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全集》第24/114页


“父亲,有件事我不明白。”

“恩?”

“那日雨夜中,若谢苏和其他侍卫一般下去拿伞,父亲还能不能认出他?”

“多半不能,”罗天堡的堡主却也是微微苦笑,“那夜我全神贯注在下面诸人,又兼心思纷扰,他若不是举止有异,我不会去留意身后几个护卫。”

“那他为什么不去呢?”少年大是不解。

介花弧不答,反问道:“兰亭,若是你,你去不去?”

介兰亭答道:“去啊……不对,”他犹豫了一下,“我当时也未必能想到该下去拿伞。”

介花弧一笑:“正是如此,那个人太骄傲,他也想不到。就算他想得到,他也做不到一个侍卫该做的事情。”

少年哼了一声,心中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 ……

静园本有门户,介兰亭却不愿进,老样子翻墙而入,里面寂寂无人。他绕了几个弯,来到昨夜所至精舍前,那扇碧纱窗依然未合,他向里张望,见窗下一炉灵虚香青烟袅袅,谢苏着一袭月白长衫,正自执笔写字。

介兰亭一眼看过去,只觉谢苏写字的样子有甚么地方不对劲,又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叫道:“我知道你怎么杀掉疾如星,原来你是用左手的!”

谢苏早就发现介兰亭在窗下,听他在外面大呼小叫,也不理会,只起身来到窗前,“啪”的一声合上了窗子,几乎把介兰亭的鼻子夹住。

介兰亭一惊,正要发作,却见房门打开,谢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下次记得走门。”

少年想还一句口,一时却不知该说甚么,只得先走了进来。

此时谢苏那一张字已然写完,他凑过去看看,见字迹刚正清劲,并看不出是左手所书,心下又生钦佩,面上却仍不愿表露出来,道:“你左手剑很厉害,听说父亲也几乎败在你手里,但我将来一定能胜过你。”

这话他昨夜说过一次,此刻说来却又不同,神态郑重,便如立下誓言一般。

谢苏淡淡道:“胜过我也没甚么了得。”

“甚么?”

“我只会三式左手剑。”

“啊?!”

谢苏并没有说谎,他少年时一直用的是右手剑,直到二十岁时见到一个高手执一对淡青匕首,凌厉如电,心有所感,暗忖自己虽然习练左手剑已晚,但若只练数式,亦可有所成就。

浩然剑法共有三十六路,谢苏从中选出三式杀手,红牙河上杀疾如星,深夜雨中刺介花弧,正是这三式左手剑中的两式。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有用人送上饭菜,谢苏道:“加一副碗筷,打一盆热水。”

介兰亭只道父亲要来,正想着要不要离开,东西已经送了上来。谢苏一指,道:“净一下手,坐下来吃饭吧。”

他举止自然,仿佛他面前对的不是介花弧之子、罗天堡少主,也不是昨夜那个出言不逊,又曾向他出手的少年,而是自己一个熟识晚辈。

介兰亭怔了一下,他母亲早逝,父亲对他放任,不甚关心。罗天堡其余人等则是对这位少主必恭必敬,便是这样一句寻常关怀言语,他也极少听到。

他指指自己,“你说的是我?”

谢苏奇道:“这里还有其他人么?”他起身检点笔墨,见介兰亭佩剑上的璎珞不知何时落在地上,便顺手拾起,递还给他。

介兰亭接过璎珞,道:“我甚么时候说过要留下来?”一面说,一面却过去洗手。

吃过了饭,谢苏铺了纸在书桌上继续写字,介兰亭心道这个人怎么写不厌呢?他坐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午后的阳光温暖照到身上,竟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了一个多时辰,他伸个懒腰,见头上淡青幔帐晃动,身上却盖着他父亲的银狐披风,一时间神志有几分恍惚,抬眼却见谢苏坐在床边不远处,手中拿着书本,见他醒来,道:“醒了?茶刚沏好。”

一只素陶杯再次递了过来。

介兰亭起身下床,不由自主伸手接住。

从无一人对他这般平和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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