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遥》第5/202页


茶香袅袅。

“姑娘可知七情致病?”他突然专注地看她。

烟络好整以暇地浅笑, “大人可是指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情志变化?《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亦说:‘百病生于气。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大人是要考考烟络?否则何出此问?”

顾方之浅呷一口,俊逸的脸自烟雾中抬起,笑得缥缈,“忧思如何?”

“忧思?”她莞尔一笑,便脱口而答,“忧思虽可伤脾,也可伤心。何来忧思?”

“若是劳倦呢?”

“损脾土,耗心血。宜益气健脾,补心血安心神。参岑白术散及补心汤加减。大人以为如何?”话毕,女子巧笑嫣然。

顾方之的脸隐在升腾的雾气后,看不清表情,却听见他的嗓音醇厚且回味悠长,“施姑娘果真师出名门,方之现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能否应允?”

烟络陡然升起警惕,聪明如她总不能因一顿还没吃上的饭赔了自己的一生罢,遂正色答道:“大人谬赞了。烟络不才,恐怕有负大人重托。”

眼前的男子对此话充耳未闻,犹自说道:“方之有一位挚友向来操劳又忧思过度,可否请姑娘代方之为他尽一份心力?”

“男他?女她?”烟络问得小心翼翼。

“是一位男子。”

“我是女儿家。”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顾方之侧头看她,幽黑的双眸里笑意浓重,“姑娘身为上工,会介意病患是男是女?”那双光彩横溢的眼仁里明白地写着“如此蹩脚的推辞怎会出自姑娘之口”。

好吧,烟络双肩微耸,就算你给本姑娘带上“上工”的高帽子,本姑娘也不见得非答应你不可罢。初至长安,本姑娘的医馆还没来得及开张呢。然而,顾方之后面的一句话却叫她为之气结。

“当然,姑娘一个女儿家要在都城自立门户,悬壶济世,也不是不可,只怕――不、易。”他英俊的脸上神情悠闲自在。

该死的官!竟敢威胁她一个弱女子!烟络怒目而视,咬得牙痒痒。如果可以杀人,她一定已经将他大卸八块!“敢问大人官阶?”一字一字缓缓从牙缝间挤了出来。

“区区殿中省少监,不足挂齿。”他仍旧笑意不减。

“从四品?”她猜得不错。

“嗯。”

“敢问少监大人挚友?”

他浅笑着看定她,“皇上赠官太尉,实职御史大夫。”

“……”

他好笑地看着她倒吸一口凉气的样子,这女子实在有趣。

半晌,她咽下哽在喉头的口水,困难地问道:“三、三公之首,正一品?”

顾方之微笑颔首。

“啊!”她一声惊呼,跳了起来,一手忙于扯出不慎踩在脚下的一角披帛,一手指着他老神在在的俊脸,竟结巴起来,“你、你……”哼!她不玩了!开玩笑,一品大官的身子骨是她小小施烟络可以搞定的吗?这、这不是拎着头玩儿命吗?她向来怕死极了――她、她不干了!

“施姑娘。”

身后的男人声音要命的摄人魂魄――她才不上当呢,一面如斯想着,脚步却不听话地挪了回去。

顾方之微眯着双眼,笑得愉悦,他说:“与其在外颠沛流离,风餐露宿,何不与人方便亦与己方便?姑娘家只身在外,终是不妥。”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大人亦是能人,如此要事何必假手于人?”

“方之行走宫城,分身乏术……”此外,他怎能向她讲明宫中争斗险恶,他岂会轻信宫城里的人?况且苏洵的生命对人对己都太重要!

眼前女子清澈的眼波里疑惑重重,“大人为何信我?”

顾方之望着她清如流涧的双眸,怎能让她知晓在这样紧迫的时势之下,他冒险做出如此危险的选择竟然是出于直觉?他身在宫城数年,阅人无数,但愿这一次不会看走眼,否则――她也是在劫难逃。

于是,他只好含笑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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