁吃穿,可就是三个儿子都让她不省心:老大叫吴天龙,知书达理,即懂得经营之道又为人厚道、讲究诚信,在估衣街开了一家绸缎庄,生意火旺,也娶了家室。可就是容不得小日本儿在中国横行霸道,凭着一腔热血,抛下妻儿老小和买卖,跟着八路军到太行山打日本去了。这一去就是四年多……前两年偶尔还有书信,但这后两年连个书信都见不着了,老太太也是昼思夜想的心里不踏实;老三大烟鬼,没出息!死了,也就不提了;老二呢,虽然不抽大烟,可也不像老大那么有出息。他接触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尽管也娶了妻室,可却是整日整日的不着家!吴老太太知道,这小子比小三儿强不了哪儿去!“吃、喝、嫖、赌”这四样儿他都沾,要是再抽上大烟,那“五毒”可就占全了!仅这一点,吴老太太就够揪心的了,何况他又有妻有室的还要偷偷地去扒兄弟媳妇的窗户缝儿!
  吴老太太的心揪到嗓子眼儿,她真怕老二犯浑,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老太太一宿没怎么睡,第二天一早就把黄花儿叫到跟前。
  吴老太太拉住黄花儿的手,红着眼圈儿对黄花儿说:“闺女呀,你想不想回家呀?”
  黄花儿一时愣了,她何尝不想回家啊!自从到了吴家,她的心哪时哪刻离开过自己的家啊!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在吴家人的眼里,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了,没有吴家的允许是很难离开吴家的。现在吴老太太问她回家的事儿,她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答。
  吴老太太看着黄花儿说:“闺女呀,我知道你心里很苦,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谁都不埋怨了,你到了我家,按说就是我家的媳妇,可我又不忍心看着你就这样儿守一辈子……闺女,你要是想走我不留你……”
  黄花儿睁大了眼睛,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天以来她已经感觉到吴老太太是个好人,可一时又想不明白,既然是好人,为什么要做出欺骗人家闺女为自己的病儿子冲喜的缺德事儿呢!
  老太太接着说:“当初,我没主意,也是因为着急,一时蒙了头,才听信了算命瞎子和媒婆子的胡话,害了你,也没救活我的儿子……哎……现在想想也真是糊涂!如今,到了这一步,我不能再糊涂了,我送你回去吧……”
  黄花儿听到这里,心里一激灵,想到自己在短短的几天里经受的痛苦,委屈的泪流到了腮边。吴老太太替黄花儿擦了擦眼泪,又说:“我知道你们海边儿上日子难,要不然你妈妈也不会把你嫁出这么远来,你也不会落到这一步儿、受这么大委屈……这样吧,你屋里的东西你喜欢就都带走。你嫁到这里也是咱娘儿两个的缘分,那些东西也应该是你的。”
  一种由衷的感激油然而生,黄花儿立刻跪在老太太面前:“妈,我什么都不要……”
  “孩子,起来”老太太既没有上去搀扶,也没有表示出惊讶,依旧是语气平和地说:“也许,这一走你就永远不回来啦,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刚才,我听到你叫了我一声妈,孩子,如果你是真心的,那我就认下你这个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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