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全集》第105/114页


这声音在江水之侧尤显悠远,二人一同转身,却见他们前日见到那个方面大耳的月照和尚,此刻正站在江边。

“何谓好事?尘刹楼台。谢施主,你本是大有慧根之人,何必眷恋这繁尘俗世?若能随我一同遁入山门,必成大善。”

谢苏抬眼看向那僧人,他一双眸子在夜色中十分幽暗,此刻他父子离散,好友逝去,妻子已死,介花弧联想到他前些时日种种行为,一时间竟以为他就要答应了,欲说一句“不可”,却惊觉自己实无立场说出一字半句。

然后他听见谢苏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安定,“大师忘了,‘满眼红尘拨不开’,谢苏尚不能抛却红尘。”

下一句的声音却很低,低到只有他身边的介花弧方能听见,“绫衣舍命救我,绝非为了换我半生出家避世。”

蓝田石不是石,而是蛊。

那是以现在苗疆已然失传的养蛊技法养出的蛊,一只蛊只可使用一次,它毕生的命运便是吸取百毒。

当年御剑门不知从何处弄到了这只蛊,想必也是为了列位门主保命之用,谁曾想,最后却是用在了谢苏身上。

为了替谢苏医治毒伤,罗天堡一干人等又在明月城多留了几天。

谢苏很配合介花弧的治疗,只是自那晚以后,他变了很多。

从前谢苏的言语也不多,但是并不会像现在一样一天一天地保持沉默。

在白绫衣出事后的第二天,介花弧派手下人,做掉了那几个围攻她的纵横门门人。

这一举动很可能会引起玄武注意,但他并没有顾忌。然而,当他把这一消息告知谢苏的时候,谢苏却只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多谢。”

在治疗之外的时间,谢苏不出门户,也不与他人谈话,他一遍又一遍地写着那首诗:“白云相送出山来,满眼红尘拨不开。莫谓城中无好事,一尘一刹一楼台。”

字迹工整,那是极刚硬的隶书,力透纸背,墨迹淋漓。

一张又一张,一次又一次,不停、不住地写。

写到最后,谢苏依然是沉默着,把那些散落了一桌一地的纸张整理在一起,收好。

如果谢苏当真屈从于那首诗,把自己后半生安置于佛门之中,也许他会好过得多。

只是,谢苏绝不会允许自己如此。

介花弧没有再去打扰他。那是心结,能打开它的,只有谢苏本人。

到第三天的时候,由洛子宁带来的船只,来到了明月城。

为了避免惹人注目,这艘船外表做商船模样,百年个 不甚引人注目,洛子宁下了船,向介花弧与谢苏行了一礼:“堡主,谢先生。”

他又向二人身后看去,见到介兰亭,心中又是一喜,道:“原来少主已与堡主会合。”

但是随从之中,已少了零剑与越灵雨两人。

恰在这时,介花弧忽然一怔,抬首向海上望去。

海上还有一艘商船,却是开往扶桑。当日若月天子未死,本该是他与高雅风登上这艘船,而今却不能了。

眼见这艘船马上就要启程,介花弧却发现一个女子站在船头,距离虽远,但那女子衣着与众不同,束腰、窄袖,一条彩带在海风中飘扬不已,十分引人注目。

那正是波斯女子沙罗天。介花弧看见了她,她却也看见了介花弧和他身边的谢苏,微微一笑。

“你两次相助谢先生,日后还如何在太师府容身?”

“我自有安身立命之所。”

那夜在云深不知处的谈话犹在耳边,那聪颖洒脱的波斯女子,原来一早便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

铁锚拔出,那艘商船乘着风势,终是起程。

谢苏披着一件青缎披风站在一边,面色苍白,神情委顿,他并未曾注意海上情形,但见介花弧注视那边过久,不由也抬首看了一眼。

此刻那艘商船只余下一个小小白点,介花弧与谢苏目光对上,一笑道:“没甚么,谢先生,我目送一个朋友。”

谢苏点了点头,并未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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