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遥》第33/202页


“大人不必如此多礼。烟络久居深谷,自在散漫惯了,不免意气用事。既然事已至此,来日方长,还需大人多加提点。”一直以来,她都不爱费神谋算。

顾方之目光悠远,含笑不语。

她站定,静静地等着不远处的苏洵,那是改变了她命运的男子,她注定与他纠缠不清,不管他愿不愿意,也由不得他愿不愿意。

“大人,烟络方才多有冒失,还请大人谅解。现在可是要去皇上那边?”她俏生生地笑,神情温柔。

苏洵看着她,眼神里极其轻微地透出一丝热度,微微颔首。

这个一身紫袍、位高不胜寒的男子,他浑身透着孤傲和清冷,烟络嘴角扬起和煦的笑意,他若志在伯牙,她便只好做愚钝的樵夫,以配合他的大智大慧啦。

两人并肩而行。

熏风送爽,落英缤纷。

缓缓行去,老皇帝看着两人,笑道:“苏爱卿,来晚了一步,方才潜儿有一佳句。”

烟络见老皇帝一脸赞许,侧头看去,正有一位穿着杏黄袍衫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那男子衣饰华丽,衣角袖口皆是精致的绣纹,玉佩组绶一应俱全。长相勉强算是帅气,虽嘴角带笑,却掩不住阴冷的气息――这种人该不会是八点档电视剧里心术不正的男角吧?侧头瞧瞧正躬身行礼的苏洵,她笑得好不得意,苏洵与太子真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皇太子李潜冷眼嗫斜她,阴冷不语。

不爽堂堂皇太子拿如此阴冷的神情盯着自己,烟络巧笑嫣然,上前叩拜,遂佯装好奇地侧头问一脸清冷的苏洵,“大人,能教皇上如此欢喜的,想必是精妙绝伦的诗文?”

苏洵侧头看她,并不回答。

老皇帝听闻此言,笑得欢畅,朗声道:“姑娘说‘精妙绝伦’未免夸张,不过,倒是自有一番趣味。”

苏洵剑眉一蹙,不着痕迹地将烟络隔在身后,淡淡说道:“太子向来文采横溢,得此佳句亦不足为奇。”

烟络抵着身前温暖的男性身体,嗅到阵阵清爽的幽香,小脸微红――他为何不让她把话讲完?

老皇帝笑道:“朕倒是很少听到苏爱卿的溢美之词啊。爱卿尚不知潜儿所做为何,竟也开口称赞?”

烟络看着双眼精光闪过的老皇帝,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未待苏洵开口,皇太子冷冷道:“如此,本宫就再次献丑了,还望苏御史指点。”他素来费尽心力要拉拢苏洵,软硬皆施,仍是未占到任何便宜。若不是顾忌他身后党羽众多,又还有几分利用的价值,早就叫他消失地神不知鬼不觉。“大人请听好:东城渐觉风光好,彀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云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大人以为如何?”

苏洵躬身施礼,声音清冽,不带一丝情绪,缓缓答道:“微臣才疏学浅,诗词歌赋早已生疏多年。不过,太子殿下此词却是极佳,尤以‘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句为最。”

老皇帝抚掌笑道,“朕也以为此句最佳。”

李潜却冷笑道,“苏御史未免太过谦虚,也未免太过抬举本宫。当年苏御史进士科进士及第是何等光大门楣之事,本宫不信以大人之能会生疏至此。”

哦?烟络看着身前男子的背影,一脸景仰,他竟然也有如此辉煌恣意的过去?

苏洵沉默不语。

老皇帝似乎也被激起了兴致,笑道:“爱卿当年确实年少才高,文彩卓绝啊。朕还记得殿试当日的情形。”那样清冷睿智的男子曾叫他惊为天人,更加叫人惊叹的是,苏洵不恃才自傲,亦不迷恋权势。当年的两仪殿上,他负手卓然而立的样子鲜活得仿佛就在眼前。

苏洵亦像是忆起了往事,眉宇间的飘忽却是稍纵即逝,平静地答道:“微臣蒙皇上多年错爱,始有今日。只是,微臣懒惰,这诗词确是荒废已久,微臣惭愧。”

老皇帝看了看苏洵身后笑意浅淡的女子,忽然来了兴致,问道:“施姑娘如此以为?”

烟络见话题莫名其妙地丢到自己跟前,心里虽然诧异,还是笑答:“禀皇上,太子殿下的文采自是不俗。苏大人也是一心为国、鞠躬尽瘁。要作诗的话,恐怕翻来覆去只有《自责》一句。”

“嗯?”老皇帝挑眉。

“犀带金鱼束紫袍,不能将命报分毫。”烟络浅浅笑道。

紫色之袍是官吏公服中最为贵重的一种,三品以上方能着紫。‘犀带金鱼束紫袍,不能将命报分毫’,意思说虽然受命于朝廷,担任着要职,但是却没有尽力报效――是自谦之词。他忧心国事,疲于奔命,却要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何用!?

“倒像是苏爱卿。”老皇帝双眼微眯,了然一笑。

苏洵回首看她,神色凝重。对于官场皇室,她毕竟知之甚少,她可知这样的言词背后会是怎样的谋算?

“烟络姑娘确实是文采难得。”太子李潜突然开口,语气阴冷,“儿臣有一建议。既然父皇对她甚是喜爱,儿臣宫中尚缺一位女官,不如请烟络姑娘进宫?”

烟络俏脸瞬间苍白,她才不要去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不要跟着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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