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情少》第8/283页


少女肩上的蓝鸽子似也被雪宝感染了兴奋神经,它飞起作低空盘旋,见雪宝每甩上两只鱼儿,便发出赞扬的咕咕声。少女也是拍手赞道:“好啊好啊,雪宝真棒!”雪宝听到悦耳的声音夸奖它,越发来了精神,速度更快了,不多时岸上的鱼儿已有六、七十只,挣扎的蹦跃的“啪啪”声此起彼伏,方兴未艾的雪宝似乎还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傅足几次叫雪宝停住上岸来,它都不听,只因为那少女在一旁“雪宝好,雪宝棒”的赞个不休,将它美得七晕八素失去了理性,全然不顾它“君子”的风度。傅足暗笑道:“好你个雪宝,我平时夸你夸得还少么?怎地人家姑娘的几句赞美让你这般得意忘形了?哦,是了,这就是爱美之心‘虎’也有之。我的赞扬自然不比人家小美人的了。”当下他眼珠子一转道:“雪宝,你不上来也可以,不过,你捕上来的这几十只鱼你自个儿都吃了吧。你不吃光它们,这个问题可就大了,除了浪费这一点,还有残杀生命的恶名声。人家漂亮的姑娘可不喜欢这两点哟。”这番话说将出来,即起立竿见影之效,但见雪宝“哗啦”一下跃出水面,大口一张,叼在嘴中的两只鱼儿掉于水中,然后它自己落向岸边。

上得岸后,雪宝浑身抖抖,顿时飞珠溅玉,弥蒙一片,阳光照射下,发出七色彩光,目为之夺。傅足即时跃开丈许方没被溅着,待雪宝静下便过去拾起那些太小与太大的鱼儿一一抛入河中将其放生了,留下五寸来长斤把左右的鱼儿五条。只听那少女讶道:“啊哟,才留下五条呀,怕不够吧。你可知道,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这最后一个“牛”字特意拉了长音。傅足微笑道:“足够了,这每一条鱼都是斤把之重呢,你吃四条,我和雪宝共吃一条。等你吃过四条鱼时还说不够,叫雪宝再弄上几条,总之不会叫你饿着了。”少女更为讶异,道:“你们吃得这么少啊。”傅足笑而不答,心道:“你吃这么多啊,怪事怪事。”傅足抓起五条鱼待要抛向空中象清理雉鸡那样将之除鳞去脏,忽然心想:“还是小心为妙。”当下他转身背向少女,使出幻刃,匕首模样,唰唰唰唰几下,五条鱼清理干净,放入河中洗洗,并排穿在一根枝条上,过去放在火上烤着。

少女看着傅足烤鱼,突然“哧”一声笑出来。这一笑便不可收拾,直笑得珠泪流了出来,腰枝弯了下去,方慢慢地转为轻笑,再转为无声地微笑。少女大笑的当儿身子颤动不已,站在她肩上的蓝鸽子便移落于雪宝那宽宽的脊背上,许是第一次站在这么宽阔的脊背上,它好奇地走来走去。雪宝扭过头来看看蓝鸽子,呜呜两声即又转过头去,任由这个小不点在它背上漫步。

傅足被少女笑得莫明其妙,问她怎么了,她也是不能停止,没有办法,笑自由她笑,我烤我的鱼儿。只听少女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笑?”傅足点点头。少女道:“现在不说,等会儿再告诉你。”说完便真的抿唇沉默,只看着鱼儿,目不斜视。傅足暗叫一声郁闷也,随即心想:“管她笑什么,就算与我有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吃过这顿鱼还不是各归东西。”不久,傅足道:“好了,吃吧。”取下两条鱼给她一只,自己留下一只。

但见眼前的女孩儿吃得好快,双手各执鱼的两头,就于唇边,左右这么一拉就吃掉半边,鱼肉里多少夹杂些刺儿,却不见她吐出一根,眨眼间,只剩了一个鱼头,连鱼脊骨都被她吃了。傅足直看得惊心胆战,深呼吸一下,提醒道:“吃慢点吧,别吃鱼骨鱼刺吧,鱼刺卡喉的滋味很难受的。”少女嫣然一笑,又径自取下一只烤鱼以同样的速度吃着。傅足分了一多半鱼给雪宝,自己边吃边寻思:“真是个特别的女孩子,吃得又多,但又那么苗条,吃得又快,却又不失雅态。”

盏茶时间,二人一虎俱都吃毕。傅足问道:“够吗?”少女嗔道:“怎么,你笑话我是不是?我一个人吃的比你和大猫吃的多了两倍,天啊,我真的吃了很多哦!”说着噗嗤一声笑起来,不知是笑的缘故,还是因为不好意思,但见她两颊浮上红云,更是妩媚动人,接道:“其实不是我吃的多,而是你们吃的太少了。对,就是你们吃的太少了。我一直是家中吃最少的一个呢,信不信随你。”雪宝第一个点头,表示它的“相信”,钻蓝眼睛光彩莹动。只有使雪宝感到亲密如傅足的人,它才会流露出这种美丽的眼神,所以它对眼前的少女回报以大大的信任。雪宝见傅足不点头也不摇头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呀笑的,上前用脑袋顶顶他肚子,眼睛对他眨眨,提醒他别傻笑了,像个傻瓜一样,让人家笑话。傅足当即正容一下,自然地微笑道:“姑娘,你好福气呀,既可以随心所欲地吃,同时又不影响你的美丽。天下爱美女子死也不敢像你这般吃的。”少女轻笑道:“好啊,你又在笑话我,不过,我不怕你笑话。”说完,她轻烟似的跑去河边蹲下身子,洗洗双手油污,边洗边说:“喂,你不来洗洗么?”

傅足一愣,她跟谁说话呢?随即醒悟,少女是在问他呢,看看两手油腻腻的也不知去洗洗,还傻站着不动,暗笑道:“傅足呀傅足,怎地你也似雪宝一样,在漂亮姑娘面前冒傻气呀?”当下收敛心神,跑到河边离少女七八步处的左首蹲下来洗手。他洗一根手指头便用眼角瞟一下少女,但见她从侧面看过去更显睫羽长长,鼻尖挺挺,那样的美不可言,心中不禁胡思乱想:“假若以后的漫漫长路上有她相伴该有多好……”忽觉脖劲上有点点水珠洒落,凉爽爽的顺着脖子流到脊背,一惊抬起头,不禁莞尔。

原来是那位姑娘站在他身后甩着手上的水,笑意盎然,说道:“想什么呢?洗个手也这般慢腾腾的。快点,我们走吧。”傅足登时脸上发烧,只觉自己的心事被人家知道了,好不丢人。赶紧将手搓搓洗洗,趁机深呼吸一下拽回飘在天边的思绪,回到现实中来。他站起边往衣服上擦手,边道:“去哪?”少女嫣然道:“一报还一报呀。你对我这样的好,又是烧鸡又是烤鱼的。所以,我要让你焕然一新。”傅足忙道:“不用了姑娘。我这也是举手之劳,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再说,我也只是借花献佛而已,鸡啊鱼的全是不要银子的。”少女道:“别客气了,走吧走吧。”说着,拉起傅足的手向北走去。傅足现下已是十六岁的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的手与那少女的手相接触的一霎那,顿觉有股热流穿遍四肢百骸,全身舒泰,飘飘欲仙,寻思:“此生便这般地与她携手并肩走天涯,那是多么美妙的事。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现在我是深有同感也。”

走得几步,忽而想到男女授受不亲之古训,不禁脸红耳热,心道:“我怎能如此胡思乱想,当真不成体统。”思及此处,便将那只被拉着的手往后缩了缩,意欲将手抽出。不料少女的手握紧了些,傅足加些力道再往后缩缩,那少女的手再握紧些。如此三次,他便不再缩了,心道:“手牵手不是挺好么?我心里想要与她拉手,却又碍于什么风俗礼教不敢与她相握,真正的虚伪又懦弱。瞧瞧人家姑娘家都如此大大方方,我又何必忸忸怩怩的,自己讨厌,别人也是讨厌。”心中坦荡荡,脸也不红了,心也不太跳了,自然而然与少女并肩前行。雪宝与蓝鸽子领前数丈,互相追逐嬉戏。

正文 第一章 九

默然前行里许,少女微笑道:“这一路上,我们总不能喂喂喂地互相称呼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古灵,十口古,山火灵。”傅足道:“我姓傅名足,知足常乐的足。”古灵喃喃吟道:“知足常乐,因为知足所以常乐。”声音提高些,悠悠接道:“嗯,很好的名字。你的人像你的名字一样,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至现在,你脸上总是带着一抹笑容,就象现在的春光一样,明媚,温馨,纯真,感觉好极了。”她说着这些话时一直在看着傅足,脸上似罩上薄雾般透着蒙胧的光彩。

见此,傅足看得发呆了,步伐不由得停顿一下,被并未缓步的古灵拉得踉跄一下,跨前一步正好踩在脚前一块尖石上,穿透他的鞋底,不禁“哎唷”一声叫出来。他眉头紧皱,暗道:“糟糕,这下出丑出大了!”当下,他自我解嘲道:“你瞧,我这人经不起赞美的,别人说我几句好话,便连走路也不会了。”古灵伫足,轻笑出声,道:“看来,我以后要多多说你的好话,这样才能让你不会再因为几句甜言蜜语便失了方寸。你不知道江湖多险恶,有时站在你面前的人一句甜言蜜语就要了你的命。”蹲下道:“抬起脚,让我看看有无大碍。”

傅足心想:“我的鞋子破得不成样子了,鞋底多洞,脚底定是脏兮兮的,怎么能污了美人的眼睛。”于是他连连道:“没事,没事,我不是那种娇气的人,这点石头它还伤不了我。”古灵面孔一板,命令道:“抬起脚来。”她那假嗔怒、真关怀让傅足好生感动,但他依然脚不抬起,不愿让她目睹自己的脏脚板。古灵抓紧他的脚脖举离地面半尺高,眼一扫便即放下其脚,心中叹道:“天啊,这还是脚吗?!这还是鞋吗?他不抬脚,是不想让我看到这惨不忍睹的脚板啊。”傅足原穿一双黑布鞋,被摔入山谷前已穿有年把,再加谷中两年,现下鞋帮鞋底是大洞撂小洞,脚板大面积触碰地面,因而老茧层层叠叠而且泥渍重重。锋利的尖石刺透老茧,渗出一丝血红,消失于泥渍中。

当下古灵心中不禁阵阵酸楚,也不知为什么,她避其鞋而不谈,避其脚而不谈,婉言道:“天下第一不修边幅者非你莫属。”这话说得最是恰当不过,傅足除其鞋不成样子,衣裤也是不成样子,不过尚还遮体。傅足只是嘿嘿地笑,无语。古灵道:“你的脚底没事,走吧。”说完跑前几步,举手悄悄拭去溢出眼角的一滴泪珠。傅足见古灵跑在前头,不再与自己手拉手地并肩齐进了,心中不免怅然若失,寻思:“定是我脏污的脚将人家吓跑了。人家好端端地拉着我的手,我偏失魂落魄地过火了,自己将脚送与尖石戳上一戳,唉。”步伐也明显地慢了许多,好一会儿,才跟上有意放缓脚步的古灵的身后,正在犹豫不决是说话好还是不说话好时,但见她回转头来,笑若春花般面向自己,并且重又拉起自己的手,心中的怅惘霎时烟消云散。

古灵道:“你多大?”傅足道:“十六。”古灵道:“我也十六,中秋节正好是我的生日,最好记的数字。你呢?”傅足心中惊叹,怎么这么巧?道:“也是中秋节这天。”古灵惊讶极矣,睁大眼睛,问道:“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傅足高兴得眉飞色舞,道:“岂止是不可思议,简直是美妙绝伦。”古灵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么具体出生时间你还记得吗?”傅足眼珠子一转道:“你先说。我想我是比你大一点点的。”古灵笑道:“不一定,也许是我比你大上那么一点点呢!你的这个心思我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一定是哥哥妹妹的老古董思想。”傅足摇头道:“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是觉得当一个男孩子与一个女孩子携手并肩时,如果这个男孩子比身边的女孩子大上一点的话,也就是这个女孩子比男孩子小上一点的话,那么这个男孩子会自然而然地激发出那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本能。”古灵笑道:“羞也!还说不是哥哥妹妹的老掉牙的观念。根本就是!”傅足笑道:“既然都想做大,那谁都不要说出具体时间吧,我们一样大。”古灵立刻道:“行,一样大。名字就是让人叫的,不然又何必起名字。”

说话间,二人来到岔道上,一条往西,一条笔直向前伸展。古灵向左指指,傅足便与她走上往西的道路。雪宝与蓝鸽子一直领前丈许,自顾自地延着那条直通向前的路走出数丈远,听到一声“雪宝走这里了”才知道走错了,于是呜呜两声掉头追上傅足,跟他并排走了一会儿,便又小跑几步超在前头。

走出数里后,路边右首竖一石碑,上有西木两字。古灵道:“这是西木城的界碑,再走上两步就脚蹋西木地,头顶西木天了。这个西木城是目前江湖上五大派之金派所辖地区之一。傅足,你知道这江湖五大派是哪五派吗?”傅足摇头道:“不知道。你说给我听吧。”古灵道:“他们是水派、金派、火派、土派、木派,这五大派各据东西南北中五方,其它小帮小派或归于他们旗下,或独立门户。平日里那些有所归附的弱小帮派依仗后台强硬常常做些令人发指眦裂的事情。相比起来独立门户的帮派行事可就谨慎得多了,可以说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生怕走错了一步,招来灭门之祸。在我看来,这独立门户的弱小派别俱都是清风劲节之流。”傅足点头道:“不错,这派系就如人一样,惟有独立自主的,不受奴役的,不被主宰的方是有前途光明可言的。”

过了西木城界碑后约莫盏茶时间,但见前方里许是鳞次栉比屋宇,川流不息人群,车如水马如龙,好不繁华热闹,更有嘈杂声音随风飘来。傅足多数生活在僻静地方,何曾见过这等华街闹市!只觉心潮澎湃,兴奋地脸上泛红,道:“快点,我们去一睹为快吧。”说着便加快了步伐。古灵却伫足道:“哎,等等。”傅足的手一直与古灵的手相握,此时一快一停之下两只手臂一绷,将他拽得歪歪斜斜急退几步方稳住,问道:“怎么了?”古灵道:“等下到了人群中,若有人问你‘小哥,外地人吧?你瞧瞧咱这西木城如此繁荣昌盛,你有何感想啊?’这时你要说两字‘郁闷’。”傅足迷惑不解,道:“不是吧,应该是好、很棒、一流之类的感受才是吧。”古灵道:“是的,初来此地之人都有这样的看法。不过,来过几次后,就会讨厌这里啦,正确地说是讨厌这里的小部分的人。”傅足道:“这很正常,各地都有讨厌的人存在的。但不能因为一些人的讨厌就否定一个美好大都吧。”古灵道:“我知道,这样做是要故意气气他们。这里的有些人在问你对此地有何感想时,你猜他们希望你怎么说?”不等傅足回答,她表情夸张接道:“啊,脚蹋西木地,头顶西木天,荣幸啊!光荣啊!快意啊!真的,我不骗你,我来过三次都遇到这样的人。我原本是要说些好话的,但看看他们那炫耀的嘴脸就心烦透了。”傅足道:“还有这样的事啊?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好不好。行,到时真遇见了这事就照你说的损他们一损。”说完,两人快步走去。将入人群之时,古灵招蓝鸽子落于自己肩上,傅足叫雪宝跟在旁边与他并行。

正文 第一章 十

进入华街,所过之处惊呼一片,争执不休,皆为雪宝。但听种种声音说“快看,巨猫。”“不对,是巨虎。”“笨蛋,是虎还不一口吃了你?!”

傅足听而不闻,只管一双眼睛当十双眼睛使,将闹市风情一一收入眼底。忽然古灵将他拽向一家衣铺,笑道:“等你装扮一新后叫你看个够,买个够也行。”出得衣铺又进鞋袜铺,再进澡堂。当然进澡堂只傅足一人去了,古灵不便相随,她到对面的茶馆喝茶等着他,雪宝也留在她身旁。本来傅足欲带着雪宝一同去洗澡,听古灵说那里只洗人不洗猫便留下雪宝,并取下腰间笛子交与古灵看管。

古灵选了一张正对澡堂的桌位面向门外落坐,要了一杯茶喝了一半放下,双手托腮,神游天外,不时轻笑出声,也不知想些什么。约过一个时辰后,古灵眼睛一亮,睁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澡堂门前一个少年,竟尔呼吸停滞,心如鹿撞。那少年正是傅足,此时他一身布衣,青色,崭新,笔挺,从头到脚皆已干干净净,神采奕奕,潇洒出众。古灵本欲为傅足置换两身锦衣,但他说自己毛病多多,穿不得华服,布衣最是适合他了。古灵见他说得诚挚便随他的意思办了两身布衣,实没想到,这普普通通的布衣穿在他身上别具风度,纯朴,清雅,脱俗。

傅足迈着大步朝茶馆走来,向古灵走来。古灵突然一惊醒来,伸手抚摸热辣辣的脸,心中急道:“哎呀,羞死人了,他就要进来了,看到我脸红红的必定要问上一问,我总不能说是因为他的缘故吧。怎么办?怎么办?”她一时想不出好理由来,便使劲地上下搓脸。傅足在古灵对面坐下,问道:“你干么?痒吗?”古灵停下但捂着脸,眼珠子一转道:“没有。这是一种美容法子,经常将脸这么搓搓揉揉的会让脸部皮肤更加的光滑好看。”傅足点头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的脸那么好看。”古灵转身向后,叫道:“茶博士,上几样这里最好的点心,再上三杯茶。”但听茶博士应道:“来喽。”

一会儿,一手托方木盘一手提茶壶过来,放下四碟精致点心,满上三杯茶。手里忙着嘴里说道:“两位是外地人吧?对我们这西木城感觉怎么样啊?”傅足与古灵相视一笑。他开口欲夸赞夸赞时,想到古灵先前说过的某些西木人的自夸自炫习性,简单道:“好。”茶博士见只一个“好”字便没了下文,皱眉讶道:“没了?”傅足点点头。只听茶博士失望道:“难道你们没有这种感觉,这个脚蹋西木地,头顶西木天,光荣,幸运,快活等等感想?”傅足眉头扭结,表情古怪地看着茶博士,捂着胸口道:“我现在只有郁闷又郁闷的感觉。”茶博士讨了个没趣,但又不得发脾气,而且还要客客气气的,不情不愿地欠身道:“两位请慢用。”转身离去。

古灵“嗤”一声笑出来,拍着桌子说道:“好玩好玩。”傅足笑笑,端起一杯茶给雪宝,并拿了一些点心给它。然后他自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看到古灵肩上的蓝鸽子,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的鸽子它不饿么?怎么不见你给它吃点什么呢?”古灵伸手摸摸鸽子,道:“它呀,它有自己专用的鸽粮,只早上吃一次便管全天不饿。”傅足啧啧称奇,捏起一根寸许长、手指粗的小麻花吃着,道:“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麻花好吃多了。这个酥脆香甜,满口生香,好。”古灵也拿一根小麻花,嫣然道:“好吃就多吃点。”傅足一连吃了两根小麻花,又拿第三根“喀嚓”咬下一口时,忽然发现古灵一直在看着他,什么都没吃,手里的那根麻花还是完整如初。于是伸手在古灵眼前摇摇,笑道:“傻瓜,我有什么好看的,既不解渴又不管饿,哪有这些点心极具诱惑力啊?!”古灵心想:“你就是这样的既解渴又充饥。”嘴中说道:“我不饿,你都吃了吧。”傅足道:“为什么?先前你吃烤鱼不是最能吃的吗?”将手中大半截麻花全部塞入口中,嚼嚼咽了,道:“这样吧,把它们包了带走,路上你饿时包你大吃特吃。”离座到柜台前要了张油纸来,将剩下的点心统统包裹起来,摸摸身上除了几块奇石空空如也,道:“你付银子吧,我们走吧。”古灵转身叫道:“茶博士,结帐。”

刚才那个茶博士满脸堆笑过来,不过那笑容实在是僵硬化,不如不笑的好,只听他欠欠身道:“四碟点心四杯茶共计一两银子。”古灵从袖袋中取出一颗金豆啪的一下放在桌上,黄澄澄的足足值上十两银子,道:“不用找了。”金钱的魔力就是大,但见茶博士立马心花怒放,那个笑脸也是天上地下的急转而为可爱型,道:“欢迎两位客官常来敝馆。”古灵与傅足及雪宝跨出茶馆大门,左右望望,东西通向的华街东首来时已观看过,决定继续向西前进。古灵拉起他的手道:“此街特色多多,你可要控制好你的眼珠子,别让它们跌了出来哦。”傅足仰首打个哈哈,率先跨步西去,这么一来,倒变成他牵着古灵的手观光去了。

雪宝紧随傅足右侧,两只钻蓝眼睛亮晶晶,将街道两边露天铺子上的五彩缤纷的货物贪婪地收入眼中,一个也不愿漏掉,因而总是走着走着便缓慢下来,在傅足催它一催后才又加快步子。雪宝本就好奇心浓厚,所以身在此境它恨不得多长七双八双眼睛才好。

估摸着步至街中心的时候,突然前方半里处有喧哗声传来,声浪一阵更比一阵高,但见身边的前后左右的行人如潮水般纷纷向前涌去,众人脸上表情或是无奈叹息或是兴奋莫名。古灵伸手拦住一个青年汉子,问道:“你们都知道前面发生什么事?”那人道:“当然知道了。这是金记君子赌……”话说一半,被后面奔来的两个年轻人一把拽走,口中说道:“牛大,快看热闹去啊,站这干么?!”古灵再拦一人,刚要问问他,却见他急急先自说道:“来不及了,去得迟些便看不到了。”身子一转跑了。傅足道:“去看看就知道了。”古灵点点头,与傅足随人潮向前移去。

正文 第一章 十一

片刻间,傅足和古灵及雪宝来到喧嚷之处,但见四面围观,一圈又一圈,里里外外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也看不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听一个粗重的男人声音重复道:“机会难得,不容错过。小孩一鞭五串钱,妇人一鞭十串钱。机会难得,不容错过……”傅足与古灵对视询问,均摇头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是什么抽鞭子的游戏,小孩要五串钱可以玩上一玩,妇人则要十串钱方可,那么男人要几串钱一玩呢?古灵与傅足被勾起了好奇心,他们往里面挤去,道:“请让让,请让让……”雪宝很叫人放心,自己始终跟在傅足身侧。

刚挤到最里面时,听到女音“啊”一声惨呼,眼中所见令人发指,原来几百位围观者竞相争看的竟是一幕鞭抽母子图:场中心并排立有两根柱子,高约数丈,柱脚各绑缚一人,小男孩与妇人,母子两人。那男孩十岁左右,身上有两道血红的鞭痕,所过之处衣服绽裂,皮肉翻卷,一道从其左腰延伸至右肩,另一道从其腹部横扫而过,他吓得面无人色,痛得眼泪滂沱,口里气若游丝叫着:“娘,娘……”妇人约三十多,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神情痛苦,身上鞭痕四条,刚才一声惨呼正是她所发出。抽这一鞭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矮矬汉子,只听他高声道:“过瘾!”哈哈两声扔下鞭子扬长而去。

一时间无人上场,待在旁边的那个粗重声音的男人又道:“机会难得,不容错过,小孩一鞭五串钱,妇人一鞭十串钱……”古灵左右看看,问旁边的一个相貌和善之人:“为何要鞭打这母子二人?是这地儿的刑罚吗?”这人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孩子他爹嗜赌成性,输得倾家荡产后仍不知悬崖勒马,又在赌场借钱继续赌博。终于,不仅老婆孩子输给了人家,而且还欠了一屁股债。他爹自知这辈子翻不了身了,投河死掉了,留下这可怜的母子二人为他还债。这地儿有个金记君子赌,就是赌场,你没钱赌他会借给你钱让你赌。他爹在这里输了老婆孩子后想赎回娘儿俩,便在这里借钱再赌,结果越赌越输,越输越赌。在这里如把人输了进去又没钱赎回又欠巨债,就将这被输掉的人绑到柱子上给人抽鞭子以便捞回损失。”古灵讶道:“这两位弱不禁风的身躯要被抽上多少鞭子才能还清巨债呀?只怕债没还完人先被抽死了。”那人摇头叹息道:“害人害己呀。”古灵问道:“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吗?”那人道:“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年中有这么五六次吧。”

这时只见一个瘦削的白须老者上前交了五串钱,走到小孩面前拿起鞭子虚晃一下即丢下鞭子转身下去了。接着陆续有十来个人皆如白须老人一般交了五串钱或十串钱后虚晃一鞭走人。那相貌和善之人上前交了一两银子,鞭子碰也未碰即离去。于是便又有人如他一般交了钱不碰鞭子即离去。

突然一声年轻的男子叫道:“给了钱又不抽上一鞭,那多不痛快!”话音刚落,一个“珍珠”阔少拔开人群站到场中,但见他浑身珠光宝气,从帽子到衣服到腰带到鞋子,上面大大小小缀了约莫百颗珍珠。在阳光映射下,他整个人似发光体一般,好不怪异。那位有着粗重嗓音的男人拱拱手道:“哟,这不是刘少爷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柱子上的两个东西正等着您来抽上几鞭子呢。”说着,斜眼看向母子俩,语气生硬道:“刘少爷抽你们那是你们的福气,他这一鞭子价值十两纹银,抽你们九十九鞭,你们便解放了。否则十串钱十串钱的抽,那可是几百鞭啊!”拾起地上的长鞭递上,道:“刘少爷您请。”刘少爷抓起鞭柄,面现冷笑,唰一声抽将过去,鞭梢似毒蛇般袭向那孩子。围观大众惊呼,心知这一鞭抽下去,那男孩不死也差不了多少。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青色身影掠过,是傅足。只见他抓住鞭梢绕了几绕将鞭绳一截绕在小胳臂上,轻轻一抖,丈许长的鞭子断成数截。围观者中有人叫了一声好,跟着响起大片叫好声,随即轰然大笑。古灵更是叫了几个好,心道:“不错不错,跟我一样,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打得过打不过先打了再说。”只见刘少爷手中的长鞭已是秃柄,握在手中很是好笑,转瞬间他成了众人轰笑的对象。当下将秃柄往地上一甩,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怒喝:“臭小子,你不想活了,敢在这里多管闲事!”那个粗重嗓音的男人见此,忙过来,脸上堆着笑容道:“刘少爷您请息怒,犯不着跟这等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便想充英雄的人动怒。以前您也见得多了,最后还不是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人了。这里的鞭子多的是,您想怎么抽就怎么抽。”刘少爷听了这番话,脸上怒容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讥笑。粗重嗓音的男人冷冷说道:“这位公子,有些事不是斗几下拳脚便能解决的。你如不想见这母子俩被抽鞭子,那也行,只要交上一千两银子,替他们还清了债务,你便是大英雄大好汉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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