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英雄》第288/1437页
杨锐明白他所说的特意深入的几个县是什么意思,那都是山区,是将来游击区的根据地,先通过教育会驻点,人才培养完毕后再发展游击队等武装组织,这其实是有军事目的的,不过根据单线原则,这些都不能和他明讲,杨锐只好叉过,道:“去年和今年教育的预算还是太低,等我去了沪上,将会和大家讨论增加教育经费的事情。到时候手里有了钱,即便是当地士绅不捐款,我们也能多建学校。”
白雅雨大喜,去年因为是初来,又因为要建法政学校,沪上给的经费还算够,但是今年是一整年,而且各地学校建设都已经铺开,银钱顿时不够,当地士商虽有感他尽心为学,但毕竟他身后没有什么硬关系,捐款就给的少了。前次向蔡元培申请增加经费,但是一年的经费都已经用完,东拼西凑之下只给他弄了三万两过来,满打满算也只能挺到下月底。本想缓一步跟杨锐谈经费的事情,但却不想杨锐现在就开口了。
杨锐其实并不是为了给他一个好印象所以说要增加教育经费的事情,而是在东北的时候他千思百想,发现这革命最关键还是人才:科技人才、法政人才、经济人才、军事人才,这四者缺一不可,越了解这个时代,越明白这个时代的识字率低的吓人,杨锐很想不通后世那些宣称满清识字率百分之几十几十、民国的识字率比清朝还低的段子是怎么编出来的。他只了解,按照复兴会一年来的统计,四万万五千万人最多只有两百万人识字,按人口算还不到百分之零点四,就是这样这里面还有很多是旧学的秀才之类,真的要算大、中、小学堂的学生,五十万都没有,在这么一个人才的荒漠里,要建设新中国,等于做梦!
“雅雨兄,这边教育成本如何?”杨锐思绪飘远了一会,很快又回来了。
“成本?”白雅雨并不惊讶,成本核算在复兴会是基本常识,任何部门都要做成本核算,他想了一下道:“校舍这块,小学堂、中学堂花费最少,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很多地方都会把祠堂、寺庙捐出来做校舍,就是大学堂贵,去年法政学校初建的时候,买地建房花了十万两,这太贵了。”
到现在白雅雨都感觉花那么多钱去建一个只有几百人的大学堂很不值得,这太费钱了。杨锐笑道:“这个钱要花,学校以后更变大的,到时候几千学生、几万学生的时候,雅雨兄就不会认为钱花的不值得了。”
“就像沪上的同济大学堂一样?”
“是。就像同济一样,花了三十万两,现在还在建。”杨锐的大学教育观念完全出乎蔡元培他们的预料,小学堂、中学堂不讲究,一旦到了大学堂毛病就多的不得了,又是图书馆、又是大操场、又是行阴道,又是公寓楼,花钱如流水一般。
白雅雨暗中乍舌,跳过此节,继续道:“除了校舍外,就是日常开销了,其中最大的应该是学生的吃穿、还有老师的薪水。关内的粮价颇高,一个学年两百七十天,大大小小的学生平摊之后,需粮两石左右。按照关内的粮价,即是不一定全吃米麦,加上菜金也要六两一钱到二钱,加之今年日俄开战,粮价涨了不少,这伙食费怕是要过八两了。至于穿,按照规定是每两年需洋布土布各半匹(注)、棉花两斤半,这里要一两二钱,每年六钱。”
说到这,白雅雨道:“校服虽由工厂做好,可最后棉袄里的棉花老是被学生的家人偷去。”
“为什么要偷棉花?”
“我们给学生发的棉袄都是新棉花,学生家长们要么是家里买不起棉花,想给其他孩子也做个袄子,要么就是觉得两斤半棉花太重,拿掉一些也没事。”白雅雨说完就是叹气,因为学生都是免费吃住,还有衣衫袄子发,第一学期开学还不知道,第二学期开始一招生的时候学堂挤满了人,七村八庄的孩子都被大人带了过来,学堂入学考试极严,不讲家世只看才智,加上总会有过决议,即贫家的孩子不得低于八成,于是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自然入了学堂。学堂不管穷富总是对学生照顾很是周到,这就使得学生常常会把学校里的东西带回家去。这个事情很多时候不好处理,学生带的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他们这样做更是基于亲情。
杨锐想了想道,“这个事情下次开会的时候再讨论吧。学生的伙食和衣被都是经过实验计算的,减少了会对他们的成长不利。我们办教育就是相当于救人,手中钱少,只能救少数人,但既然救了这些人,就要爱护好,不要因为没吃着、没穿好半途给………还是到时候商议吧,实在不行奖学金增加一些布匹、棉花什么的。”
此事说过,两人心都是沉重,教育会每年一百万两经费看着很多,其实完全不够用,即使加上士绅们的募捐,最多只能救二十万名学生,这二十万再算上平摊到每个年级,小学堂、中学堂,算十年读完,一年最多也就只有两万毕业,着实太少了。
“教师怎么样?”沉默间,杨锐问道。
“教师都是沪上派过来的,每人每年八十两,不算低了。三十个学生一个老师,再算上书本、文具、奖学金,一年这里就要三两一钱。这样总共算起来九两八钱,每年每人。”
“九两八钱每人每年,这个要比辽东那边贵一些。不过关键是那边的粮食便宜,麦子也才一两八九钱,高粱就更便宜了。只是……”杨锐还是摇头,“再便宜也运不到内陆啊,到时候运费都要比粮食贵。还是先这样吧。”
成本说完,杨锐又道:“光顾说成本,我还不知道现在华北这边有多少学校,多少学生呢?”
这是白雅雨一开始就想汇报的,只是被杨锐把话题转到成本上去了,他道,“现在有大学堂一所,学生八百人,中学堂十所,学生八千多人,小学堂二十所,学生三千多人。学堂大小共计三十一所,学生共一万三千一百人了。”
“怎么中学堂比小学堂的学生多这么多?”杨锐毕竟不是教育会的,看数据看不懂。
“哦。这个是孑民兄的交代,他说要办小学堂,那么花的时间多,成才慢,不如多办中学生,这样花钱少,成材快。”
“原来孑民是这样做生意的啊。”杨锐之前到没有想到他有这样的办法,笑了起来,又问道:“这中学堂还是能扩大吗?”
“难以扩大,能考进中学堂的,其实早前多多少少都念过书,有一些底子,我们招生是以穷人为主,穷人能让孩子读书读到能考进中学堂的,还是在少数。”白雅雨在天津一年,直隶、山东、河南、陕西、山西、甚至甘肃都去过了,也在不断的琢磨这学怎么办,怎么才能省钱。
“这事情我也记下吧,等明年年初开会的时候大家再商议。”杨锐说道,他只感觉复兴会各个方面的事情经过两年多的发展,是要到了开一次大会做彻底调整的时候了。
教育的事情说完,接下来就是报纸,这也是白雅雨管理的内容。白雅雨道:“天津的报纸和沪上不同,都集中在法租界六号街,影响最大则就是大公报,满人英敛之所办。”
杨锐一听大公报居然是满人办的,笑道:“那是满人骂朝廷,还是朝廷骂满人?”
白雅雨也笑,说道,“都不是,这大公报只反贪官,不反朝廷,只针时弊,不言革命。应该算是小骂大帮忙吧。比如上个月革命党炸五大臣,他们就在报纸上痛批革命党,说什么‘出洋考察政治一事关系于中国前途最重大者,凡稍具爱国心者宜如何郑重其事而祝起行。此等暴徒善心病狂,其罪真不容诛哉’,哎,现在整个报界都在舆论下一次出洋当是何时?我们办的中国时报也只能虚应此景,很被动啊。”
“这个没有什么,关键是要报纸被目标群体认可,特别是被那些会影响朝政的人认可,这个是最关键的。”和沪上的中华时报不同,中国时报主要是的目标群体是达官贵人,所言多为国家大事,因为俄法同盟,报官没有放在法租界,而是放在英租界。
杨锐说的白雅雨明白,他闻言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再问道:“竟成兄,你说这满清立宪能成吗?”
满清立宪是这两个月才被关注的,杨锐交接东北工作事情很多,也就没有写文章批评分析,而章太炎、蔡元培等也不明白这立宪是否真的能救满清,写的文章只着重于满清是假立宪,其只是想借此表明进步立场,白雅雨也知道满清极有可能是假立宪,但万一是真的呢?所以他才由此一问。
“如果渔民嫌自己的船破,能按照洋人的轮船的模样,改一下把渔船变轮船吗?”杨锐直接打了个比方,自从满清立宪以来,他就不断的再想满清立宪的种种可能,最后在某一天他忽然想到,就满清这个腐败程度、专制程度、愚昧程度,即使是真立宪也达不成效果。
“洋人的轮船是钢制的,渔船可是木头的,这怎么能变轮船?”
“就是啊。木头再硬也没用钢硬,况且他这个木头还是烂木头,立宪派看着洋人的轮船好用,就巴不得自己也木船变钢船,专政变宪政。可要变也成,那就是要把原来的那些烂木头丢一边,换钢板上来,可是他们又不想得罪权贵,怕流血牺牲,于是到最后,换来换去还是现在这帮亲王大臣。正所谓挂羊头卖狗肉,换汤不换药而已。我们复兴会的目的是有节制、有计划的革命,和立宪派相比,我们改革的更彻底,更铁血一点;和革命党相比,我们又更理智、更持重一些。其实我们、立宪派、革命党,三者的目标大致上都是一样的,都是要中国富强。不过立宪派自谭嗣同、唐才常之后,就少有为改革流血者,一个比一个怕死,一个比一个怯弱,更可悲的是,他们在台下喊着宪政、富强,待那天他们上了台,那和之前那帮权贵的作态不会有什么不同,指望立宪救国,这国再怎么救都是老样子;而革命党,因为本身势力极弱,为了增强号召,便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革命成功,他们什么利益都敢卖,什么事情都敢做,更可怕的是他们从来没有想推翻了满清该如何,到时候满清一倒,举国破碎,那可就……民族之大不幸。”
杨锐摇着头,他之所以革命就是因为害怕看到满清倒台之后军阀混战,这样的中国使得日本得寸进尺,最终发动侵华之战。同盟会这边爱国者不少,敢为国牺牲者也不少,前段时间死在北京的一男一女,据查就是同盟会的,勇气可嘉但是毫无头脑,真是可惜可叹。虽然不是同盟会员的章士钊一直在写信给王季同、蔡元培等希望两会合作,但是杨锐却未回一信。
杨锐想着同盟会的时候,白雅雨又再一次的感悟了杨锐的革命改良论,当然,会内没有这种说法,只说革命,但在白雅雨的理解中,复兴会就是革命改良派――先革除弊病,在力行改良。而立宪派只喊改良,无革除之魄力,革命党则是一味革除,无丝毫建设之方方略,虽然东京那边有介绍同盟会纲领的,说什么“创立民国,国民皆平等以有参政权”,又说什么“平均地权,核定天下之地价,原价为地主所有,增价归国家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