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密室全集》第27/50页


  “在你父亲留给你的那个黑箱子里!”邢怀彬弯下腰又取出一个黑色的竹藤箱,“当年你父亲作案的工具,全部都放在这里面,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也会如此做!”
  “邢叔叔,你在冤枉我!”毕生愤怒地说着,“这个竹藤箱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你随时都能将绳子放进去,再取出来,甚至,你甚至都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拿着绳子说是在箱子里找到的就可以了!”
  “毕生!”邢怀彬喝道,“你就不能像你父亲一样做个骨气男儿吗?说出这样的狡辩,你就不怕你父亲在地下寒心吗?”
  “邢怀彬!你给我住口!”毕生失去了控制,幸亏旁边的郭启达反应快,一把抱住他的腰,才没让他扑过去跟邢怀彬动手。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郭启达这回倒是没有一边倒地支持邢怀彬,反而安慰着毕生坐下来说,“毕生啊,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嘛,你这样冲动,对自己可没有好处。”
  “是的,老哥教训的是,我糊涂了,他就是在故意激怒我……”毕生深吸了几口气,看着邢怀彬坐回到位置上,一字一句地说,“邢叔叔,这条绳子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是啊,是啊,就算这绳子跟吊死陈庆的那根相同,也不能说明毕生就是杀人凶手吧?”郭启达附和道,或许是因为毕生那一口一个老哥,叫的他心中舒坦吧。
  邢怀彬表情好像非常痛苦,他用力地揉捏着太阳穴,良久才回答道:“这根绳子就是陈庆被杀的关键所在,也是解开密室杀人的钥匙,不得不承认,毕生你的手法,已经与你父亲相去不远了。”
  “不要老是将我父亲挂在嘴边,你只要说我的事情就已经足够了!”瞪大着眼睛的毕生沉声警告道。
  微微叹息摇头的邢怀彬接着说道:“当初之所以推论陈庆是畏罪自杀,除了没有考虑到陈庆的个性之外,主要还是因为密室的缘故,当然,如果陈庆是自杀,那他决不会将窗户打开,因为那样密室就更加完美,更加让我们摸不着头脑,这也算是我推翻陈庆畏罪自杀的一个论据吧!好,回到绳子的问题――房门是从内反锁的,窗户周围也没有能攀爬的地方,除非凶手用绳子将自己吊下去,否则根本无法离开凶案现场,但是,一旦使用绳子,就有个必须要解决的麻烦――”
  “离开凶案现场之后如何将绳子取下来,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密室谋杀就无法构成。”毕生冷静地接过话道。
  “说得没错,正是这样!”邢怀彬又叹了口气,“首先故意布下凶手在现场的疑团,然后乘所有人惊愕的刹那,第一时间冲到窗口,借着朝外探查的机会,将绳子从窗台上解开……如此,一个完美的密室谋杀便成型了!”
  啪啪啪,毕生居然鼓起掌来,“邢叔叔,我真是很佩服你,听完你这个无懈可击的分析,连我都忍不住要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杀了陈庆。”
  两个乘警奇怪地看着他,而邢怀彬则面不改色地回答:“毕生,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你的设计再精妙、手段再诡异,最终都是会被参破的,你父亲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早早地露出破绽,制止了自己继续犯罪的企图。”
  “邢叔叔,你的推理已经结束了吧?”毕生笑嘻嘻地问,仿佛一点儿都不担心似的。
  邢怀彬颔首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就等着你替自己辩白了。”
  “辩白?我用不着什么辩白!”毕生支着下颚,慢腾腾地说,“我要说的只是另外一个陈庆被杀的版本,如果邢叔叔能从里面挑出半点破绽,我就把这两宗,不,三宗谋杀案全部都扛下来!”
  稍稍理了理头绪,毕生开始了他的绝地反击:“刚才孙朝晖跟我说了一些事情,让我大受启发,所以我想邢叔叔早在上船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并很聪明给我寄来了一张死亡预告的卡片。不可否认,邢叔叔你非常了解我,你知道我一定会上船,而且一定会叫上你,这样一来,你首先就立于了不败之地!上船后,从上午八点到下午六点,这段时间邢叔叔你都没有在房间,我想你一定是在跟踪高翔,确定他的一些习惯,并准备好第一个杀人方案――卫生间密室杀人!到了晚上杀人游戏展开之后,你终于等到了陈庆和高翔争吵的机会,你顺理成章地给了高翔一个离开包厢的理由,还主动提醒陈庆,让他回房间换衣服。在成功杀死高翔之后,一向以谨慎著称的邢叔叔,竟然武断地认定高翔死于意外,这在当时就让我产生了怀疑!直到次日下午,我发现了高翔被杀的机关所在,并当着两位老哥的面说出来时,你才不得不改变策略。”
  “第一个破绽,既然你说我是故意将高翔的死认定为意外,那我为什么在当晚要去偷走尸体和证物?这不是扇自己两个耳刮子吗?”邢怀彬神色平和地说。
  “被强力电流击中后,尸体的手臂会残留有痕迹,这是你必须偷走尸体的原因;至于证物吗,或许是为了谋杀陈庆做准备,或许是为了陷害我而使出的一个手段,因为你知道只有我会两次接触老哥,只有我有机会偷走警务室的钥匙卡。至于扇耳刮子的事情,呵呵,邢叔叔你不是早就说出了答案吗,你让两位老哥认为是我故意偷走尸体和证物的,可你没想到,我会发现卫生间密室谋杀的关键所在!”毕生毫不慌乱地回答。
  “好吧,你暂时接受你这个听上去格外牵强的解释吧。”邢怀彬很大方地说。
  “谢谢!”毕生也大方地笑笑,“你知道高翔被谋杀这一点无法再隐瞒下去,便开始实施第二个方案,这个时候正好我和方医生提出要继续杀人游戏,于是你便借鸡生蛋,在讨论中将矛头和火力集中在了陈庆身上,让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相信陈庆才是杀死高翔的凶手。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陈庆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你我分开之后的半个小时左右,你在杀害陈庆、布置完现场之后,打电话给礼品店,让他们取走了第二张预告卡片,也就是能打开警务室的钥匙卡,并栽赃给我。等一切都顺利之后,你便利用绳子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密室。”
  “等等,这里有第二个破绽,如果我是用绳子离开现场的话,那我是如何将它取走的呢?”邢怀彬问。
  “很简单!”毕生满怀信心地咧嘴而笑,“当时第一个冲入房间的人是邢叔叔你,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经验老道的你,会在看到凶杀现场的瞬间,僵硬在门口,并且让我们去开灯!现在我明白了,因为你要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争取时间解开系在门上、用来逃出现场的麻绳!”
  “哈哈――”邢怀彬无奈地笑了起来,“听你这样一说,我也开始怀疑,难道陈庆真是我杀的?哈哈――”
  “不要笑,我还没说完呢!”毕生表情生硬地瞪着邢怀彬,“陈庆死后的第二天早上,你知道我去找林倩儿了,所以便将麻绳取了回来,放在我的箱子里,对我进行最恶心也是最致命的栽赃!”
  对毕生的分析,郭启达除了竖起大拇指之外,只能一个劲地说:“厉害,厉害,今天我总算见识到了两大高手的对决,当一辈子乘警,总算他娘的值得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另一个乘警也用力地点点头,呼出口浊气笑道:“两个人的分析推理都没有任何漏洞,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成将他们两个全关起来吧?我还指着他们帮我们处理刚刚发生的刘剑锋的案子呢。”
  郭启达同样苦笑着耸耸肩表示没办法,这时邢怀彬忽然开口道:“好吧,形式上的推理和分析就这样吧,算我们两个打平手,接下来,该说说作案动机了!”
  “呵呵,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生扭了扭脖子,“杀人动机方面邢叔叔恐怕就没这么优势了,只需将孙朝晖叫进来问个仔细,你为何要杀死高翔和陈庆,我们就明白了。”
  “那个畜牲能说出什么新鲜玩意来?”邢怀彬恼怒地瘪了瘪嘴。
  “有没有新鲜玩意我是不知道,但我相信那绝对精彩,邢叔叔你不会不感兴趣吧?”毕生挑衅地看着邢怀彬。
  “好吧,我倒要看看他能说些什么,你去把他带进来吧。”邢怀彬摆摆手说。
  毕生微笑着点头,他虽然不知道孙朝晖隐瞒了些什么,但从只言片语间,他感觉孙朝晖决不是无中生有。
  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拉开,毕生刚刚抬起脚迈出去,却愣了愣住。
  “怎么了,毕生?”郭启达见毕生愣在门口,不由站起来问。
  瞬间醒转过来的毕生急忙嬉笑着转过身,有意无意地挡住郭启达的视线,摆摆手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孙朝晖那个有五十多万的银行卡不是在刘剑锋的房间发现的吗?”
  “是的,怎么了?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郭启达奇怪地问。
  “或许,他这笔钱是用来买某人的性命的!”毕生说着瞟了一眼邢怀彬,“邢叔叔,你知道孙朝晖坚信你要杀他的理由吗?”
  邢怀彬若无其事地回答:“你是说孙朝晖给刘剑锋五十万,就是为了让他来杀我,所以刘剑锋的死,也跟我脱不开干系,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毕生笑着摆摆手,说了一声“猜测,纯属我个人毫无根据的猜测”,然后快步走出警务室,并随手将门带上。
  ……
  夜,是恐惧的温床。
  窄小的走廊过道仿佛从四面八方冲过来,要将自己研磨成一滩模糊不清的血肉,而那些随着脚步声逐次亮起的声控灯,更像是一张张嘲讽的脸孔或者眼眸,让孙朝晖咬牙切齿却又心中惊悸。
  他气喘吁吁地跑着,不辨方向地跑着,一心想要将警务室和邢怀彬等人远远地抛在身后,可是他知道自己跑不了多远,因为这是个困兽死局,在这艘游轮上,自己永远也逃不出死神的魔爪。
  如果在这之前他还心存侥幸,那么当审讯室的门忽然打开,而外面却空无一人时,惊愕中更多的是让他浑身战栗的恐惧,“他终于要向我下手了!”
  有一刹那,他曾想过要留在那儿,他不相信有人会明目张胆地置自己于死地,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又不停地叫嚣着,“逃吧,逃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要在这里等死吗?难道他会就此放过你吗?能逃多远就逃多远,能活多久就活多久,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前面拐角处传来说话声,几乎虚脱的孙朝晖急忙停下脚步,蜷缩在一块荧光闪烁的广告牌后面。
  “我甚至没来得及跟胡玲道别,她就被关在我的隔壁呀,我居然没有跟她说一声,就独自逃了出来……”懊恼就如火一样烧灼着他的身体,“真该死,我为什么要跑,我没有杀人,我不是凶手,我究竟为什么要跑啊?这是个陷阱,我知道的,他故意放我出来,就是为了杀掉我,就像他杀死高翔还有陈庆那样!这是个陷阱,是陷阱!”
  现在想要回去已经迟了,更何况邢怀彬的眼睛让他感到害怕,也无法再忍受被关在小屋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相同的话。拐角处的说话声渐渐远去,微微颤抖的孙朝晖直到头顶上声控灯沉寂、四周再无任何声响,才慢而僵硬地从广告牌后走出来。他四处张望着,仿佛会有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一般,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嘴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
  没有人,深邃的走廊上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
  他猛地抬起手按在心口,似乎这样能让急速跳动的心脏舒缓下来,可是他的呼吸仍然急促,起伏的胸口就如昨夜肆虐在胡玲娇美的酮体上那样。
  尝试着迈开步子,皮鞋与地面摩擦发出“嚓嚓”的响声,他走得很慢,慢到思绪随着身体的节奏终于能够沉静下来。
  自从离开学校进入尔虞我诈的权力场后,孙朝晖经历了太多的责难和困惑,但他没有被残酷的现实淘汰,而是成为了一条游弋在惊涛骇浪中的鱼――他主动咬上了高翔手中的鱼钩,生死由人却青云直上。
  相较于高翔和陈庆来说,孙朝晖更聪明,更有忍耐力,若非陈庆的死来得突然,若非刘剑锋的死来得蹊跷,他决不会惊慌失措到如此地步。
  现在,他被逼上了绝路,“坚持,只要坚持到游轮靠岸,他便奈何不了我!”
  “邢怀彬是高伯伯亲自批文开除出警队的,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让高伯伯相信高翔是死在他手里,他就是再有能耐也无济于事……什么推理、证据,都他娘的扯淡,离开这艘破船,高伯伯支持的,就是真相!”用力呼出口浊气,孙朝晖仰起头闭上眼睛,给自己打气道,“不要气馁,你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翻盘的!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怎样才能不被任何人找到,坚持到游轮靠岸的那一天!”
  逃亡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想走上这条路,或许在此之前孙朝晖就已经有了预感吧,自打陈庆死了之后,他便一直在身上预留了足够的现金。很快整艘船都会知道自己这号人的存在,无论是第一层的头等舱,还是脚下那些卑贱的乘客,在随后的几天里自己就像过街老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翼翼。
  “不知道钱够不够……”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翻了翻,孙朝晖明白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自己将不得不花数倍的钱来购买食物以确保安全,但这还不是最让他感到忧虑的,“除了胡玲之外,我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包括邱一禾在内……虽然事实上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他绝不会跟我站在同一阵线上!我是孤军作战啊,没有盟友,也无处藏身,却要与整艘船的乘客殊死搏斗!”
  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稍稍理了理头绪,他加快脚步朝自己房间所在的方向走去,“老家伙故意放我出来,无非两个目的。其一是让我背上杀死刘剑锋的罪名,其二就是要找机会干掉我,然后伪造畏罪自杀的现场,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到这一点,因为他就是这样对待陈庆的!可惜,我不是陈庆,我也绝不会让你轻易得手!你一定认为我会先回房间吧,你现在肯定藏在房间的某个地方守株待兔,等着我自投罗网吧?”
  “呵呵……”孙朝晖古怪地笑了起来,“别把所有人都当傻瓜,也别把自己想得太聪明,我孙朝晖,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的。”
  由于刚才盲目的奔逃,孙朝晖花了整整十多分钟才算回到比较熟悉的地方,那是一个24小时营业的酒吧,外面尚有喝醉了的酒鬼大声哼唱难听的曲子。他快步朝那酒鬼走了过去,没费太多口舌便成功用自己高档的西服换了一套脏兮兮的衣裤,外加一顶满是油葱味的鸭舌帽……
  看着酒鬼急急忙忙地套上西装飞奔离开,改头换面地孙朝晖忽然对自己的应变能力得意起来,“船上到处都有这样的酒鬼,就算一个小时就换一套行头也没有问题,老家伙,你还认为自己可以很轻松就找到我吗?”
  穿戴好换来的衣裤,戴上鸭舌帽后孙朝晖故意弓着背,看上去就像个不堪生活重负的普通贫民,他借着路边晦涩的灯光,在酒吧墨黑色的玻璃窗前上下打量着里面的自己,“十步之外决不会有人能够一眼认出我吧,更何况现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就算邢怀彬在怎么精明老练,也绝想不到我会这么快就换了一幅模样吧?”
  满意地呼出口浊气,竖起外套的领子将半张脸埋了进去,孙朝晖沿着脏乱的过道快步前行,他要去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很有可能邢怀彬等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他。
  四周安静得就像无人问津的公墓,哪怕有一丁点儿的响动便会跟惊雷一样,弯着腰、拉低帽沿的孙朝晖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面,一对焦躁的眸子紧紧盯着对面不远处的房门。
  那是他和邱一禾的房间,也是他认为邢怀彬会布下陷阱的地方,在角落里蜷缩等待已经足足一刻钟,可是没有人来,也没有人从房间里出来。这很不对劲,他知道这很不对劲,因为就算邢怀彬不出现,起码那两个白痴乘警也应该来这里看一看……除非他们已经来过了,毕竟我饶了好大一圈才回到这里。
  饥饿、困乏不断地吞噬着他的意识,他好想撒开膀子大吃一顿,然后泡个热水澡躺在软绵绵的床上睡一觉,但除了闷热的空气和无尽的黑暗,他连闭上眼睛、稍微打个盹的勇气都没有。
  “我不该来的,或许我现在就应该离开……”用手轻轻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孙朝晖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嘴里又酸又涩,“就算他独自前来我又能怎么样?我杀得了他吗?他是几十年的老警察,在他面前我的拳头根本无济于事!”
  孙朝晖冒着被抓的危险来到这里,为的就是从根本上解决自己的麻烦――杀了邢怀彬,既然没用的刘剑锋还没来得及下手就挂掉了,那我就亲自动手好了――原本这个自认为聪明的打算现在想来却是多么荒诞无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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