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经典天舞》第130/159页


  依然带着几分年少轻佻,陆敏毓拙于词令,叫他这样一堵,也就不便说下去了。
  然而他话里的意思,却是谁都听得明白的。
  匡郢缓缓开口:“臣以为,理法司不妨先由辅卿董硕署理。”
  邯翊眼波一闪,很快地接口:“不是长久之计吧?”
  “的确不是长久之计,但眼下还是该以鲁峥的事为先。”
  邯翊还要再说,石长德在他之前说话了:“臣也以为,理法司不妨先由董硕担起来。”
  听来像是附和匡郢,其实大有分别。
  “董硕……”匡郢沉吟片刻,说:“资历怕是差了一点?”
  “比当初之蒋成南如何?”
  这就无话可说了。
  石长德又说:“大公子说的也不错,理法司似乎是有点‘乱了套’,正好借这个机会整一整!”
  又是出人意料的一句话,诸人不由都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谁也没有说话。
  回到府中,邯翊想着方才会议的情形,沉思不已。
  恰好萧仲宣来,议论起来,邯翊说:“有件事我不明白,短短两日之内,莫氏、徐淳、还有那几个旁证,如何能够一起翻供?”
  萧仲宣一哂,“这没什么难想的――‘兔子急了也咬人’。”
  邯翊低头不语,思虑良久,微微摇了摇头,“徐继洙为人一向安分。”
  “再怎么老实,亲侄子的事情,也不能不急。”
  “不是说他不想,是说他没有那个能耐!”
  “哦?”萧仲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么,大公子觉得谁有这个能耐,而且会这么做呢?”
  “这个么――”邯翊掰着手指数:“匡郢最有这个能耐,可是他大约不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陆敏毓在理法司多年,也有这个能耐,可是他不是这路人。石长德……”
  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萧仲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还有呢?”
  邯翊手指轻扣太阳穴,迟疑片刻,说:“一时想不起来了。”
  萧仲宣“哧”地笑了,“难怪大公子想不起来,大公子想来想去,都是面上的那几个人。底下的人呢?”
  “底下的人?你是说……”
  “譬方说那些司官、或者书办、甚至是一个牢头?”
  “他们?”
  “不错,这些人要办这些事情,比面上那些人更容易。‘县官不如现管’,这话大公子没听说过么?”
  邯翊还真没听说过,将信将疑地眨着眼睛。
  “就算如此,他们怎么敢?不怕王法了么?”
  萧仲宣不语,忽而淡淡一笑,说了四个字:“上行下效。”
  邯翊怔怔地看着他,默然不语。
  萧仲宣和颜珠各住一个院子,中间隔一道月门。
  这天走过园子,见假山石旁,青烟袅袅,颜珠正对天祝祷,红袖在边上烧些纸钱,一脸凄然。萧仲宣掐指算了算,才记起是莫氏头七。
  那女子的死对他,本无所谓,可是这时候看看颜珠的神情,他却也忍不住有些难过。
  他便走过去,想要安慰她几句。
  然而,她身形凝然,好像全无觉察,他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就呆呆地站在她身后。
  直到她转过身来看着他,眼光中也看不出多少悲伤,却像两道冰冷的清泉。
  他脱口而出:“你放心。”
  她抬起头,天上片片白云,悠闲自在地飘着,金色的阳光从云层后面洒下来,这是很平静的一个夏日。她轻轻地问:“放心什么?”
  “她不会白死的。”
  颜珠不响,过了会,忽然笑了笑,说:“不管是因为什么死的,反正死也死了,白死也好、不白死也好,又有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空洞得出奇,仿佛她也已经不是一个活物。
  萧仲宣吓了一跳,顾不上回答,仔细地审视着她。
  颜珠觉察到了,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又抬起头,她说:“我们这些人,本来就像草籽一样,风吹到哪里就是哪里,落在地上,任人踩、任人踏。大老爷们都是做大事的人,眼里怎么会有我们呢?”
  “颜大娘……”萧仲宣想劝解,却记起自己也不曾念起那女子的生死,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其实这些道理,我早就明白了,也早就死心了。”颜珠的声音越来越平静,“只是莫家妹子这一死,心里有点难过,就把什么话都想起来了。说过也就说过了,萧老爷你放心好了。”
  她妩媚地一笑,仿佛在陡然间恢复了常态。
  萧仲宣却怔住了,只觉得那个笑容,像针一样刺进眼睛里。他想起一年来发生的种种,忍不住自问,到底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石长德的态度很快就传了开去,又见匡郢也没有有力的回护,便都有了共识――鲁峥完了。
  朝中的事,向来是墙倒众人推。
  鲁峥以往太热中,人缘便一般,此时借机参他的人多,替他说话的寥寥。议罪的结果,是革职候用,一下成了散秩大臣。
  私议也有同情的声音,认为处分过重,然而迅即消寂。
  并不是因为这话题已没有什么可谈,而是因为又传出一个听来可信的传言,说石长德表示,此事还要深查。这既要牵连到鲁峥之外的人,便不由人不瞩目。
  尤其那些平时跟鲁峥走得近的,更忙着打听,到底石相话里所指是哪些人?
  打听的结果,除却董硕在追查莫氏翻供一事有无幕后之外,别无动静。
  这一来,反倒疑惑起来。略带诡异的沉默中,终于有个叫李路的正言,上奏弹劾辅相匡郢。
  所指的事,是帝懋五十七年、帝懋五十八年,鲁峥两次以重资行贿匡郢,言之凿凿,仿佛确有实据的样子。
  白帝看后,下发交刑部审。
  此举颇不寻常。言官参匡郢不是一次两次,无奈一无实据,加以白帝的有心回护,留中的次数多,交议的次数少。联系前面的种种传闻,便有人窥出几分苗头,特别是那班与匡郢不对的言官,都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种种情形,匡郢自然都心中有数。然而他十分沉得住气,只问:“我是不是应该规避?”
  事情没有查实,自然不必,何况他的位子,仓促之间也找不出合适的人来替。
  于是他便依旧每天入直庐,该做什么做什么,从容自若。
  白帝并未叫邯翊过问这件事,但他自然很留意。冷眼旁观,倒有些佩服匡郢,心想他多少年不倒,毕竟也有他的长处。
  刑部正卿钱德康,是补了鲁峥的位上来的,不过他倒不是鲁峥一路,自觉可以不偏不倚。然而接了案子才知道棘手。
  受贿一事,匡郢自然不承认,这是可想而知的,麻烦的是,李路提出的几个证人,也都一概不认。而李路又一口咬定,是在何时何地听闻,且提出了一样证据,说是鲁峥送了一对玉狮子,狮子颌下的红缨纯出天然,十分罕见。
  “这对玉狮子必还在匡郢府中,找到了就是证据。”
  找到了自然是证据,问题是如何找到?除非抄家。想要抄家,必得白帝首肯,这就是一道难题,何况难保不走漏消息,一旦转移或者销毁,还是一样。
  白帝催问甚紧,钱德康考虑再三,决定如实上奏。
  白帝听后,不置可否,钱德康便知道他仍有回护之意。回来劝解李路:“没有实据,只能算是风闻。该怎么办,老兄可要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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