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石校对版作者扎姆卡特》第102/1158页


  “不用你崩,我会先拆散他全身的骨头。”
  牵了牵嘴角,基连交叠起修长的双腿,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久久不语。
  “希望艾尔拉斯是个闲散的人吧。”
  年轻的科学家说出了不像他为人的祈祷。
  ……
  回到家,基连意外屋里的灯亮着,桌上摆着冷掉的四菜一汤。
  “父亲!”维烈从卧室里跑出来,带着欢喜的笑容,“你回来了,我这就把饭菜热一热。”
  “不用,我吃过了。”基连情不自禁地皱眉,“你法西尔叔叔没带你出去玩吗?”那家伙搞什么!维烈斯斯艾艾地道:“那个……他想带我去他家,可是我说我要回来学习,就……”
  “……”
  “父亲?”
  “没事。”将叹息声压抑在喉咙里,基连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自己的破身体,“那你今天的功课完成了没?”
  “呃……还没有。”维烈先是羞愧地垂下头,随即略带炫耀地道,“不过,摩耶的细部构造,还有大致的运转原理,我都记下来了,待会儿我背给你听。”基连眉头蹙得更紧:“维烈,我说过了,这种理论的东西你只需要理解不需要背,哪天忘了,用终端手环调出来看一下就行。”
  “可……可是,就是因为理解不了,我才背的啊。”原本以为会得到夸奖,结果反而挨了一顿骂,维烈既失望又伤心。
  基连无言。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会为了减少不确定性,保障摩耶的安全而压制儿子的智力。
  天才不会理解凡人的艰辛,此刻,基连却深刻体会到。
  “……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去睡吧。”脱下手套,基连直接抚上儿子柔软的黑发。维烈震惊地望着他,慢慢地,眼里开始有雾气凝聚。
  他不是没有怨过。
  本来虽然冷淡,却还算宠他的父亲一夕间变得严厉,令他喘不过气来的学习压力接踵而来,伴随着两位导师毫不留情的苛责和批评。屈辱、挫败、自卑……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时刻拍击着他的心房,甚至有向憎恨发展的趋势,但是现在,这些都不再重要。
  因为父亲爱他。
  这就够了。
  “哭什么!”基连厉声斥道,在他额角一弹,“男子汉不许流这种无用的体液!”维烈一把擦干眼泪,挺直腰板,精神地应道:“是!”
  ……
  日子飞快地过去,一晃眼,维烈就十三岁了。
  这段时间基连的身体恶化程度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两位长老不止一次劝说他该出发了。看看那个像蜗牛一样慢慢爬的笨儿子,做父亲的还是将计划搁置下来。
  这天,结束了繁重学业的维烈看看指向两点的闹钟,起身收拾桌面,来到厨房热了杯牛奶,端到隔壁。他知道父亲没睡,病痛常常让他晚上睡不好,就算状况良好,他也会忙到凌晨。
  然而,他从来没看到父亲叫过一声苦,叫过一声累,或者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痛苦哀怨。
  他多么想成为父亲这样的人。
  可是不行,他只是个不成器的“笨儿子”。
  基连把灯光开到最小,在睡衣外罩了一件薄外套,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当感到强烈的光线照在脸上,才睁开眼:“笨儿子,还没睡?”
  “父亲,又痛了么?”维烈心脏生疼,他不聪明,却很细心。如果基连是平常状态,在他敲门时就应该听到。
  “没事,我会吃药。”基连淡淡地道,“以后功课做完就直接睡吧,我会自己热牛奶。”
  “父亲才不会。”
  “……”
  维烈忍不住嘟囔:“没我督促,你连药都会忘了吃。”扔下一句闭嘴,基连稳稳当当地拿起杯子,一口气喝掉一半,有些奇怪地打量表情犹豫的儿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父亲……”维烈深深吐呐了好几次,哑声道,“你走吧。”基连眯起眼。
  “我……我可以的,即使你不在,我也会做得很好,决不会让你失望。”
  “哼。”基连露出不加掩饰的讽笑,“屁股上还粘着蛋壳的小鸡没资格说这种漂亮话。”维烈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化为一地灰烬,怯怯地瞅着他。
  将空杯递给他,基连微笑道:“没事的,你父亲我决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即使这破身体不争气,我也会有办法叫它站起来。”维烈羡慕地注视他:为什么……他就没有父亲哪怕一个零头的自信呢?
  “父亲,你可以弹吉他给我听吗?”
  十岁的生日时,维烈得知了摩耶的来历,和一个姑姑的存在。
  也知道了,父亲是多么爱这个妹妹。
  “吉他?”诧异儿子的要求,基连微微睁大眼,对上一双希翼的眼眸,以为他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摆摆手,“好吧,你去拿。”
  看到他兴奋的背影,基连才察觉不对:这笨儿子平常最体贴了,怎么会在他病痛时提出这种要求?
  以幽暗的眼神接过崭新的乐器,基连弹起曾经弹给基西莉亚听的曲子,一首接着一首,让悦耳的音符在静夜里流淌回旋。
  “父亲,我像姑姑吗?”心宁定了,却有一股更深的悲哀涌了出来,维烈情不自禁地低声问。
  “你不像。”深深睇了他一眼,基连并没有停下手指,“你也不像我,你像你自己。”黑眸亮了一瞬,接着又黯淡下去:“可是……我希望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
  “要不得的想法。”基连轻嗤。维烈苦笑:“父亲从来没有自觉,你是多么特别的人,又在无形中影响了多少人。”尤其是常年生活在他阴影下的他。
  这回基连倒是一愣,曲调也缓下来:“是吗?”
  “是,不过……最差劲的还是我。因为压力太大,就想逃避,想如果像父亲这么强,就不用再烦恼了。”
  “知错能改。”
  “谈何容易。”维烈哽咽,他不想哭的,可是……,“父亲,你会不会觉得有我这样一个笨儿子是耻辱?”
  铿!音乐骤停,基连厉声道:“如果你自己也看不起自己,那我只会看不起你!”维烈反射性地一缩,强忍的泪水落了下来,他连忙擦干,低下头调整情绪。
  看到他这个样子,基连反而不忍,后悔之情如潮水般上涨,将他淹没,却又说不出适当的话来。
  良久,他移开吉他,伸出单臂搂住儿子:“维烈,你恨我吗?”
  问之前,他已经做好迎接恨意的心理准备。
  回答他的却是拼命的摇头和紧紧的拥抱。
  “父亲、父亲……”任汹涌的泪水打湿稚气的脸蛋,维烈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爱您!我只恨我……不能达成您的期望!”沉声一叹,基连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要怎么让这个笨儿子明白,所谓的人生价值不是由他人肯定,而是自己创造的!
  本性严苛,律人更律己的他,也无法说出任何安慰的话,只有抱着哭累的儿子,让他在自己怀里睡了一晚。
  ……
  维烈十五岁的生日那天,基连送给他一枚钥匙。
  式样非常古旧,这个时代早已没有的钥匙,可以看出是特别定做的,而维烈也很清楚其中的意义:
  锁住心门,成为摩耶的支柱。
  真是残忍的礼物呢。在心里苦笑,维烈默默接过。最让他无奈的,是收到这样一份礼物,他竟然还会感觉高兴。
  “这不是礼物。”干咳一声,基连没有看儿子惊讶的眼神,双手递出一个分量沉重的礼盒,“这个才是,那只是我的期望罢了,你做不到也不用勉强。”
  父亲,跟人说话,要看着对方啊。好笑地看着父亲难得的尴尬模样,维烈内心的阴云消散大半,期待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幅相框。精致的原木雕刻中间,是三个人。他和父亲被优叔叔一人一只手臂抱住,背景是让人心情一畅的绿荫、远山和蓝天白云。相片里,只有优笑得最灿烂,落落大方;而他红着脸偷瞄镜头;父亲则根本不看镜头,只给了一个侧面。
  基连又咳了咳:“你知道,我不上照,只有这张还过得去,你就将就着收了吧。”该死的优!出的什么馊主意!他都觉得这种礼物送不出手,还是他原先想的学习机补脑丸好。
  抱着唯一一张家族合照,维烈绽开拨云见日的笑靥:“一定妥善保存。”
  ……
  摩耶历15年7月6日,起飞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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