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密室全集》第40/50页


  硬着头皮戴上手套,方医生先拧开水龙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尸体乱冲一气,但表面的血垢已经被冻结,冲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效果,于是他只好走得更近一些,开始一边用水冲,一边用毛刷狠劲地刷,但这样一来,飞溅的水珠夹杂着血块便会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整个过程就像在地狱中行走,方医生已经忘了自己在槽沟旁吐了多少次,总之他坚持了下来,直到刘剑锋的正面被清洁干净。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方医生没有预料到的,因为在刘剑锋背上几乎没有多少血垢,这让他大为诧异,因为按照当时现场的出血量来说,背部的血垢绝对应该比胸口上的多,除非――“除非刘剑锋在死后一段较长的时间里都是趴着的!”
  这个念头让方医生不由激动起来,努力回想当时现场的情景――尸体不是躺在床的正中间,而是偏向左则,在尸体右侧有一大滩血迹!
  “有人曾经翻过尸体,肯定有人曾经翻过尸体,而且是在刘剑锋死后大概六七分钟,所以刘剑锋背上的血垢非常少,非常少!”方医生来回踱着步子,大声地自言自语,“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这样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抓起刘剑锋握成拳头的左手,方医生再一次将其打开,原来掌心位于大拇指下方的、那个奇怪的淤青而今更加清晰,“两个长条形印记,看上去就像――就像是用指甲压出来的!”
  将刘剑锋的食、中二指放在印记处,二者果然非常吻合,于是方医生心花怒放道:“我明白了,剑锋,你这是临死前的遗言啊,你这是要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啊!”
  在正常情况下,握成拳头时,人的四指全部弯曲朝里,紧贴着虎口中心的智慧线,但现在刘剑锋的左手却不是这样,他的拳头是空的,他的四根手指头全部压在大拇指根部以下,而且四根指头当中,只有食、中二指用力压迫肌肤,几乎都抠出了血来。毫无疑问,方医生的猜测是正确的,刘剑锋确实留下了死前遗言,但关键是,这遗言有什么样的含义,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破解的,“必须再去一次凶案现场,只有在那里,我才能知道刘剑锋想要对我说什么,他想要指出的凶手究竟是谁!”
  草草将尸体重新包裹好,方医生从冷藏库中出来叫醒了打瞌睡的肥佬,等他将门锁好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警务室,他必须将这个重大的发现告诉郭启达,只有郭启达的同意,他才能进入凶案现场,才能破解刘剑锋死前留下的谜语,揪出杀死刘剑锋的真正凶手。
  ……
  “啊,你来得正好,毕生正想要好好谢谢你呢。”开门让气喘吁吁的方医生进来,喜笑颜开的郭启达指着正在那狼吞虎咽方便面的毕生说。
  “谢我?难道你们已经知道了刘剑锋被杀的真相了?”奇怪地挠挠头,方医生走过去才发现毕生居然带着手铐,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把毕生给铐起来了?”
  “呵呵,已经铐了我一个晚上了!”毕生将方便面推到一边,摸着满嘴的油水说,“所以我要好好谢谢你啊,方医生,若不是你刚才打电话把我们两个吵醒,恐怕这铐子我要一直带着上刑场呢。”
  “究竟怎么回事?”方医生来回转着脖子,忽然明白过来,哎呀一声说,“不会是孙朝晖的死跟你有关吧?”
  “可不是有关这么简单!他差一点就成了替罪羔羊,承当了连环密室杀人案的元凶!”端着刚刚泡好的茶水递给方医生,郭启达显然替毕生感到高兴,他摸着第二个肥下巴说,“也是这小子命不该绝、福大命大,他明明已经放弃,已经鼾声大作了,却被你一个电话闹醒,结果,呵呵――”
  “别呵呵了,结果怎么样啊?”方医生急不可待地问。
  “结果就是找到破绽了!”毕生满不在乎地说,“所谓天不枉我、老天有眼,这句话真是半点儿都没说错啊。”
  “嗯,嗯,没说错、没说错――”方医生将自己的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这种绝地逢生的好戏他自然希望知道的越早越好,“说说,毕生你跟我详详细细、从头至尾好好说说,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关,究竟是什么人要设陷阱害你?”
  “再稍微等等吧。”尽管睡眠不足,但郭启达的气色看上去却好了很多,可见他心中确实是向着毕生的,“一会邢老和耀明都要来,好戏当然得在大家面前上演才过瘾嘛,是不是,毕生?”
  嬉笑挠头的毕生回答道:“对,对,我很想看看待会邢叔叔的表情,那肯定是非常精彩的呀!”
  方医生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但从话语中却能隐约猜出来,于是含糊不清地问:“这个,不会跟邢老有关吧?”
  “我可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呵呵――”感觉毕生从死门关走了一遭,心情相当好。
  正说话的当儿,敲门声响起,然后邢怀彬和汪耀明几乎是前后脚赶到。邢怀彬可能没有睡,他看上去还是那副老样子,但汪耀明就不同了,一个劲打哈欠,揉眼睛,恨不得抱着门当枕头睡上一觉。
  “有话要说了吗?”来到郭启达身边坐下,邢怀彬从烟盒里抖出一根香烟,头也不抬地问,“有话就赶紧说,不要耽误大家的休息时间。”
  毕生直起腰,清了清嗓子回答道:“我不是凶手,有人陷害我。”
  “陈年老调就别弹了,直奔主题吧!”邢怀彬点上一根烟,单手支着下巴,好像瞌睡得想要打盹一样。
  “根据赌场保安负责人所说,以及这盘监视器拍下的录影带显示,在孙朝晖进入仓库后没多久,也就是八点二十三分,曾有一个与我貌似的人也进入了仓库,而且他在仓库里呆了大概三分二十五秒,临走时还打碎了过道上的路灯。”毕生条理清楚地说着,好像这件事情跟他完全无关。
  “嗯,接着说。”邢怀彬没好气地哼道。
  “事实上,八点二十分我刚刚和胡玲分手没有多久,我没有可能花三分钟时间从客房区赶到娱乐区去。”毕生顿了顿,接着道,“这个貌似我的家伙很明显没有掌握好时间,他过早地进入了仓库,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走路的姿势!”
  “姿势有什么特别的?”邢怀彬问。
  “当过兵和没当过兵就像男人和女人,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不可改变的,从没有当过兵的我,就算刻意模仿,也做不到录像中那人的沉稳和坚定,而那人就算刻意避免,也不能将这一点彻底抹去。”毕生眼睛直瞪着邢怀彬。
  “是吗?”若无其事地弹了弹烟灰,邢怀彬笑道,“第一,你有什么证据、证人可以证明,你是八点二十分与胡玲分手的?第二,类似于军人走路的姿势这种主观上的东西,请你就不要用来替自己辩驳了!”
  “好吧!”毕生胸有成竹地说,“我承认刚才我撒了谎,那监视器上的人也确实是我没错。”
  “这样就好办多了。”邢怀彬总算抬起了头,对毕生的认罪丝毫不觉得意外,“说吧,毕生,我知道你肯定有个杀手锏!我猜,这杀手锏多半就是你密室杀人的机关所在吧?”
  这话一出,毕生和郭启达二人同时惊愕,前者更是咳嗽了半天也没能缓过劲来,但是有些话必须说出来,若不说出来,自己将彻底被邢怀彬击溃。
  “郭大哥,麻烦你放一下录像!”好不容易缓和心中的紧张情绪,毕生轻声说道。
  郭启达起身将电视机和录像机打开,画面正好定格在“毕生”砸碎过道路灯的地方。
  “监视器分辨率不高,我们看不清画面上这人的模样,但是――”毕生冲郭启达道,“郭大哥,可以放了。”
  画面继续推进,“毕生”砸碎路灯后,过道内却并没有暗下来,因为仓库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的灯关将外面映得一清二楚,紧接着“毕生”走过去将门关好,而过道上也就此漆黑一片。
  “停!”毕生喊道,“大家都看到了,我在关闭仓库的门之前,里面的灯是亮着的,我现在要问一个问题,如果我再次潜进仓库的话,除了打开门进去,还有别的方法没有?”
  “貌似,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邢怀彬神色不动。
  “那好,既然我要开门,那里面的灯光便会立刻射出来,但是,在随后的录像中,过道始终漆黑一片,也就是说,在我离开之后,没有任何人进入过仓库!”毕生越说越亢奋,“根据尸体的特征可以推断,孙朝晖死亡时间大约在晚上十一点左右,请问,八点二十六分离开的我,如何在不进入仓库的情况下杀死孙朝晖?”
  “不对!”汪耀明忽然叫了起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我们进入仓库时,里面漆黑一片,灯并不是亮着的!”
  “这就是你密室杀人的机关吗?”邢怀彬叹了口气,“毕生啊,你要怎么解释你在现场留下的那些线索?”
  “不要着急,我很快就要说到关键之处了。”毕生晃悠悠站起来,从桌上拿起一张照片,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刚才汪大哥也说了,他进入仓库的时候灯是关着的,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这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孙朝晖自己将灯关了,然后被杀;其二就是有人从外面将灯关上,然后回到仓库杀了孙朝晖离开。这两种可能都是监视器无法拍摄并记录到的。”
  “我更倾向于你的第一种说法。”邢怀彬笑了起来,“你借口离开仓库,并让孙朝晖将灯关上,然后再回去将孙朝晖杀死,从而完成你所谓的、并不精妙的密室杀人。”
  “呵呵,邢叔叔,你不要急着给我定罪,让我把话说完。”将手中的照片放在邢怀彬、汪耀明的面前,“我要感谢汪大哥的细心,是你这个发现解了我的困惑。你们看到的是一个断裂的铜环,上面还缠着少许的麻线,这片铜环的位置就在仓库前门的缝隙处。”
  “你们看看照片中地上有什么?”毕生手指移到照片的顶部,“是新近脱落的油漆,为什么我说是新近脱落的呢,因为跟四周的东西相比,这些油漆上面没有半点灰尘,就跟这片铜环一样。”
  汪耀明纳闷地看着毕生,虽然当时他因为疑惑而拍下了这张照片,但事实上对铜环的由来一无所知。
  “我仔细询问过郭大哥关于仓库的情形,仓库照明的开关就在前门的旁边,而且是闸式开关。这铜环的大小很巧,恰恰可以套在电闸上,是不是,汪大哥?”毕生问。
  汪耀明眨了眨眼睛仔细想了想,道,“听你这样一说,还真是如此,而且我当时也觉得奇怪,闸刀上的锈迹也有剥落现象,看来这就是为何照明会自动关闭的秘密了。”
  “是的!”毕生忽然提高了音量,指着屏幕上的黑影说,“这个人,进入仓库之后与孙朝晖发生了一系列肢体上的冲突,在将其打晕后故意将灯打开,以至来制造无人再进入过仓库的假象。随后,他绕到仓库前门,用事先布好的绳索和铜环将闸刀断开,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在监视器的证明下,堂而皇之地回到仓库准备实施杀人陷害的勾当。”
  “说到好啊,毕生!”邢怀彬开心地摸了摸嘴巴,“你很好地将自己的密室杀人破解掉了,但这似乎对你证明自己的清白于事无补吧?”
  “哈哈,邢叔叔,我一直在对你说,让你不要着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耐心了呢?”毕生满不在乎地调侃,紧接着从郭启达手中接过录像机的遥控器,“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录像中的歹毒之人机关算尽,却还是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
  汪耀明和方医生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毕生,而邢怀彬则像在看一出拙劣的话剧,抱着肩膀懒散地躺在椅子里。
  将画面飞快前进至三分钟后,在屏幕右上角闪了一闪的时候,毕生急忙将画面定格,“邢叔叔,你仔细看看,要非常仔细地看,我知道你眼睛不好。”
  同一个画面前进倒退,来回重复了三遍,毕生直到邢怀彬咧嘴而笑,才慢慢说道:“我想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个地方,那这究竟是什么呢?是赌场存放现金的地方,它之所以会在屏幕上闪烁,是因为这个房间装有声控灯!也就是说,在那个歹毒的家伙离开仓库之后,也就是八点三十分,有人进入了仓库!”
  “未必是进入仓库,也有可能是某个喝多了的酒鬼,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也未可知。”邢怀彬耸耸肩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有件事情你是绝对想不到的!”毕生忽然抓起桌上一张打印的纸张拍在邢怀彬面前,气愤填膺地喝道,“知道这是用什么拍的吗?你应该知道红外线这个东西吧,这张照片,就是孙朝晖用手机在八点三十一分五十秒的时候拍下来的!”
  纸张上淡绿色一片,却能清晰地看到仓库的房门被打开,门外的人已经有半边身子进入了仓库。
  “我不知道拍下这张照片时孙朝晖是什么心情,但我想他肯定是绝望的,因为他甚至没有勇气拍下凶手的真面目,他害怕凶手发现这个手机的存在,从而在自己死后,无法留下任何线索给真心想要抓住凶手的人。”毕生落寞地说着,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邢怀彬。
  “好吧,我承认在八点三十一分五十秒,有人进入了货舱,但你要如何为自己辩解?这个进入仓库的人,有可能也是你!”邢怀彬依旧故我地说。
  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而入,正是赌场保安的负责人,他快步走进来,将手中的一盒录影带交给郭启达,低声说:“我又确认过一次,毕生没有撒谎。”
  郭启达微微颔首,说了声多谢后将带子交到毕生手里。
  毕生同样感激地冲负责人点点头,然后一边快速放映监视器的录像带一边说,“在这人进入仓库之后不到十分钟,也就是八点四十四左右,我也进入了仓库。就是这里,声控灯再次亮起。”
  随后录像带被快进至晚上十一点,所有人都发现从十一点十分和十一点五十分左右,声控灯总共亮了两次,也就是说有两人先后从仓库离开。毕生动作麻利地换上负责人带来的录像带,这次录像带拍摄的是赌场的前门,画面比监视器的那个要清晰许多,门口行人的模样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毕生沉默地将时间调到晚上八点二十二分,指着画面远端出现的一个与毕生相仿的身影,“这就是那个歹毒的家伙,可惜他太狡猾,不仅带着帽子,在经过大门前监视器的时候,还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将时间调整为八点四十三分,画面上近段则非常清晰地出现了毕生,他叹息着说:“八点四十四分,我进入了仓库,随后被人击晕。”
  再次调整时间到十一点十三分,环面远端再次出现那个健步如飞的身影;最后是十一点五十三分,浑身浴血的毕生从大门前狼狈的飞奔而过。
  这些时间点由郭启达在旁边一一记录下来,而毕生则一言不发地看着邢怀彬,似乎在等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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