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遥》第44/202页
秦缜头一次用略带感激的眼神看她,虽不知这女子能不能信,但是此刻却不得不谢她出言献策。
身后却传来李希沂勉力提气开口的声音,“施姑娘……不妨事……请林总管进来说话……”
秦缜叹息,他怎么低估了爷的坚持?
门前的白衣女子衣袂飘飘,侧头望着屋内愉悦地笑着,一双眸子仿若新月弯弯,“王爷信不过秦将军?”
秦缜好奇地偷瞧一贯优势的爷,他此刻微怔,却在瞬间浅笑出声,“施姑娘……”
李希沂好笑地看着倚着门枋的白衣女子,她得意地笑着,双手交叠胸前,正是那双手方才自鬼门关拉回了他。“也罢。秦缜……”他侧头笑道,“你先问问林总管……此行所为何事,本王……等你回话。”
烟络不满地撅起了嘴,嘟囔道:“不要命的死硬派。”
秦缜与李希沂皆是耳聪目明,怎会听得不真切?秦缜正欲发作,李希沂却笑道:“本王有幸……得姑娘费心,自不会辜负姑娘……一番美意。”
秦缜见状,躬身施礼,迈步而出。
烟络闪到一旁,避开他旋风一般气势凌厉的身子,偷偷吐了吐舌头,心道:玩儿命的死忠派。
榻上温和的男子却轻轻地笑着,只是在只剩下他与她二人的时候,他的笑容淡了许多。
烟络遥遥看着他一脸不再坚持的笑意,也不言语。有什么好说的?她也不知道啊!
忽然,听见他淡淡地开了口,语气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折,他问:“施姑娘为何离开……御史府?”说罢,他侧头静静地看她,很有耐心地等她的回答。
两人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决计不近,那样的距离只够依稀认出他脸上的神情,刚好听清他低微的话语。
烟络定睛看他,又扭头去看门前璀璨的阳光和地上斑驳的光与影,不自在地双臂微紧,缓缓道:“天上天下,我爱去哪里自然就去哪里。”她怎能告诉他,她是被穆总管扫地出门的?太丢脸了!
烟络偷偷看他,却见他轻巧地笑,淡淡的神情叫人倒不局促,他并不戳穿她的难堪,含笑温柔地颔首表示了解。
眼前的他神情是那样的舒服,烟络一直以为,舒服二字是对男人或女人最高的评价。
那样舒服的男子却非常非常温柔地开了口,话仿佛不是在对她讲,因为他的眼神穿过她看到了迷茫的远方,自顾自低低地吟道:“青山元不动,白云自去来。”
烟络小心翼翼地在心里重复他温柔的话语――青山元不动,白云自去来,青山元不动,白云自去来……
心里有莫名奇妙的悸动,却是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诡异。
为何她一遇见他,就止不住泛起这样的念头?
在她看来,诡异这两个字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字眼,却被频频用来形容她与他之间的感觉。究竟是她有问题?还是他?烟络微微皱眉,晶莹的眸子里透着浓浓的疑惑。
谁是青山,亘古伫立原地守候不动,谁又是白云,经年飘忽不定影踪难测?
谁会若青山一般,任白云眼前飘过?这样的伫立是源于一贯的洒脱,还是源于执着的守候?
这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期待,还是一种诅咒?
许多年以后,烟络才能真正明白。当时说这话的他,眼神穿过她的身体,望见的不是院子里的春色,而是两人纠缠不清的将来,和他不知何时兴起的这样强烈而执着的守候。
青山元不动,白云自去来……
修竹厅。
精致的乌木几。
两盏青花菊花茶碗。
雾气氤氲的茶水里,舒展开来的茶叶外形似瓜子,色泽翠绿,香气清高,绕梁不绝。
那是六瓜安片,齐云山蝙蝠洞所产,当朝贡茶。
秦缜神色凛然,正襟危坐。
青衣总管敛手而立,眉目低垂,看不清脸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