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全集》第102/114页


方玉平也再说不出甚么,他神情恍惚的站了一会儿,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谢苏见他眼神已有涣散之意,不由出声叫住他:“方玉平,你等等!”

方玉平转回头笑了一下,“等,还等甚么……绫衣不会回来,我父母也不会回来,谢先生,你……你对不起我啊!”

谢苏猛地一震,踉跄后退一步。

“谢先生,你对不起我啊!”

方玉平不过是一时郁积,那些话便脱口而出,并未想过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他转回身,径自离去了。谢苏却犹自站在当地。

“谢先生!”

“老师!”

却是介花弧父子与白绫衣清晨不见谢苏,便寻到了江边。

介花弧眼见方玉平背影,心念一转,向谢苏处一指,低声道:“兰亭,西出阳关!”

这对父子此时却是配合默契,介兰亭虽然尚未明了父亲何意,却想父亲总不会对老师不利。他左腕轻抬,一式“西出阳关”挥洒使出,谢苏一来神情恍惚,二来毒伤未愈,恰为介兰亭击中晕穴,不发一声,向后便倒。

介花弧一把接住谢苏,语速极快地向白绫衣道:“谢夫人,恕我直言一句:方玉平在此,谢苏自己绝不会开口,能从他那里要来蓝田石的人只有你,此时错过,日后机会难寻!”

白绫衣一惊,此刻方玉平身影已渐渐消失。她这一生,不敢面对之人,除了已死的谢朗,便是这位方家少主。她一咬牙,展开轻功便追了过去。

介花弧看向她背影,默然叹了一口气。

“方公子,方公子!”明月城外,白绫衣终于追上了方玉平。

方玉平一路来神智昏昏,他自父母过世便一蹶不振,在青州又受长辈催逼,伤心失望之下索性离开了御剑门,无奈江南处处好风景,在他眼中却是处处伤心地。

满怀离伤之下,忽又听见身后有极熟悉的声音,他暗想最近当真是思念那人过多,连幻觉也一并出现。谁知那声音唤了一声,又唤了一声。

“方公子!”

他终于忍不住回头,却惊见那张朝思暮想的美丽面容。一时间种种情绪涌上心头,竟不知如何言语。

白绫衣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见他转身,当即盈盈拜倒,“方公子,绫衣负你良多,虽不敢求方公子原谅,却也希望方公子能明了这一份愧疚之情。”

方玉平一时大惊失色,他对白绫衣其实亦有怨怼之情,但白绫衣忽然这么一跪,却令他手足无措,要责备的言语也说不出口,伸手要扶她却又想到她已是有夫之妇,只得道:“绫衣,你先起来,不干你的事。”

白绫衣却不起身,一双眼只看着方玉平,“前因后果,总归结在绫衣一人身上,怎能说没我的事?”

方玉平叹了口气:“一切皆是月天子所为,绫衣,我起初也怪你,可是现在看了你,我又不知道说甚么才好。”

他又道:“绫衣,你先起来,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他说这几句话时,不比方才与谢苏相对,条理已然分明了很多。白绫衣见他神志已归清明,知自己第一步计划已经奏效,于是轻掸尘土,翩然起身。

明月城外景色秀丽,此刻二人正处于一个小小山谷的入口之处,流水潺潺,鸟语花香,恍如人间仙境。

白绫衣低声道:“这里……倒像是与方公子第一次见面的所在……”

方玉平被她一语忆起往事,也不由道:“那时我刚到家不久,父亲便给我订了亲事,我开始心中不喜,谁知在青州城外见到你,我才知道自己完全错了……”

那日在青州城外桃花树下见到的白衣女子,宽裾广袖,衣袂翩举。方玉平虽然并未与她交谈一语,已是意动神摇。

一夕见,相思起。

白绫衣又低声道:“那日初见,我还想方公子本是江南人氏,看起来怎却似在北方长大的一般,心里奇怪,又不敢向父亲提起。”

方玉平道:“那时我刚从西域回来,在北方足足过了一个冬天,也难怪你诧异。”

白绫衣叹道:“后来我也知道了。”她慢慢地又道:“听闻当时在西域,方公子险遭毒手,当时救下公子的人本是谢先生吧。”

方玉平起初陷于回忆之中,本是柔情暗生,又闻白绫衣这一句话,一时也想到了谢苏当日恩情,以及他在西域对自己种种照顾,不由长叹一声。

白绫衣又道:“我知方公子本是个诚恳正直、胸怀宽广之人,否则不会谅解绫衣所为。其实,我们都欠了谢先生良多,不知当如何偿还。”

这前一句恭维恰到好处,后一句中的“我们”方玉平听了更觉亲近,他沉默良久,终道:“我确是欠了他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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