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恋人之眷眷浮生》第4/14页
“头发都没吹干,是不是早上起迟了?还是昨天晚上太累了?”秦捷朝她挪挪,手抚过她的发梢。于夏晚啪地一下打开他的手,警惕地看看司机。他这话说的,要是听在有心人的耳朵里,还不定会联想些什么。秦捷有点明白过来于夏晚的顾虑,侧过头盯着她一阵闷笑。于夏晚皱皱眉,把皮包放在两个人中间,扭头看窗外不理他。这回可好,有沈元熙这个大嘴巴在,回去以后流言又要满天飞了。
好就好在余下三天的工作时间里秦捷没有再露过面,他从苏州赶到上海新宇集团的总部去了。
九月二十九日晚上完成了所有数据的核实与统计工作,初步也计算出了天宇公司所需的结果。依于夏晚的意思是如果天宇公司急着需要精确结果的话,她可以在国庆节期间加个班整理出报告的初稿。赵汉卿却让她安心地过节,报告不急。累了几天好好睡个觉,三十号早上神清气爽地起床。收拾好行李,于夏晚打开电话看早新闻,等着沈元熙来喊她。可怎么等怎么觉得不对劲,已经八点半钟,连一通电话也没有。她打开门走到隔壁沈元熙和小冯合住的房间,正看见宾馆的清洁工在整理退掉的房间。于夏晚紧接着又去敲赵汉卿的门,自然也没有人应。这帮烂人!于夏晚跺跺脚回到房间里拎起行李准备自己回去,手机这时候响了。“昨天睡的……”于夏晚不待他说完,用力合上手机盖,怒气冲冲拉开房门。
秦捷的手里还拿着手机放在耳边,看见于夏晚,他笑着耸耸肩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昨天睡的好不好?”于夏晚黑着脸想从他身边挤出门去。“过几天是中秋节,夏晚,陪我去看看妈妈。”他挡住她,身上有浓重的烟味。于夏晚的身体被他抵着,没办法往前迈一步。中秋节是他和秦浩母亲的祭日。“做什么抽这么多烟?”她抬头瞪住他,眼神却已经软和了下来。秦捷自然是欺身而上,接过她手里的包:“走吧,夏晚。”“到哪里去?我我……哎哎,我又没有答应你要到哪里去!秦捷!”她追在后头喊,秦捷迈开长腿早走到了电梯边。有两个老外也一同在等电梯,看他们一个追一个跑的样子都在微笑,于夏晚脸上微红,只好闭起嘴安静地等。秦捷拎着包直接走到停车场上一辆宝马跑车边,于夏晚左右看看没有别人:“你的司机呢?”
秦捷打开后备箱放好于夏晚的行李,把钥匙抛给她:“有你在,还要什么司机?”
“我?”于夏晚还是乖乖地坐进车里,开着车出了苏州城。刚拐上高速秦捷就拉她:“快停车。”她不明就里,赶紧把车停在路边,秦捷已经跳下车走到了她这边把门拉开:“高速上没有交通灯,换我来开。”于夏晚却不肯出来,她扬着脸恶狠狠地瞪他:“你没有驾驶执照,我还没活够。”
“谁说我没有?”秦捷从牛仔裤后袋里摸出钱包打开在她面前得意地扬动:“快下来。”
“花多少钱买来的?有钱人真是了不起啊!”于夏晚要拉车门,秦捷笑着跟她犟:“谁说是买的?我是考出来的!”“考出来的?”红绿色盲也能考出驾照来?于夏晚哼着,把披在肩头的头发别到耳后,抬起自己的脸正对他的眼睛:“那你说说,我的嘴唇是什么颜色的?”有几辆车呼啸着从他们身边开过,带起的风剧烈地吹乱了车外秦捷的头发,他朝她俯下身子,唇角弯着,眼睛里温柔地要滴出水来。“你的嘴唇,是我最爱的颜色。”~~~~~~~~~~~~~~~~~~~~~~她其实并没有化妆,她的嘴唇也没有太多血色。比苍白红一点,比红润又清冷一点,真要叫她自己说,也不知道自己的嘴唇是什么颜色。于夏晚看着说这话时的秦捷,看着他的脸。
秦捷抬起手来挡在她的眼前:“别这样看我,夏晚。别让我觉得你虽然盯着我,却在看别人。”
秦捷开车的技术比于夏晚想象中还要好。沿着高速走到上海市外,又拐进沪杭高速,此行的目的地是莫干山。秦家的祖籍在莫干山中一个村庄里,虽然从秦捷曾祖父那一代就已经离乡谋生,可他们家里的人始终固守着自己的乡土,除了有祖宅老屋,更是在山里修了个小小的墓园。
这一路开的时间颇长,驶进莫干山山麓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这几年莫干山成了热闹的旅游点,国庆长假前就已经有密密麻麻的客车排在山道上,眼睛能看见的大小饭店全部挤满了吃饭的游客。秦捷扭头看看她:“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于夏晚展眼看到远处一块白底红字的标牌。“乡村旅馆”。她指指那块标牌:“那边偏僻点可能人少,到那儿去吃饭吧。”秦捷依言把车开过去,这里果然稍微清静点,找了个临窗的小桌子,点了几样乡村的野味。于夏晚拎着包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对秦捷说:“这里还有空房间,我订好了,呆会吃完饭你先回老屋去,明天再接我去看沈阿姨。”秦捷看看她没说话,低头吃饭。菜一共点了四样,两荤两素,还有个野山菌汤。不过好象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放下筷子的时候盘子几乎都还是满的。结帐的小姑娘看着都不说话的两个人,低声问道:“要不要打包?”秦捷扔下两张百元钞票起身就走出店外,小姑娘拿起来对于夏晚说道:“您稍坐一会,找钱马上来。”于夏晚有心说不用找了,又觉得这种说法太嚣张,不是自己的风格,只有坐着等。柜台前站着好几个等待结帐的人,正在结帐的那位极有耐心地拿着帐单一样一样核对计算,对排在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客人们视而不见。大概等了有二十分钟小姑娘才满脸歉意地把找钱送回来。于夏晚接过钱走到外头,秦捷正倚在车门上抽烟。“把后备箱开一下,我拿东西。”她走过去,秦捷一动不动。于夏晚知道他有点生气,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从苏州出来的这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等了一会儿秦捷还是不动,于夏晚低低喊他一声:“秦捷?”“不要住这里,跟我回去。”他没抬头,把烟蒂往脚下一抛,随即从放在车顶上的烟盒里又摸出一根放进嘴里。“秦捷!”跟他来祭拜沈阿姨是可以的,可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再跨进属于秦家的任何一寸土地。那幢老屋她也曾经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陪着她来的,是秦浩。“好不好?”他握着打火机却没有点烟,垂着头,有几绺头发搭在了额上。
“住在哪里是我的自由。”于夏晚不去看他,路边有几个孩子,远远看着这辆颇拉风的跑车,指指点点。秦捷点点头,点着烟,深吸一口。僵持着的时候,秦捷的手机响了,他不动声色地接起来,嗯啊两声挂断,然后拿出钥匙按开了后备箱。于夏晚把自己的大皮箱拎出来放在地下,抽出拉杆:“你先走吧,明天早上来之前给我打电话。我住二楼207房间。”秦捷不答理她,她一个人没好气地拉着皮箱走到小旅馆里,再绕过一堆堆的客人到柜台去拿钥匙。可前台的服务员突然面露难色地对着她笑:“不好意思啊小姐,刚才我弄错了,这间房……现在不好订给你了。”于夏晚啊了一声:“为什么?我订金都交了。”服务员笑得很淳朴:“这个……小姐,喏,这是你的订金,麻烦你到别家去住宿吧,真不好意思了!”“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呀,什么叫现在不订给我了?你们是怎么做生意的啊?”
“小姐……”服务支支吾吾地只是笑,于夏晚生气地对她说:“叫你们老板来,我明明订了房,你说不让我住就不让我住?哪有这种道理。”吵了一会儿老板没来,老板娘来了。她是个富态的女人,和颜悦色地跟于夏晚套近乎,可是怎么说都只有一句,房子在登记的时候弄错了,现在别的客人已经住了进去,实在没办法。于夏晚有些哭笑不得,她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看人家的为难样,只得乖乖收了订金拖着行李箱又出来。
秦捷还靠在车门上抽烟。于夏晚觉得有点讪讪的,拉着箱子一步一蹭走到他身边。
“为什么?”一会儿功夫他脚底下已经好几个烟头,指尖夹着的那个还在冒着烟。
“什么为什么?”于夏晚摸不着头脑。秦捷把伸直的长腿收回来:“在我身边,你就不能暂时忘记大哥?你是因为他才不肯跟我回老屋的是不是?”“你胡说什么。”于夏晚脸色一沉,秦捷突然被烟呛住,他反过身子趴在跑车的车顶上,把头埋进胳臂肘里剧烈地咳嗽。于夏晚赶忙丢下箱子跑到他背后轻轻地拍:“叫你少抽点烟,现在怎么有这种坏毛病?”她的手被他反手抓住,秦捷把试图退开的于夏晚慢慢拉到身边,扭过头看着她:“夏晚,我不想一个人,别让我总是一个人。”“秦捷!”“放心,现在照看老屋的人都不认识你,就当是陪陪我,好不好?”好不好?于夏晚又往回抽抽手,他握得死紧,不肯松。自从汽车驶进这座幽静的小山村,眼前的景物变得越来越熟悉,她的心也就跳得越来越快。秦捷瞥她一眼,突然伸手把CD键按开,猛然冲出的噪杂摇滚乐吓得于夏晚全身一跳。秦捷奸计得逞,得意地一阵闷笑。这一冲原本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她长出两口气,看着车停在了一座青砖的院门前。
老式的宅子院门不大又有台阶,汽车开不进去,秦家便在老屋外头修了两间车库。早有照看着老屋的同族乡亲站在车库外头等,热情地把两个人迎下了车。站在院门外,于夏晚有些却步。秦捷不给她感怀的时间,上来拖着手就把她拉进了院门。一步跌回到过去,于夏晚觉得呼吸停滞,她竟忘了自己开始是想摆脱秦捷的拉扯。她死死掐住秦捷的手,象是快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任何一样不让自己沉没的东西。沉没的感觉。原来这就是沉没的感觉。她求救般看向秦捷,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几乎是满意的表情。怎么,把我硬拉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我是如何地不能摆脱吗?“夏晚,你还记得这里吗?”秦捷拉着她穿过第一进院落,站在了内院一株年代久远的桂花树下。于夏晚苦笑,这里发生过太多的事,你让我记得哪一件,又想让我忘记哪一件?
桂花开得正好,香喷喷地,让人饥肠辘辘。秦捷把头凑近花枝深深一嗅:“真香,我还记得,那天你身上也有桂花的香味。”“哪天?”于夏晚有些心虚地跟他搭着话,太沉默太安静了会让她觉得手足无措。
秦捷一副受打击的样子,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是真忘了还是装样子?”
“到底什么事?”他朝她眨眨眼:“世界上真有你这么没良心的人!我的初吻,你都忘了?”
~~~~~~~于夏晚差点被口水噎到,她直眉瞪眼看着秦捷一本正经的样子:“你说什么?谁谁谁……谁的初吻?”依稀有个七八岁的男孩,一脸埋怨地捂着嘴,两道眉毛几乎皱到一起:“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当年的于夏晚也有些红了脸,可仗着自己是姐姐,便硬着头皮去指责:“还有脸说我?明知道我在看吴阿姨摇桂花还杵在这儿挡路?撞了活该!”小小的秦捷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黑黑的短发上还有几朵桂花。老屋园子里桂花栽了好几株,可其他几棵都是火桂,花瓣花蕊苦涩不能吃,只有这一株银桂上的桂花是做桂花糖的好材料。每年桂花成熟的时节,吴阿姨就拿一张洗得干干净净的塑料布铺在树下,然后踩着梯子轻轻摇撼桂花树枝,黄色的、小小的、肥厚的花朵便纷纷象雨一样堕落下来。这个时候眯缝着眼睛站在树下朝上看,浓烈的香气从天而降,从头至尾包围住自己的感觉,能带来好几个带着桂花甜香的美梦。其实她的嘴唇也撞得生疼,她的牙齿可能磕上了他的牙齿,牙床一阵阵地酸麻。梯子上的吴阿姨格格地笑着,小秦捷在笑声中有些站不住脚,扭头红着脸跑远了。跑远了。那个青涩的秦捷。眼前的这个秦捷,跟当年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秦捷,是同一个人吗?于夏晚站在一样的桂花香气里,看着已经不一样的人。秦捷凑过来,紧看着于夏晚的脸颊,摇头叹息:“我在你心目里就这么没地位?轻易地夺走了我的初吻,又这么轻易地忘掉?于夏晚,你很会打击人你知不知道?”“我我我,我哪有!”于夏晚后退一步,头发搔着了桂花树低垂的枝桠。
“还是这样,一紧张就结巴。”秦捷抬手帮她把头顶的树枝拂开,“能让你紧张,我也很高兴了。”于夏晚被困在他和桂花树中间,她再次后悔回到老屋来的决定:“秦捷,你别这样。你再这样,我马上就离开。”她说得一点也不理直气壮,相反地,秦捷的眼中迅速地、理所当然地浮起受伤的神色,仿佛于夏晚是说了什么对不起他的话,仿佛他才是几次三番受到言语挑弄的人。
“我哪样?我哪样了,夏晚。”于夏晚有些恼羞成怒,她用力一把推向秦捷,从他身边挤了出去,直接向出院的方向走去。秦捷当然一把拉住:“好了夏晚,我不再说了还不行吗?”“江山易改,你改不了吃shit……”于夏晚回头一边抽手一边怒瞪,儿时常常骂秦捷的一句话突然从嘴里冒了出来,秦捷没能压住,笑得捂住肚子弯下了腰。于夏晚的怒气也顿时消散,有些讪讪地轻咳几声。晚饭在后院的扁豆架下吃。新摘的蔬菜,卤水点的豆腐,还有于夏晚最喜欢的竹笋烧肉,虽然这道菜也常吃,可还是莫干山里当年的新竹笋烧出来的味道最清香,她吃顺了嘴,一双筷子只在菜碗里扒着找竹笋吃。扁豆是一种可爱的植物,绿油油爬满了架的藤蔓上,满是深深浅浅不同紫色的扁豆和紫白相间的小花,长得低的豆子已经被摘了去,长在架子顶上的豆荚都被饱满的豆粒撑得鼓胀,以前吴阿姨总是等它们全部长老以后收下来晒干留着烧稀饭吃。“你的口味倒是没变,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吃竹笋。”秦捷夹起一块竹笋放进于夏晚的饭碗里,于夏晚扒了一口白饭,夹起这块竹笋轻轻咬一口:“这竹笋烧得比吴阿姨还是差一点,吃来吃去就数她烧得好吃。”“吴阿姨去世了。”一口菜没有咽下去,就苦涩地卡在了嗓子眼。于夏晚看向秦捷,他微笑:“去年的事,我在美国没能赶回来送她的终。不过听说她老人家走得很安静。”“为什么不通知我?”于夏晚再也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通知你?你会来吗?”“当然会,吴阿姨的事,我怎么也都赶过来。”秦捷又咧嘴笑,这回笑得却有点勉强:“夏晚,只不过错过了吴阿姨的葬礼而已,这么些年,你错过的又何止这个?”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于夏晚心中酸楚难当。吴阿姨是最典型的纯朴农村妇女,善良能干温柔安静,在父母初逝刚到秦家的那阵子,是她给了于夏晚所有的母爱。离开的几年里,她还时常挂念着吴阿姨,可谁知道已经天人相隔。“吴阿姨的坟在哪儿?”于夏晚吸吸鼻子,秦捷递过来一张纸巾,她接着按在了鼻子上。
“就在墓园里,明天咱们一起去祭拜。”晚上住的还是她以前的那间屋。于夏晚手上拎着包,站在屋子当中局促地看着跟记忆里一样的床,一样的桌椅,一样的橱柜,甚至……墙上还挂着那幅照片。三个十几岁的孩子拥在一起,正午阳光下仿佛幸福永不止息。她牢牢看着照片上十六岁的秦浩。他的个头已经很高,张开一双手臂,揽住十四岁的于夏晚,和十二岁的秦捷。照片上的于夏晚晒得很黑,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笑得呲牙咧嘴,她紧紧贴着秦浩,头枕在他肩上。
此刻站在老屋里的于夏晚,鼻端又闻到秦浩身上的气味。他从来不用香水,她最爱闻他运动后混合着香皂和汗水的味道。从几岁到十几岁,从哥哥到爱人,她是多么沉溺于那个怀抱!曾经有过一段朝夕相对的日子,她爱看晨曦中他熟睡的样子,便养成了比他早醒的习惯。于夏晚突然觉得有点冷,她手中的包滑落到地下,双臂不自觉得环抱住自己。
可是秦浩,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你就不肯听我一句解释?你就这么狠心把我一个人远远甩开?你知不知道当时的我……“夏晚!”于夏晚全身一震,这声呼唤太温柔,太熟悉。猛回头,站在门边的,还是秦捷。她有些狼狈地转过脸来,蹲下身子拾起包,走到床边。秦捷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失神,他大喇喇地走进来,手里拖着她的行李箱:“你都带了些什么东西,这么沉!”“也没什么,就几件衣服,可能电脑太重了。”她接过来打开箱子往衣橱里挂衣服,好掩饰自己的情绪。秦捷坐在床边看她忙上忙下,对她的衣服评头论足,自然是大摇了一通其头:“于夏晚,你的品味也太不咋的了,看看你穿的都是些什么衣服。”“自然不能跟你大少爷比,我只是个打工仔,又要养房又要养车还要存钱养老,没有奢侈的资本?”于夏晚有些气馁地用手拨拉一下挂好的几套衣服。因为出差,她带的还都是自己几套比较好的衣服,也都不便宜,可在这样有钱人的眼中看来,可能算是地摊货了。秦捷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大手在她刚才拨拉过的地方又拨一遍:“其实你的身材很好,穿这样的衣服浪费了。”
“你知道什么就身材好!”于夏晚脸有点红,跟秦捷讨论这种话题有种教坏小孩子的感觉。
“我什么不知道?”他嘿嘿笑着,一双大手突然圈在她的腰上:“腰很细。”
于夏晚吓了一跳,急着拉开他的手身体前倾,一头撞在了打开的衣橱门上。秦捷连忙松开手去扶,捧着她的头一边吹一边笑:“看看,看把门撞坏了没有?”于夏晚气得在底下死命踩他的脚。秦捷的手掌贴在她脸颊上,她被迫昂起头,迎向他的视线。离得这么近,他黝黑瞳仁里除了一圈一圈的光影,就只有一个动也不敢动的自己。
第 5 章
很意外地,一觉香甜。自从秦捷回来以后,这还是于夏晚很难得睡到的好觉,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向床头古朴五斗橱顶上的闹钟,已经快九点了。她坐起来,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哈欠,穿衣服整理床铺。推开门,秦捷正坐在昨天吃饭紫花扁豆架下的石凳上看报纸。阳光从细密的花叶间透下几缕来,断断续续地洒在他头发上和肩头上。听见房门的动静,他抬起头笑着打招呼:“这么早。”早个鬼。于夏晚有点不好意思,抓紧时间洗漱后吃了早饭,就催着秦捷赶紧到墓园去。正是雏菊开花的时节,于夏晚看见秦捷手里的一捧白色雏菊,问道:“这是?”“早上起来屋子后头采的。”秦捷理了理手里的花束,“没有买的漂亮。”于夏晚心里不知怎么地有点酸,她帮着摘掉花束里的一片草叶:“谁说的?我觉得比买的强。”“象你这么没眼光的有几个?”秦捷眨眨眼,于夏晚从他手中摘过那束雏菊:“这花是钱买不来的,沈阿姨肯定会喜欢的。”墓园离老屋不算太远,因为有专人打理看管所以十分整齐干净。看园子的老人家知道今天有人来扫墓,特地把园门打开了等候着。于夏晚一看,对自己今天早上的赖床更加感觉到不好意思。墓园不大,一共有十几座坟萦,秦浩秦捷母亲的那座在最东头朝南的斜坡上,不大,却修得精致,墓两旁蹲着两个哀伤的石雕小天使。于夏晚几年没来,一见到沈阿姨的墓便哭得不能自己,反倒是秦捷一直不停地在给她递纸巾、说安慰的话。两个人亲自拿扫帚把坟周围打扫干净,又用黑漆仔细地把墓碑上的刻字描了一遍。先慈沈氏筠君之墓,子秦浩秦捷泣立。最简单不过的两句话,于夏晚站在一边,看秦捷拿着毛笔恭敬又认真地仔细描摹。每一横,每一竖,每一撇,每一捺,他的手稳稳动作,从背后看,象极了一个人。于夏晚转过身,面对墓园里开着的雏菊。以前描字总是秦浩的事,他总嫌秦捷和她毛手毛脚,把漆描出了刻字的界外。每回上坟,她都站在这个地方,从背后看着他。泪水又滴落,这个墓园的气氛太肃条,让人变得太脆弱。她擦了擦眼睛,可泪水总是克制不住地往外涌。背后突然贴近的怀抱让她无力推开。“夏晚。”“别这样,”她勉强挣了挣,颤声道,“在沈阿姨面前,别这样。”“就因为在妈妈面前,我才要这样。”秦捷的声音在她耳边,“夏晚,当着妈妈,我再说一遍,我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可是秦捷,”于夏晚哽咽着,“你,你,你别耍小孩子脾气。”“我没有耍小孩子脾气,我也不是小孩子。”秦捷把怀里的于夏晚转了一个身,捧住她的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更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在这里,在妈妈的面前,我不会说一句违心的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这次回国就是为了你,以前的事我不管,从今天起我要你也开始爱我,象我爱你那样爱我。”“你你,你疯了,我我我,我可是你的姐姐呀!”于夏晚实在难以抵挡他的眼神,只有抓了最靠近嘴边的一条理由来推搪。秦捷笑了:“什么姐姐,又没有血缘,你不过大我两岁而已,我不计较。”于夏晚有些噎,什么不计较,好象她厚着脸皮硬要贴上去似的。她嗫嚅着还想说点什么,秦捷已经牵住她的手往墓园外头走了。看园子的老人家还站在园门口笑望他们俩,于夏晚想到刚才秦捷的举动肯定尽入人家的眼底,反驳的话也羞了回去。她甩开他的手,快走几步窜到前头去,径直回到老屋自己房里,回手把门一关。在床边呆坐了半天,于夏晚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唯一还清明的思维就是秦捷对她来说是个大麻烦,是阻碍她平静生活的绊脚石。她粗粗喘了几口气,腾地跳起来把衣橱里的衣服又全部抱了出来胡乱塞进箱子里。拖着箱子打开门,看向仍站在门口的秦捷:“陪你看过沈阿姨了,马上送我走。”
秦捷脸上的笑让于夏晚只想给他一拳。他看着她,下巴朝身后点点:“下雨了。”
于夏晚踮起脚越过他肩头,果然看见院子已经全湿了,雨势颇大,天色也黑了下来。她咬咬牙:“没关系,这雨不大。”“吃完午饭再走吧,已经烧好了,天气预报说下午就转晴。”于夏晚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走回了房里。午饭吃完,雨不停没停,反而愈下愈大,于夏晚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攀住门框只盯着雨水溅落在小院水泥地上砸起的白色水花,秦捷从自己屋子里伸出头来,笑道:“雨太大了,怎么办?”
于夏晚早已经看到了今天的报纸,明明是中雨转大雨。她瞪着他:“我不管,我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