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经典天舞》第107/159页


  邯翊纳闷地说:“儿臣今天才回来,怎会知道?”
  白帝将信将疑,似乎想说什么,却到底没说。
  ※版本出处:实体书※
第四章  
  明秀宫的梧桐树,已多年未曾修剪,箕张的枝桠,伸过南墙,在凤秀宫的庭院中投下一片暗影。
  邯翊抬头看了几眼。
  他忽然想起,曾住在那里的女子,如今孤独地生活在帝都郊外的梅园。是什么让一个女子有这样的决绝?他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嫡母,产生了些许好奇。
  但,她始终是遥远而缥缈的,就好像只是一段传闻。
  在更南面的坤秀宫,那个女子却仍是无比清晰的记忆。
  坤秀宫已经被封了六年。自从那个伤心的日子,白帝再也不肯涉足那里,但邯翊想,他大概从来也未曾忘记过。就像他,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那里的任何陈设。
  还有,在窗边绣着花的虞妃。
  很奇怪地,每次他回想起她,总是那么一副低垂着头,安安静静的模样。
  她是不大笑的。
  偶尔勾开嘴角,若有若无地,便已经消散掉了。
  不像如今凤秀宫的那一位。他想起方才请安时,她的笑容,空洞地悬在脸上,好像跟她的人是剥离的两个部分。
  邯翊心想,难怪瑶英不喜欢她。
  他转身走出凤秀宫,穿过长长的窄街,到西面的去看弟弟妹妹。
  瑶英和玄翀姐弟,是在他们的母亲死后,搬到西面去的。因为容华、宇清两宫,离乾安殿最近。
  白帝没有精力亲自照料一双儿女,在姜妃入宫后,他曾想过让他们搬去与她同住,却被女儿瑶英一口挡了回来。
  “父王要娶什么人,做女儿的不能说什么,可是有两件事情,我是绝对不依的。”
  “哪两件?”
  “第一件,坤秀宫不能让她住。”
  白帝笑了,“真是!我几时说过会把坤秀宫给她?”
  “那可说不定。现在是这样说,谁知道过一阵,那个女人说了些什么,父王便答应了呢?”
  “你这孩子!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还有没有一点公主的体统?”白帝很想沉下脸来训斥,无奈眼角却掩饰不住疼爱,叫他的话一点份量也没有。
  瑶英抢白:“能怪我么?娘过世的时候,父王对我说什么来得?”
  他说过绝不会再娶。
  白帝狼狈地岔开了话:“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我不跟她住,小翀也不能去。”
  “可是小翀才八岁,得有人照料……”
  “那还有我。”瑶英尖尖的手指一点自己的鼻尖。
  白帝愕然地看着十岁的女儿,随即哑然失笑。
  不过,姐弟俩终究没有搬。父女间的对话,也被宫人们绘声绘影地传说开。邯翊偶尔会想,也许姜妃也听到了这个说法?只是她脸上看不出甚么来。
  远远地,有琴声从宇清宫飘出来。
  是惊涛的声音。
  白帝将这张天下第一的名琴,给了他亲生的独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年幼失明的缘故,玄翀别无消遣,小小年纪,就弹得一手好琴。
  但他轻易不肯弹给人听。邯翊本想站在庭院里听一会,然而才进门,琴声便停了。过得片刻,宇清宫总管王进从里面迎了出来。
  邯翊问他:“小翀……怎样?”
  王进小声回答:“二公子今天挺高兴的。”
  玄翀性格乖僻,半年前,只因为两个宫女悄悄议论“二公子俊得像姑娘家一样”,便被他下令活活杖死。然而即使如此,白帝仍不肯责怪他,因为当初让玄翀中毒失明的那杯茶,本是要谋害白帝的,这份难以言明的内疚,让白帝格外优容他。
  惊涛已经收起来,玄翀坐在窗边,听见脚步声,他微微地转过身来。身上淡青的袍服,便随之抖出水样的波纹。
  他好像不喜欢自己的身体受到任何束缚,总是穿着轻软宽大的袍子,也很少梳头。散披的头发,衬得他那张原本就因为很少走出房门,而缺少血色的脸,显得苍白异常。
  收下邯翊送他的打更娃娃,玄翀简简单单地道一声:“多谢大哥。”便再无二话。
  邯翊坐得实在无趣,随便寒暄几句,辞了出来。
  到了容华宫,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瑶英有午睡的习惯,此时刚起身不久,坐在妆台前,用手懒洋洋地托着下巴。宫女玉儿站在她身后,拿柄牙梳,一下一下地给她拢头。
  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意思要宫女们莫要惊动了她,自己悄悄地走到她身后。
  瑶英先没觉察,仿佛在想自己的心事。过一会,打了个哈欠,方张开嘴,从镜中一眼瞥见使劲忍着笑的邯翊。
  “哥哥!”
  她霍地站起来,笑着、跳着,拽住了邯翊的衣袖。
  “你几时回来的?昨天我还在问父王,他说你总还得两三天才能回来。鹿州好玩不好玩?肯定有好些希罕东西,快说给我听!”
  她一个人说个不停,邯翊一句也插不上,惟有笑嘻嘻地看着她。直等到她说累了,停下来,邯翊才把给她买的玩意儿拿出来。
  瑶英拿着自己的小像,边看边笑:“真像!怎么能这么像呢?他又没见过我!”
  “那是我画得好。”邯翊手指着自己说。
  “嗯——”瑶英头一偏,看着他问:“你自己必定也做了一个,给我看看?”
  邯翊那个在六福手上收着,便取了出来。瑶英看一会邯翊,又看看手里的泥像,再看看邯翊,忽然手一蜷,藏到了自己身后。
  她顽皮地笑着,“这个好,我也要了。”
  邯翊故意逗她:“那你怎么谢我?”
  “我……”瑶英用手指点着下巴,眨着眼睛想了半天,忽然一掀眉说:“我给你绣个荷包吧!”
  邯翊刚从玉儿手上接过一杯茶,呷了半口的茶水,全呛在了嗓子眼。顿时涨红着脸,伏在桌上咳个不停,唬得几个宫女一拥而上,在他背上拍了好一会,才算喘过这口气来。
  “罢了罢了,我可不敢招惹你动针线——”
  帝都风俗,新嫁娘头上的喜帕必得自己绣,连天家女儿也不例外。所以两年前,白帝给瑶英找了女红教习,非要她学会针线不可。瑶英赖不过,便给白帝许诺,替他绣一条腰带做寿礼,条件是白帝得带上一回。白帝听她有此决心,满口答应。结果她倒是绣出来了,送到白帝手上,白帝皱着眉看了半天,往旁边一扔,从此再也不提要她学女红的事。
  邯翊取笑她:“你怎么上花轿呢?到时候你头上那块喜帕怎么办?”
  “我才不管呢!”瑶英扬起脸,说:“我什么也不绣,就蒙上一块红盖头,谁还能把我怎样?”
  真是匪夷所思的念头。
  邯翊看着瑶英,想像她蒙上一块素红盖头的模样,起先直想笑,然而想着想着,他笑不出来了。
  “这怎么行?”他极力掩饰着,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你夫家会笑话你的。”
  瑶英好一会不说话,像在想什么心事。
  突如其来地,她问:“要是你,会不会笑话我?”
  邯翊愣了。他像是被窥破了行径的小贼,慌乱地说:“你这是瞎说,我又不会娶你。”
  瑶英的眼皮垂了下来,半晌,她轻声地嘀咕了一句:“我打个比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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