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经典天舞》第115/159页


  邯翊当即命人去取。这边冯景修接着提议:“该选哪些,一是这班子在哪里,赶不赶得及;二是选精不选多,譬如猴戏班子肯定各地都有几十上百,那就不必都来,定下数目,自有各州去选好的;至于第三,是场地有多大?”
  白帝划给的,是端文街建隆门内的一块空地,邯翊到过,却说不出来到底有多大。
  于是吩咐:“取帝都舆图来。”
  不多时取到,冯景修手指着图解释:“这块地方,方圆不过两百余丈,不足三百丈,其实能容下的人不是太多,公子是否心中有数?”
  邯翊略算了算:“除掉百戏班子还得占一大块地方,有万余人在那里看还算宽裕,倘若过了三万,就会嫌挤了。”
  “那是搭圆场,不搭圆场,人又可多些。”
  “直台能容下的戏台怕是太少?”
  “那就沿着斜角,搭两个半圆。然后在台子外面,都包上两层栅栏,以为围护,费不了多少人工,又可万无一失。”
  “好!”邯翊轻击案几,“就这么办。”
  等太常司官带着百戏册来到,选好班子,自有书办,按照拟出的单子,给各州督抚下诏。布防事宜,有廷尉司会同帝都府尹去办,都是驾轻就熟的事情。其余的勘察地形、搭建戏台,全归工部。
  事情一一分派出去,邯翊稍稍松了口气。
  晚间请过萧仲宣来闲谈,不由感叹:“想不到里面这么多事,竟比看一个月折子还累。”
  萧仲宣一笑:“王爷大约也是这么想。”
  邯翊心中微微一动,却没言语。
  场子划定,何处该搭多大的台子都商议妥,一入八月,木料麻绳全都运到了工地上。
  “还有半月,来得及么?”邯翊问。
  冯景修答:“来得及。”一顿,又添了一句:“只要别下雨。”
  然而,说这话的第二天,就开始下雨,而且极大,根本没办法赶工。下到初五,邯翊坐不住了,绕室徘徊,时不时凑到窗口抬头去望天。其实根本不用看,水声潺潺,就像在心上抓一样。
  想一想已经花费了偌大气力,最后却被一场雨毁了,何能甘心?坐立不安,直等到暮霭沉沉,六福领着下人端上饭菜,邯翊拿起筷子,目光逡巡一圈,全然没有胃口,又重重地放下了。也就在这里,偶然的注意中,有了惊奇的发现。
  “雨小了?”
  果然,推窗望去,已只是丝丝细雨,伸出手几乎感觉不到。
  邯翊很兴奋:“快找冯景修来。”
  人一到,邯翊辟头就问:“还赶不赶得及?”
  冯景修很从容地说:“多添人手日夜赶工,来得及。不过工程很紧,又在节下,工匠那里需得安抚一下。”
  “这好办,每人五两,明天我就支给你。”
  然而支钱的条子,到了户部却不能报销。“怪了,”邯翊纳闷,“这是工钱,为什么不能报?”
  “户部说了,工钱该支多少都有定规,这是额外的,不该由他们出。”
  邯翊想了想,说:“那就从我帐房上出吧。”
  说过就抛开了。第二天进宫,白帝仿佛是随口说了一句:“以后犒赏的钱,可以从内帑出。”
  邯翊不由一怔,随即明白,果然自己一举一动,白帝都留意着。
  到了十四那天,万事具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下雨,下雨可就太扫兴了。
  就这样忐忐忑忑,一夜惊醒了好几次,侧耳去听窗外可有雨声?直到第二天早起,仰首东方,曙光在望,方才松了口气。
  早两天已经颁出皇榜,告诉百姓有这一场热闹好看。因此午时不到,已经人山人海。
  邯翊另有要务。晚间白帝将携宫眷微服出宫观赏,廷尉司特为选出百名精壮侍卫,到时寸步不离地守在四周。如有万一,怎样联络、怎样尽快从场中撤出,全都一一商议定。
  布置妥当,胡乱吃了几口,匆匆进宫。
  才到乾安殿,迎面遇上了瑶英,穿一身玫瑰紫缎面的袍子,打扮得像个富商公子,冲着他笑。
  邯翊却恨恨地说:“都为你多那一句话,什么正经事也顾不上,直忙到今日!”
  瑶英扮了个鬼脸,“这怎么不算正经事?”她忽然凑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可是为了你,才出这主意的。”
  邯翊愣了愣,正要追问,微服的白帝,领了换过装的嫔妃们出来了。
  一行人分了十辆车,到端文街,离戏场还有数百丈,就过不去了,只好下车。廷尉司挑选出的侍卫早等候着,敏捷有序地往上一围,很快就开出道来。
  进得场中,一时目迷神驰。
  迎面台上两名壮汉,肩上各支一根长木,顶上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单足而立,舞动身姿。忽见那两名壮汉相对站定,陡然间齐齐一声大喝,双肩耸动,连木柱带顶端的小姑娘,一起换了个个!于是,彩声爆起,人群涌动,朝台上压,外围的差役,都使足吃奶的劲,总算还能借那一圈栅栏的力,硬是挡了回去。
  这边才息,一旁又是炸雷似的喝采,掉头去看,原来是俳优戏,相去十丈的两根柱子,中间拴一条二指多粗的麻绳,两名女子对舞绳上,穿着太常特制的绣锦衣裳,灯火底下流光闪闪,耀眼异常。舞了一阵,由分而合,双双走到中间,看的人不由提起一口气,要看她们怎么走得过去?只见两人各出一足,半空中划个半圆,跟着身子向外一拧,竟是切肩而过,严丝合缝,连歌舞也没有半点停顿。台下轰然叫好,赞声不绝。
  再往前,又是“神龟负山”、又是“幻龙吐火”,满场采声不断,直如闹翻了天一般。
  白帝以嘉许的眼色看着邯翊,“二十天里能办到这一步,不容易。”
  而邯翊,眼望着万民如醉的场面,也觉得这大半个月的辛劳,没有白费!
  如此盛事,颜珠自然不肯错过。
  只是裙钗出门,多有不便,男装又未曾预备,思量一阵,只好问萧仲宣借。
  吟秋抱着衣裳包袱出来,灵机一动,说:“老爷,反正晚上我们也去看,要不跟颜大娘她们搭个伴,人多热闹。”
  颜珠闻言,微微迟疑。
  萧仲宣便说:“算了吧,今天晚上的热闹还不够你看的?”
  等颜珠走后,吟秋埋怨,“老爷,人家颜大娘都还没说不肯呢。”
  萧仲宣笑笑,“既然是流水无意,何苦强求?”
  到了晚间,打发了吟秋一个人去玩,自己却在院中,对着天边一轮圆满的明月,悒悒独斟。不觉酒意渐浓,身子一歪睡去了,连吟秋几时回来的也不知道。
  颜珠主仆,痛痛快快地直玩到亥時过半,才往回走。
  到了家门口,红袖一面开门,一面笑说:“今天可玩得累了……”
  话音未落,冷不丁旁边有人插嘴:“两位……两位公子!”
  两人都吓了一跳,一起转过脸去,见暗处影影绰绰的两个人,看不清面目。
  红袖就问:“谁呀?”
  “我们……我们是过路的。”说话的高个,哑着嗓子,说不出的怪异,“我们走累了,想讨口水喝。”
  愉园在巷尾,哪有这么晚了,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讨水喝的?
  红袖顿起警觉,冷冷地说:“对不住,家里都是女眷,不大方便。”
  矮个的笑了:“两位不是男的?”
  红袖懒得再理会,推开门,回身一拉颜珠,便想进去。
  “别走。”高个的抢上两步,一面举手将门抵住,一只脚已踏了进去。
  红袖恼了,眉毛一耸:“你们要做什么?再这么着,我可要喊人了!”
  “别、别。”颜珠拦住了她,转身冲着那两人一笑:“两位妹子,要喝水是不是?进来好了。”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矮个的“嘻嘻”笑了几声:“大娘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还以为我装得挺像的。”
  颜珠也笑了,“妹子,你两个的声音,再怎么憋,也是脆生生的,哪像男的?”
  说着话,冲红袖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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