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丹霄全集.net》第7/7页


  ☆、《第三十九章》

  葫芦的光芒愈加耀目,抗衡着强大的吸力,姜妙熙十指利爪已将石砖挠出印痕。彭宗罡能做至此,韩辰若似笑非笑,不防间手中光剑出时,疾风般纵是脱兔也躲闪不过,向着彭宗罡而去,刹那血花飞溅。“师尊不要……”伴着如狼嚎又似人语的哀求,倒在一片血泊中的,不是彭宗罡,而是姜妙熙。
  “妙熙!”太过短暂的刹那,韩辰若根本不明发生了何事,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妙熙抱起:“妙熙,你坚持住,为师还有甘木,你坚持住!”“不要……不要……”姜妙熙无力的重复着,摸索着想要抓住韩辰若的手。“妙熙不怕,为师在呢。”十指与她相扣,韩辰若不知是该就这样保护着她还是尽早冲出重围,究竟如何才能保她性命。
  依偎在韩辰若怀中,姜妙熙的目光已是越发涣散,却忽然瞪大眼睛,惊恐看向韩辰若身后:“我的师尊,她不是坏人。她只是斩妖除魔,灭了我……这…个…祸害。”韩辰若回身,远见万千天兵列阵如云,直指在身后,是四名金精猛吏手中□□无情。
  姜妙熙已然断绝了气息,倒在她的肩头,脸上再没了苦痛,只如熟睡在美梦之中。血泊里染过的素衣,远看是绽开了朵朵曼殊沙华,艳绝尘寰。她师徒二人在花丛中,看不见斗争的血雨腥风与惶惶不安,独留一片安静祥和,连包围的兵将都不忍打破。韩辰若抱着她,不愠不悲,她轻抚这已故爱徒的脸颊:“妙熙,安心的去吧。”
  沉默良久,忽怒目转望向一边的众人:“令至亲至爱的人一个个离去,这就是你们争执的代价吗?”韩辰若的神色,着实把彭宗罡吓得一惊,慌忙退缩至几名神将身后:“神官大人,韩辰若此意,怕是要替她那妖徒报仇,还是早将她擒住为好。”“我倒看她是万念俱灰,将寻短见。”彭宗罡一手下附在其旁耳语,自认为是低声,仍被韩辰若听得了然:“我死?怎么会呢?难道我韩辰若当真愚昧到自投计谋辜负我最在乎的人?清仪、妙熙、承川、紫元前辈,既然他们都不想让我死,那,我便为他们打出片天地。”
  她如电光冲天,无人知晓其将去何方,只是慌忙紧随其后。直至瑶池边,停顿瑶池水上,平步之处微微涟漪荡漾。一干人追至瑶池水畔,眼瞧她既在咫尺,但因瑶池圣水阻隔无法近身。她眼帘低垂,拈指无意,霎时惊涛汹涌,空灵之音回旋不绝:“罪人彭宗罡,所犯擅伤首仙重罪,罚你囚禁瑶池水底,削上仙骨七七四十九,怕也并不为过吧?与此事相干人等,叛教离宗,处以废去修为根骨,毕生不得再入道门。”
  话语致使彭宗罡更添愤懑:“众路神仙在此,我究竟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语罢之际,执瘿钵飞冲一跃上前欲将韩辰若镇压。却不见她笑意桀骜,足下激流回转成巨大漩涡,彭宗罡未来及进了韩辰若身,连人同钵不明不白即沉下瑶池水底。巨浪卷起千丈水雾,韩辰若悬立其中,覆手,再听此起彼伏一阵□□,不知多少彭宗罡手下弟子顷刻间当真几十年功法尽毁。她下降至水面上,抱臂傲立:“可是玩够了?”
  至此,无人复敢出言。唯无妄子一步上前肃然低喝:“韩辰若,你是真要应验那天劫皇王的预言吗?”“应了便是应了,”顾盼无妄子一眼:“念你与清仪是故交,今日之事,与你无关。”“怎能无关?”捉拿韩辰若时,无妄子是冲在最先的,百十天庭兵将蜂拥而上,倒显得荒唐。
  凌霄、鹤宸抬眼望去,半空浓云之中之上打作一团,不见死伤坠落,久之倏忽一闪蓝光,似有山海崩摧巨力,重围訇然中开。出离团云之外的一人,远观像是韩辰若,身后还拖沓着一带行云。
  

  ☆、《第四十章》

  “师兄,我们可要前去助师伯母一臂之力?”看了鹤宸一眼,凌霄示意他站到自己的剑上:“怕是神女之精已毁,师伯母怕是凶多吉少,快走。”
  循着云带,知她坠在钦原峰上。凌霄、鹤宸御剑前至,只见韩辰若匍匐在地,动弹不得。半面雪掩上,不见昔时青丝黛墨,唯余满首素发共钦原寒雪一色。鹤宸毫不迟疑上前为她疗伤,奈何追兵未几即至,虽伤势近乎愈合,却再也无力逃遁,束手之时,只对凌霄、鹤宸二人言,是已知了天命。
  虽说缚着捆仙锁,铐着枷镣的形容也的确不怎么好看,想来毕生能一见南天门之恢宏,那也算知足。所料之外,并无天牢严刑苛责。因事端由神女之精而起,本是应被送抵太微玉清宫听凭玄穹高帝发落,只是路途中,有一似是位分极高的神官前至,与押送韩辰若的天将略略交谈了几句,竟下了捆绑她的镣铐绳索,随意应允她跟从身后,不设防备。
  默默随着他,韩辰若未逃,穿过几重宫阙,如若没错,应是到了天枢司一处别院。此地比起郁罗萧台那般琳琅璀璨,着实算是黯然。毕竟也是天宫之中,雕栏玉砌,韩辰若四下望着,仍是应接不暇。这处院落理事的神官仙卿看来并不多,天庭案牍之地,竟宁静得有些清冷。
  踏进一处几重深门里的侧殿,方见三二黄冠小吏,见他二人入了殿门,才紧着恭立两旁:“参见真君。”参差不齐的揖礼,甚至坏了天庭一派威仪。不想这名神官竟是四大天师中那运风雷于咫尺,剪妖魔于斗罡的玄风永振一元无上天师萨守坚。慌忙瞻仰仙君尊容,见他身披百衲伏魔衣,手执五明降鬼扇,行如遐迩孤云自在,动似松筠野鹤纵横。自知心生敬畏,更故做一副冷傲不屑。
  萨守坚落座,看着韩辰若,眼光甚是和蔼:“你是凡人,闻说仅是十八岁?”她默然点了点头。旁侧一仙吏也赶着向萨守坚递上几张下界呈上有关韩辰若的文书,举手投足一看便是生怯的很。萨守坚信手翻看数页,暗露赞许:“韩辰若,本座但有一事问你,你竟是如何凭一凡身履历浩劫而愈勇愈坚?若三天仙神皆能似你这般,再何惧魔魅造次。”“不错,我是凡人。诸天神明晓畅万事,又何须问我这鄙薄罪人?”
  萨守坚也是这才明白,万事看尽,却疏忽了韩辰若仍以为自己是天庭钦定的罪人:“吾既然已知你无罪,又何必牵强将自己做得个罪人?你且放心,善恶功过三官考校,定无半分差池,绝非奸佞之辈可谣言加害。昆仑之事,罪不在你,可你也并非无过。而今答我所问,如是当真能裨益众等苍生,也是将功抵过。”话语至此,韩辰若才答:“问心无愧,仅此。”
  好个问心无愧,天地之间又有几人真当得起?细想说诸事由她而起,从不见她诽谤加害;言因众人她命丧,真正死于她剑下,独有卓小男一人。思其身正而言直,不正适当担任谏官:“韩辰若,本座封你个天枢院领籍仙官佥书天枢院事职位,你便留在天庭司职行事可好?”
  位列仙班,怕是曾经出现在梦里,却都不敢追求的憧憬吧。可曾几何时,无了他在,独自撑起整个昆仑仙道,明明已经太累,为何仍强作疏狂:“呵,山人可稀罕区区七品仙官小位?”旁侧一新晋神官简直看不下去:“萨天师洪恩,你可别不识相。”
  有凌霄、鹤宸执掌昆仑三宫,于韩辰若,也许真的再也没什么放不下,不如给一切一个真正的了结,她行至萨守坚案前,信手拈起桌上青玉樽:“人生不过百岁,转瞬如歌。生之时,千般蹉跎,离于世;死之时,万般嗟叹,留于世。传闻冥阳之交有忘川水,取之与彼岸花酿酒,所谓魂归露,饮者形神俱灭。我韩辰若并无多求,但愿于世间在不遗半分曾来过的游丝。”“好,那便予你。”萨守坚应允的竟这般痛快。以至行事仙吏奉命取来时不忘踌躇询问“可是天师,固有仙道贵生,您真的许她绝路不归?”萨守坚抿了口杯中琼浆:“卦若算尽,畏天道无常;情若至深,大梦又何妨?”
  琉璃净瓶,魂归露无色,映着五色天光明焕。如有点点繁星荡漾其中,疑似竟是取自忘川更绝类银汉天水。魂归露,魂归路,离去,更是魂归路。转身时,不经意间远瞥见旁侧几名仙吏。其间一人,怎都觉得似曾熟识:“承川?!”赶快再回身,不见那人,定是自己花了眼。
  

  ☆、《第四十一章》

  “宣彭宗罡来!”五明降鬼扇重重击在案上,方才散漫的新晋仙官已是个个肃穆庄重。彭宗罡也算受职已久,奈何将仙道误作宦海,唯图名利而不思修行,强出元神上达天庭,此时看来十分虚弱。两旁天降本是要为他栲上枷锁,萨守坚向来仁慈,示意免了他受苦。
  且未多说,翻阅着三官那处送来的功过薄:“身为长老,工于心计争斗。念你年老体弱,削去职分道籍,贬作俗人。多年修行不易,且赐你个寿终正寝吧。”下界回身时,彭宗罡元神的虚弱程度很显然不说废去也不在允他继续修炼。
  “承川,你过来。”萨守坚放下文牒:“你是这千年来得道神官中年岁最小的,术法却最是精深。我这尽是些初来乍到才升入天府的,却无那多空闲仔细教授他们至真秘法。而今升授你做九天金阙神霄玉枢伏魔使判雷霆都司事,便由你代我广宣法要可好?”承川自幕后缓步颔首抱简上前躬身俯在萨守坚案下:“微臣才疏学浅,只恐辜负天师重望。”只见他含蓄之间,分明欣喜难掩。
  退却锦袍华裳,依是一袭淡泊素裙,辞别众人。她在天台上望了一夜。能望见玉虚峰,月轮光满时,映着闪闪银辉。晓月西垂,只身赴往昆仑玉虚。与其说是赴,不如说是归。手中琉璃净瓶,魂归露荡漾泠泠。
  玉虚之巅,云风萦回。轻抚那把琴,温润如玉。寒梅依旧,落雪纷纷,叠整清仪最后一刻留予自己的衣袍,安放琴边,焚香煮酒,犹那人在。只是在无耳畔一曲钧天广韵。前尘已散,何须执着?君不见,天堑千丈日月衰。昔日白雪琴音,只道已然倾心。莫说执念前缘,怎忍你琳琅仙骨堕入红尘,却落得两相遗痛。今朝若能回守,又何妨悲欢皆忘,吟风弄月,不思万古。独立云端,斟一盏魂归露,问天。
  幽幽淡香,依稀熟悉,意如迷醉,这可便是魂飞魄散的滋味?玉盏坠雪,无声。“当真痴儿。”回首,见他掩面浅笑:“此酒,可是算得上甘醇?”恍若是梦,诧异之余,确实欣喜:“清仪,你……”清仪负手而立,自顾执起案上琉璃瓶满上一杯:“天地造化,皆有轮回;魔地绝境,亦有生门。魔国有生有灭,我与承川也只历个年劫,圆满宿命。”
  韩辰若惊奇:“承川?他呢……”“昨日在天庭,你俩不方才见过?萨祖愿以身作范,亲自教化新晋神官广宣妙道,故而开辟别院唯其等熟悉天府事宜。况且真君与恩师也算有段渊源,承川终入大乘,我们都应为他庆贺。”语罢,抿下盏中魂归露。“清仪!”打下他手中杯,韩辰若仍是迟了:“多少不易,才换来你今日在我面前,你可知这魂归露是何物?”
  清仪不答,躬身捡起雪中一双玉盏,平置案上,再斟满:“钦原仙莲九朵,霜梅之上寒雪融水半壶,辗转酿上七七四十九天,封足玉虚之巅陈坛封三百年,还是上达天庭走了一遭。这等美酒,小酌几杯又如何?”举杯细品,复坐至琴边,更是将另一杯塞在她手心:“方才饮得太急,真是糟蹋了这等浮梁玉髓,你再好好尝尝。”
  “你怎饮酒?可知会坏了修行?”韩辰若的语气里有丝埋怨,赌气一饮而尽:“满上。”清仪倒还是一副闲散无事之状:“我又不想成神,得此仙身,不衰不亡,若此生遍观春花秋月,于清仪倒也足矣。记得昔日相约饮茶听琴,今日换茶为酒,也好。”
  韩辰若倚在他身边,一向苍白的寒冰玉面,微醺泛起绯红:“清仪,如果我说喜欢你,你会不会愿意永远陪着我?你说,我头发都白了,会不会很难看……”清仪调理着弦音,拨开她眼前凌乱的白发:“你呀,当真喝醉了。”转头掩耳盗铃避着口是心非,却说着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仙风道骨不要也罢,太虚紫霞废尽也罢,莫说看破有无。和光同尘,有所为、有所不为。琴音起,花落酒中。弦动不闻春花繁,意静唯守心宁安。辰若睡着了,是非浮沉,她也太累。回顾,清仪看肩头落了几瓣梅花,远眺,暮云碧落,白雪丹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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