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沽英烈谱全集.net》第7/63页


  黄花儿听着,伤心到了极点,又急又气顿时昏了过去。
  “呀!不好啦!新娘子死过去啦……”小保姆拼着命地向外面大声叫喊。
  院子里正热闹着呢,划拳的、起哄的、撒着酒疯儿互相之间找乐子的、再加上吹吹打打的,简直就乱成了一锅粥,小保姆的叫声根本就没人能听得见!
  小保姆叫了几声不管用,干脆一拉门跑出屋子,拉住吴老太太的衣服大声喊叫:“老太太、老太太!新娘子死过去啦!”这下子,可就更乱了!
  吴老太太正忙着给街坊邻居们敬酒呢,一看小保姆这意思,就不往好处想了,心里轰的一下,以为新娘子想不开寻了短见,当时腿就软了。
  人们酒也不喝了、菜也不吃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儿瞪小眼儿地谁都没了主意。
  节骨眼儿上,还得看大了的能耐。大了一把搀扶住吴老太太,嘴里说着:“别急、别急!老太太,咱先看看再说!”说着就往屋里走。
  所有的人都堆在厢房门前看着,大了和吴家人进了屋,见黄花儿歪倒在床前。大了赶紧掐了掐黄花儿的人中,见黄花儿还喘着气,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对吴老太太说:“老太太,没事儿,准似新娘子紧张过度,身子虚,晕倒了。没事儿,来碗姜糖水,缓缓就没事儿啦!”
  吴老太太“哎呦”一声,长出了一口气,自己右手划拉着胸口说:“可吓死我啦!”
  大了赶紧问小保姆怎么回事。小保姆不敢说什么,就摇着头说不知道。吴家的人就都看着大了,似乎想从大了嘴里要答案。
  大了这才刚看到黄花儿的真实面目,愣了,心想:哎呦歪!真似造了孽啦!恁么好的闺女,愣给介大烟鬼弄介儿来了!真你妈太可惜了……
  这时吴家人问大了,这事该怎么办。大了心里这个气呀:介事儿还问我!瞧你们家介缺德事儿干的!仗着有几个臭钱儿,让恁么漂亮的一个闺女,给你家那块料来冲喜,也真似缺了八辈子德了……可又一想:咱也似人家花钱雇来的,有事儿还得帮人家给了了啊!
  大了眉头一皱,来了词儿:“没事儿、没事儿,别慌!都别慌!介事儿咱遇见过。介似你家少爷命硬,新娘子稍微有点儿降不住他,稍微啊!我似说稍微!就似只差一丁点儿。没事儿,没多大事儿……把心搁肚子里,咱都稳住了!咱先把新娘子抬到别的屋,让她缓缓,然后咱们在外面放点儿鞭炮,崩崩煞气,助新娘子一臂之力,一会儿准保就没事儿了……”
  大了说完,赶紧叫几个忙活人把黄花儿抬到正房,又叫了几个妇女盯着,这才到门口招呼几个忙活人放鞭炮去了。
  不大会儿门外就响起了鞭炮声。
  鞭炮一响,大了心里略微踏实了一点儿,他知道,刚才自己说的都是胡话,蒙人用的。哪儿来的命硬不命硬的!就大烟鬼那摸样儿,离死不远了,还命硬?不过,不那样儿说也不行啊!咱能说人家那闺女是让大烟鬼给吓得?那不冒傻气吗!还好,这事儿基本上就算对付过去了!大了长出了一口气。
  大了正在那儿琢磨着,也不知是哪位愣爷也不看个地方,在大烟鬼的厢房窗外,紧贴着墙根儿点了一个二踢脚。就听“嘭”的一声,没打多高就落下来了,紧贴着窗户棱子就炸开了——“咣”!
  巨大的响声震得门窗直抖,黄花儿被震醒了,出了一口大气,紧接着就哽咽起来……
  黄花儿倒是醒了,可那大烟鬼却不行了!原本他就只有半口气儿,不久前外面吹吹打打、连喊带叫的,那声音乱哄哄的已经把他折腾得差不多了,刚才又贪着黄花儿的美貌多看了一会儿,消耗了一些精气神儿,再加上这个要命的巨响!大烟鬼吓得可是不轻,浑身一抖愣,三魂七魄当时就都出了窍了。他在床上哆嗦着,一只手在空中抓了抓,无力地垂下,两脚一蹬,睁着两个大眼咽了气了!
  这下可麻烦了……
  本来是想借着成亲给大烟鬼冲冲喜,好留住一条命,没想到关键时候那喜神不知干嘛去了,倒是死神消息灵通,早早过来候着,看准机会,借着二踢脚的响声,也不管乐意不乐意,愣把大烟鬼就给领走了!
  原本是吹吹打打的喜事儿,转眼间变成了悲悲切切的丧事儿,吴家大院就更加乱套了!
  吴家人这才明白,算命瞎子和媒婆子全都是胡扯,心里这个恨呐!不过恨归恨,那大烟鬼一家子也都明白,人一旦病到这种程度,基本上是没救儿了。所谓冲喜其实也只是碰碰运气,眼下的这个结局也就是早晚的事儿,他们是多少有些心理准备的,所以接受起来也不是太难。不过这个从喜事到丧事的过程也太快了点儿!
  吴老太太心里难过,再不争气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哇!看着那呲牙咧嘴咽了气的儿子,眼泪涌出了眼窝……
  大了赶紧见风使舵,凑到吴老太太耳根子前,拉着老太太的手,一副伤心的样子说:“老太太,老太太……您老明白了吧,刚才我没敢让他们拜堂,就似怕出介事儿!人到了介地步,哪儿还经得住折腾啊……得啦,老太太,既然介样儿,您老也别难过了……我似小辈儿,不该多说少道,不过,您啦也得听我一句……人介一辈子,有生就有死,命里注定的事儿,谁也主不了哇。三少爷病成介样儿,您啦当妈的看着不心疼吗?治又治不好,一天天就介样儿耗着,多受罪呀!您啦可得想开喽……虽然说白发人送黑发人似惨了点儿,可,您啦得想开喽,其实,少爷走了也不似个坏事儿,省得受罪了,家里人看着也难受哇……”
  吴老太太是个通情达理、想得开的人,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了,只是不知该怎样处理眼前的这场突变,只好又征求大了的意见。
  大了装作心疼老太太的样子,抓着老太太的手说:“老太太,您老稳住了,放心,放心。我一定当成自己兄弟的事儿,尽量往好处办!”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进到自己的北屋去了。
  大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刚才心里还在打鼓呢!他知道,要不是自己出馊主意下令让别人放鞭炮,那个二踢脚就不会在大烟鬼的窗户前炸响,大烟鬼也许还能多活一会儿……吴家没找他算账,还真就是万幸!
  大了把老太太送进屋,出了屋就来了精神,站在台阶上向院子里喊:“喂!几位、几位!听我说两句、说两句啊……老太太家赶上介事儿,咱们都挺难过,对吧?既然来的都不似外人,咱大伙儿就都伸把手儿,帮着料理料理……”
  大了正说着,看到有几人要向大门外溜,就加大了嗓门儿:“喂!内几位,门口儿内几位!别走哇!赶上介事儿老太太家正缺人手儿,邻居住着,天天打头碰面的,你们老几位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回来、回来吧!”
  几个要溜的人怏怏地回来了。
  “哎,介就对了!”大了紧跟着就压低了嗓门儿说:“老几位、几位,大伙都搭把手儿,都帮帮忙!赶紧把那红灯笼、红绸子都扯下来,换上白的!赶紧换!麻利点儿……内几位,过来!赶紧把院子里的桌椅、板凳都撤了,腾个地方儿,我介马上就派人去买棺材!”
  大了一扭头,又看了看院子一角的吹鼓手们,想了想走过去说:“你们!你们就不用换了,还是介帮人儿,把那喜庆的曲子先撂一撂,赶紧准备点儿白事儿用的!像那‘小**儿上坟’、‘宝玉哭灵’嘛的,捡那悲的,赶紧招呼!听见没有?可别弄错了!”
  人们在听着大了分配任务的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这事儿闹得!没想到一顿酒席,从喜事儿上一家伙愣给吃到白事儿上来了!
  
  第十章 水生的闷酒喝多了
  
  天近黄昏的时候,小渔村出海的渔船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冬天出海都不会去太远的地方。
  水生从海上回来得最晚——他赶上了一群鱼,虽然不多,但是却比每天的收获都大。
  水生急急忙忙回到海边儿,停好船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水生担心着有病的爸,赶紧挑了几条大鱼,一溜小跑地回了家。
  水生进屋先看了看爸,见爸和每天的那意思差不了多少,就和爸说了几句话,忙着给爸做饭去了,他知道,自己出去一天了,爸下不了炕,只能啃那点儿提前准备的干饽饽,也许早就饿了!
  不大一会儿,饭熟了,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东西吃,做起来也就简单。爷儿两个也用不着放桌子,水生把爸扶着坐起来,给爸先盛了一碗,看着爸吃了一口,然后自己才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对着碗吹了吹碗里的热气,低头吃了起来……
  水生也是饿了,不大一会儿,一碗饭下了肚子。水生想去再盛一点儿,就先看了看爸的饭碗。水生见爸的那碗饭没怎么动,就问:“爸!你怎么没吃呀?”
  水生爸哼了一声说:“我、我还不饿……”
  “都一天了,怎么能不饿呢?唉……咱家也没有富裕钱,也没法儿给你改改口儿……”水声说着,看着爸那瘦得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里挺难过。
  水生爸听了水生的话,赶紧说:“咳!这孩子说得,改什么口儿啊,我整天躺着,也不活动,不饿。我嘛也不想吃……”
  水生把手里的碗往炕边上一放,把手放在爸的前额上,问:“爸,今天又不好受啦?”水生爸摇摇头:“没有。”然后把饭碗向旁边一推,叹了口气,躺下了。
  水生见爸不想吃,也没多想,就说:“爸,要是不想吃,就先不吃了,嘛时候想吃我再给你热。”
  水生爸也没答话,躺在那里一声不吭。
  水生吃完,一边收拾着,一边跟爸说:“爸,今儿我遇到鱼群了,贪着多打了几网,回来太晚了,也没法儿去换钱了。好在天冷,鱼也坏不了,明儿是个集,我不出海了,把那点儿鱼拿去,给你换点差样儿的东西吃!”
  水生爸没出声。水生觉得奇怪,就走到爸跟前问:“爸,你又不好受了吧?”
  水生爸眼里含着眼泪,看了看水生说:“水生啊,有件事儿,我想,你早晚会知道……”
  水生忙问:“嘛事儿呀?”
  水生爸唉声叹气地说:“唉……你不知道,黄花儿,黄花儿让人家接走啦……”
  “黄花儿?接走了?谁接走啦?”水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事情不好,放下手中的东西,赶紧走到爸跟前,瞪着两个大眼睛问。
  水生爸把黄花儿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水生当时就懵了……
  黄花儿被人接走的消息传得很快,时间不大所有的人就都知道了,小渔村笼罩在一片忧伤之中!特别是小伙子们都蔫儿了,往日的嬉笑不见了,咋咋呼呼的喊声也让唉声叹气所取代,都觉得像是家里丢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心里堵着一个大疙瘩,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来!
  可有一个人却是例外,那就是村西头小酒馆儿的麻脸儿掌柜,因为从黄昏开始,他的小酒馆儿的生意就出奇的好,过来喝闷酒儿的年轻人始终不断,而且那些年轻人买的酒又都超过了他们平时的酒量,看着那些借酒浇愁的年轻后生们,麻掌柜心里虽然也不是个滋味儿,可同时也在暗暗地高兴。本来么,不停地掂量着自己手中到手的钱还能不乐吗?
  快关门儿的时候,水生也来了,他打了一壶劣质的酒,看了看酒馆的桌子,没好意思过去坐,扭头出了酒馆。
  麻脸儿掌柜无意地向水生看了一眼,正好见到水生一边走,一边仰着脖子喝那壶老酒。
  麻掌柜不由得嘬了一下牙花子,小声嘀咕着:“唉!这些年轻的后生们,还不都是因为黄花儿走了,心里头不舒坦啊……”又有买酒的来了,麻掌柜不能往下想了,不能耽误了生意呀!
  麻掌柜应酬了一会儿,打发那个买酒的人走了。猛一抬头,见水生又回来了,心里纳闷,忙问:“吔,水生,怎么又回来了?”
  水生也不答话,径直走到柜台前,把手中的酒壶往柜台上一顿,这才低着头说:“麻叔,打满喽!”
  麻脸儿掌柜误会了,心想:刚才明明已经给他打得满满的呀……以为水生不小心把酒壶弄洒了,就问了一声:“水生啊,刚才……刚才不是打得满满的吗?”
  水生半闭着眼睛,鼻子里哼了一声,拿起酒壶晃了晃。
  麻掌柜一看傻了眼!一壶酒早已不知哪儿去了,光剩下一个空酒壶了!赶紧问:“水生啊,这酒……你是喝了,还是倒啦?这么会儿就……没啦?”
  水生已经有了些醉意,抬头看了一眼麻掌柜:“没啦!我、我喝了……”
  “哎呦,水生啊,你哪儿喝过这么多呀!你别再……别再喝大了吧!”
  “没、没事儿!我就是想喝!”水声说着,掏出了身上仅有的一点钱,放在柜台上:“再打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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