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时难别亦难全集》第19/26页


柳洁依在产房里晕晕乎乎地听着,心里空荡荡地,突然冒出个念头来,他为什么不找冯菁给他生孩子,悲愤之下倒是莫名其妙地生出最后一丝的力气,只听那助产士兴奋的叫,“头出来来,头出来了,扶好,扶好,剪刀拿过来……”陡然一阵的轻松,依稀便听见一阵微弱的婴儿哭声,然后是嘴里被缓缓地喂着淡盐水,有人在轻声的安慰,“孩子很好,漂亮的小姑娘,跟你很像呢……”她心里一松,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罗烈还在那里执拗,却是依稀也听见了婴儿的哭声,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一个护士跑出来,“先生,恭喜,母子平安,您添了一位小千金。”

罗烈松了口气,却更激动,“我进去看看……”还没抬脚,助产士便抱着小公主出来了,抱给他看,“先生,您的女儿,十分漂亮呢。”

罗烈见天天,已经四岁多,粉白清秀,玉雪可爱,自然以为自己的女儿必定也是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天使,可是看到助产士怀里那个紫红色,皱巴巴的小东西的时候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和柳洁依的样貌会生出这样一个肉丸子一样的东西来,不由得口吃,“这……这是我的?”

小婴儿似乎是听懂了父亲的不确定,微弱地皱了皱眉头,咿呀地哭了起来,罗烈立刻接过来,“是,这是我的,哭起来声音跟柳洁依一样。”

他从没抱过这样小的婴儿,虽然是裹扎好的,依旧觉得软绵绵的不着力,完全不似抱天天那样得劲,不免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罗老爷子看不过去,一手杖就打在他肩膀上,“你不会抱,让你继母来。”更是难得罗烈竟然也肯听话,将孩子交给继母抱着往育婴室送去。随即就问,“我夫人呢?”让护士带着他去看柳洁依了。老爷子见只自己一个戳在产房的门口,眉头皱得更紧,径自往外走回家,封肃赶紧去替罗烈送他,只听老爷子嘟囔,“还好拦住了,没让那帮王八蛋做出杀鸡取卵的事情来……”

小公主然然是在妈妈肚子里憋得有些久,所以出生的时候样貌不是特别漂亮,但是不过两三天就显露出惊人的美貌来。不似一般婴儿的光头,然然出生就是一头乌黑柔细的发丝一直盖住小耳朵,越发衬得雪白粉嫩的肌肤,乌溜溜的眼睛和秀秀气气的眉头妩媚动人。当年天天是早产,但是一出生便十分活泼,尿了饿了一律大哭大嚷,惊天动地,能吃也能睡。然然却不然,安静的很,吃饱喝足了,被人拎起换尿布的时候还要睁开眼睛四处观望一下,态度十分的冷静优雅,虽然大夫说过,这样小的孩子的眼睛是不聚焦的,可是罗烈一口咬定,然然小公主是看见他了的。苏雪纯的结论更是让他心花怒放,苏雪纯说,天天虽然样貌像罗烈,可是性格却是和柳洁依一样,然然虽然像柳洁依,看来性子却是像罗烈。罗烈笑个不停,柳洁依却是不答腔,苏雪纯又知道罗烈什么了?然然乖乖怎么可能像他?

可是罗然然越长大,却当真越像罗烈,会哼哼唧唧叫人开始,就流露出一股子傲慢深沉的气质来,旁人瞧着这优雅淡定的小美人都是赞叹,“罗烈,你当真是生了个小公主下来。”柳洁依却是瞧着焦虑,然然从生下来便众星捧月,越发将她捧得如罗烈一般,什么东西要不到就非要,不喜欢了就弄得稀巴烂,要是谁违逆了她的心意,奶瓶,奶嘴就往人身上丢。

以往柳洁依要管教倒也是无妨,罗烈回来还会笑,“哦,宝贝儿今天这样淘气?”后来听柳洁依批判然然脾气像他便不干了。他直觉没了耐性,他对柳洁依也算千依百顺了,她却一直铁石心肠,他都怀疑她是不是早在法国就把他忘了个干净,恨不得两个孩子都不是跟他生的,不然为什么然然像他,她便不喜欢?因此越发纵容然然,以至于柳洁依再管教然然,然然就会哭着“papa,papa……”地叫,一直哭到罗烈回来,夫妻两个争执一番才好。

第 26 章

冰冻三尺,自然不是一日之寒,他们两个恩怨原本就可以追溯到多年之前,如今又增加了一个冯菁不依不饶地搅局,罗烈的性格,自然是不当一回事,为了避免柳洁依厌烦,他倒是拿着韩冰冰来当挡箭牌,冯菁再缠着他,他便带着韩冰冰出来抵挡。冯菁又岂会上当,韩冰冰于罗烈怎么比得上生了两个孩子的柳洁依?绝少一次,罗烈说动柳洁依带着孩子一起去西郊的马场骑马,罗烈带着天天在场地上骑马,柳洁依抱着女儿在场外草地上看,一个下午,罗烈回头,没有一百次也有七八十次,任谁也瞧得出,外面的女人不过是逢场作戏,只那边坐着的妻子孩子才是他的心肝。

不管是冯瑜,还是她们的表哥蒋寒山都是劝冯菁算了,如今罗烈一儿一女,日子过得安安稳稳,如果是和冯菁干柴烈火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温不火也不见得就比平常女人多多少的热情。冯菁却是不干,“我可不管,我也要跟他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他喜欢孩子,我也可以生啊。”

冯家几代的书香门第,没想到冯菁竟是说出这样的话来,冯夫人当场就气得心口痛去了医院,指着她骂“孽障”,那罗烈不碰你,说不定就是看在两家这些年的情分上,你倒自己不要身份去和他纠缠,冯家的脸面却要给你丢完了。劝冯菁无果,倒是冯瑜去劝柳洁依,要求她去见见冯菁,让这个傻丫头打消了这个念头,柳洁依失笑,世上的傻女子还当真多,当年一个自己,如今还有一个冯菁。大约是罗烈吸取了自己的教训,知道良家妇女不可以轻易招惹,所以倒是对冯二小姐手下留情。只是去见冯菁,自己又算是个什么?

天天如今上了小学,全天都要在学校,她白日里的时光越发难以打发。罗烈骄纵然然,竟是不给她带然然,不时还要送去爷爷奶奶那里。回到家里便是一时冷一时热,倒是一门心思只放在然然身上,当初她住的天天对面那个房间如今早就被他改建成然然公主的小城堡,如今倒是他晚上去陪女儿睡的多。原本是借机将她搬到楼上和他同住,等闲他却也不回去,只是在书房旁边的房间里睡,两个人的卧房衣橱里,只几件不多的军礼服是他的,因为穿的不多,穿了是专人送去清理,所以放在她这里罢了。

窗外阳光正好,草地上然然在毯子上一本正经地坐着玩她的娃娃,娃娃几乎和她一般高,是罗烈的一个朋友专门在国外订做给她的,和她长得很像,乌黑的头发,雪白的小脸,粉红色的小嘴撅撅的样子也很像,所以然然格外喜欢,喜欢欺负这个娃娃,看娃娃坐在对面,就是一巴掌,看娃娃摔倒就很开心,然后慢悠悠地爬过去抱着蹂躏。柳洁依走过去将然然抱起,然然便嘟嘟囔囔地不干,而毯子上的娃娃帽子衣服已经一塌糊涂,粉白的小脸上还有几个残缺的牙印,然然长牙了,上下一共四个,是个小魔鬼,也是个可爱的小魔鬼。

她抱然然去喝牛奶,她恨遗憾,她几乎没有给孩子喂过奶,天天从小吃的是牛奶,然然生下来她太虚弱,罗家找的奶妈,月子里几乎都是奶妈带着孩子,后来更不用她经手,罗烈几乎一手掌管了对小魔鬼的保姆的领导工作,她有的时候觉得,然然不同于天天,有没有她,然然都不在乎。然然会叫“papa……”会指着自己的鼻子,字正腔圆地叫,“然然……”,会指着天天,兴高采烈地笑,“ge……ge……”可是就是不会叫妈妈,也不大喜欢她抱,然然看起来文静,其实非常好动,一天不过睡七八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是不停滴玩耍,她抱她喝牛奶,喝了几口就要下地,就要继续去欺负她的娃娃。她想要多抱一会,然然都不肯。

不知什么时候罗烈突然出现,这个时候回来,那是几乎没有的事情,他抱然然,然然便老实了,他胸前的衣扣,略章,挨个地啃,亲热的不得了,罗烈也就由着她将口水涂一身,一个劲地亲她,“宝贝儿就是和我亲。”自然是不满她没有流露出亲热的表情来,却也是压着性子低声问,“今天冯瑜找你了?”

柳洁依从然然身上抬起眼来看他,原来这就是他今天提前回来的原因?淡淡地笑,“她如今还是你的女朋友?”

罗烈皱眉,冷下脸来抱着女儿哄,“不是。”然后后悔,如今不是,那么当年是?冯瑜什么时候是他女朋友?上海的时候?她为什么只是计较冯瑜?其余的却从来不提?甚至于冯菁?不耐烦地问,“她和你说了什么?”

柳洁依早已为自己百毒不侵,可是寂寞和孤单还是打败了她,她再极力装作不在意,可是也禁不住他这样子的逼问,当真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过来问她,他明知道的,她绝不会再和他吵架,因为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他已经极力做了好父亲,作为丈夫也符合了她的要求,只要不要再问这样无聊的问题。她看着然然心满意足地窝在他怀里玩,莫名就觉得悲哀,“是她妹妹的事情,大约她觉得是我让事情变得比较为难,罗烈,你当真喜欢冯二小姐吗?有多喜欢?喜欢的话就不应该这样对待她。”

罗烈一直养着韩冰冰,就是因为韩冰冰懂事,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他跟冯瑜冯菁的关系也很清白,也就是因为他知道,好像冯家女儿这样的女人缠上他就不会放手。可是他一直窝火的是,为什么他都娶了柳洁依,冯菁依旧不肯放手。就是几天之前他在杭州出差,冯菁又跟过去,晚上还趁他喝醉了躲到他的房间里,被封肃堵住,送走了,但是喝醉了的冯菁还是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只好把蒋寒山找来才将她弄走。为了这件事情,父亲多年不跟他当真动手,这回又打了他两棍子,他虽然冤枉,但是也只能受着,他只是不明白,之前跟冯菁说不上什么确定的关系,冯菁也从来不会死缠烂打,为什么他跟柳洁依破镜重圆之后,她却是变本加厉的疯狂起来。他觉得有必要要跟柳洁依说个清楚。可是柳洁依张嘴,他便已经成了罪人。于是不耐起来,“她是怎么说的?可是说清楚了是她妹妹喝醉了闯到我房间里?”

第 27 章

柳洁依讶然,冯瑜自矜身份自然是没将话说的那样清楚,柳洁依今天才是第一次听说,原来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难怪他会跑回来跟她说清楚。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跑来她面前申述自己的清白?这倒是……这么多年来头一遭,真是太过出乎人意料,她看罗烈死死盯着自己,倒似非要她回答的样子,于是只好开口,“是这样?那怎么办?”

罗烈盯着她眼睛看,只觉得一阵阵上火,“什么怎么办?我一根指头都没碰她,你说什么怎么办?”

柳洁依心里不知道是轻松还是空落,也就没有吱声。罗烈不耐这样的沉默,抱着然然坐在她旁边,却几乎连她的呼吸都听不到,越发觉得心里发慌,于是压低了声音,“这件事情是我疏忽了,我来收尾。”

柳洁依伸手摸他怀里然然软软的头发,突然却是问了一句,“你不喜欢她吗?”

罗烈怔了一怔,她这样一句,似乎是不着边际,又似乎是终于碰到了那个他们都想打开却都不敢碰触的禁忌,于是也只瞧着然然头上她雪白细腻的手不说话。柳洁依要接然然,却似再不想提这件事情,“你要不要去换衣服?”

罗烈自然是不将孩子给她,话说一半不接上,怕是以后更加麻烦,“我跟她没关系。是她喝多了。”突然抓住她的手,“依依,不管你怎样看我,我说过要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我从来没有违拗过。”

从来没有违拗过?也许是比他年轻时候收敛很多,可是一个冯菁,还有一个韩冰冰,不都是在他身边吗?今天的事情,难道不是他的桃花债?他这样信誓旦旦,她都几乎觉得是他冤枉,他都没做什么,女孩子就一个个往上扑,柳洁依似乎是想了想,涩涩的开口,“不要叫她太难堪吧,她那样爱你”

罗烈心里暗暗冒火,“柳洁依,你什么意思?”

柳洁依摇头,突然就笑了笑,罗烈最怕她这样莫名其妙的发笑,本能地拉住了她的手,“依依,你怎么了?”柳洁依微微侧头看着他,似乎是调皮,又似乎是带着伤感,“我只是突然……我只是觉得她比我有勇气。”

勇气?罗烈猛然想起了什么,原本紧张的情绪立时就松软了一块。当初他们在一起,她单纯得跟一张白纸一样,满脑子都是小说里的甜言蜜语,却没有半点的实际,完全就是个任他予取予求的小傻瓜。那年他们跟着他一帮同学去看国庆的烟火,晚上就在城里吃的饭,一帮子同学起他们的哄,她喝得醉了,他抱着她打黄包车回学校,她迷迷糊糊醒来,看他看了好久才敢偷偷亲他一下,他不过是假寐,哪里是真睡着了,于是抱着她笑,“依依,亲我一下需要这样大的勇气?”她差点没被他羞得掉到车下面去。也就是那天晚上,他回去晚了校门紧闭,只好带着喝醉了的她去住旅馆,他那时有多醉?反正她那时有多美他这么多年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见醉的不算太厉害,所以也越发是混账得可以,以前倒没觉得怎么样,如今有了然然便觉得若是那个混帐小子敢对他的然然如此,他必定大卸八块扔护城河里喂王八。心里感触,然后被然然用仅有的四颗牙齿咬了一口,咬回了他的思绪。缓缓地开口,“依依,不是谁的勇气都对我有用,你能让我丢盔弃甲,就以为对旁人我不能刀枪不入?”

“你……刀枪不入?”罗烈如今越发的冷峻深沉,这样的玩笑话几乎是绝迹了,如今突然说出来,偏又是这样一个神气,柳洁依莫名就觉得慌乱,罗烈便是爱看她这样迷糊的神气,从然然身上腾出一只手来抚摸她的脸,“我没开玩笑,以前我不敢说,你回来之后,我绝对当真刀枪不入了。”

柳洁依莫名心跳,大约罗烈也是心跳,然然侧头听了听,流露出很严肃的表情来,突然哼哼唧唧起来。柳洁依去接然然,“她吃了牛奶,要换尿布了吧。”保姆远远看着,赶紧过来抱去房间里换尿布了。罗烈和柳洁依中间没有了小魔鬼,倒似不知道如何站在一起,于是也一起慢慢往回走,柳洁依不说话,罗烈却是觉得他们这样慢悠悠的散步,似乎已经遥远得犹如上辈子的事情,他一个恍惚,她便闪身离开了,仿佛是追寻女儿而去,离开得丝毫不留痕迹。

她当真是知道如何让他恼火,罗烈生来暴烈,即便是他父亲亦是难以让他有多少的妥协,对于柳洁依,他如今却是不知道还能妥协到哪里去?在他的身边,便是他最后的底线,只要在这条底线之上,她想要的一切他都极力做到。可是如今,她在他的身边,却有如飘忽在他根本无法触及的地方,她活得那样自在,给杂志社翻译妇女杂志,和朋友出去野餐,带着宝宝去颐和园划船,甚至于买了一辆汽车给自己,周边兜风游玩,让他心里总是忐忑,她会不会出了车祸,或者是突然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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