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倾秦王心疑是故人来全集》第77/114页
她似未曾听见,依旧保持着原有姿势,恹恹地坐在软垫上,微垂了头,双目失焦地直凝地面。
我皱眉,拉过她的双手握在手中。
“想什么呢?”我加大的嗓音。
她似猝不及防,双睫轻眨,人也跟着轻颤了一下,抬头望我,目光迷芒,片刻后才渐至清明。
她怔怔地看我片刻,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把眼垂下去。
我不是三岁孩童。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伸手托起她的下颔与我平视。
她静静地望着我,眸中,忧伤和着水色渐现,稍顷,她移开目光看向案上。
我会意,转手取过一支毛笔,放在磨盒里蘸了两蘸,又把笔头按在磨盒边缘抹去多余磨汁,复又取过一张素洁白绢,一并递给她。
她伸手接过,提笔写下几字,然后将白绢掉转过来给我看。
我直直盯着手中的白绢,绢上清秀字迹浓黑如夜――还燕。
还燕?还燕!!
她即或口不能言,却依然有本事瞬间点燃我的怒火。我只觉周身霎时如坠冰河,怒意伴着哀伤一刹由心底狂蹿而起。
“想让我放你回燕国?”我微眯了眼睨着她。
她看我片刻,微一点头,神色淡定。
“你忘了吗,燕国早就不复存在了?”我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
闻言,她微微一颤,眼中恨意乍现。
“恨我是吗?”我自嘲一笑,“恨吧,我不在乎。不管你怎样恨我,我都不会放你回去,”我深吸口气,“今生今世你不要再想踏入燕地半步,我再说一遍这辈子你只能待在秦国,待在咸阳,待在我身边,除此之外,你哪都不能去!”我深深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听明白了?”
她直直地看着我,眼中波光流转,半晌,将白绢从我手中轻轻取回,再次下笔。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我看着手中的白绢,气极冷笑,心一抖一抖地疼。不错,咸阳宫中美女如云,只要我点下头,会有更多的“彩云”飘进来。可是,可是你不明白我的心吗?你懂,我知道你懂,既然懂,又为说这样的话来伤害我!”
“为什么?”我冷冷咬牙,抓牢她的胳膊,“为什么总是要激怒我,总是无视我对你的心意,以前如此,现在也是这样,你不懂我的心吗,不懂吗?是不是要我把全咸阳宫,不,把全天下的女人都杀光了,你才会明白,才会相信,纵然咸阳宫中美女如云,我只在乎你一个,只要你一个!”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我望着她,悲怆冷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这样的答复你满意了吗?满意了吗!啊?!”
在我对着她大呼小喝的时候,她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眼中的水气越聚越多,最终夺眶而出,滚滚而下。
我的心因了她的泪霎那柔软,她是我的克星,我对她永远无能为力。
我轻叹口气,抬手为她拭泪,“不要再说回燕国,不要再说那样的话,永远不要。”
她忧伤望我,泪,似乎永无穷尽。
从此以后,她果真再没“说”过要回燕国的话,她根本什么话都不“说”了,每日里只是沉默地待在我身边,或安静研磨,或怔忡出神。
有时,我觉得面前的女人不再是我所熟习的姬梅。我所熟悉的那个燕国公主冷傲出尘,美丽娇弱的外表下时现锋芒;眼前的女人,不过是具与姬梅长得极为相象的行尸走肉。
我深知这一切都是那次投毒事件的后遗症。那孩子的死,她的嗓子,宫廷的险恶,让她感到孤单,恐惧,让她更加思乡。然而,思乡却不得归,所以她痛苦,她绝望,这痛苦与绝望最终潜移默化为今时的麻木。
我懂,我全都懂。
可是,就算我懂,我亦无能为力。我既无力让那孩子活过来,也绝不会放她回燕地。
所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痛苦中煎熬,憔悴。
要怎样才能让你快乐起来,我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