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之下》第48/205页


高云双手里拿着她掉落的一只鞋站在车门外。
让近卫队的三好学生去帮她找鞋会不会大材小用了一点?不过,连翘还是理解的,她那双鞋好像花了不少钱。
1942年轻的领导人很节俭。
“厉先生就只有两套礼服,夏天那套浅色的,冬天那套是深色的,厉先生的皮鞋进过修鞋店不是什么新鲜事,比起厉先生,厉太太就……”这是某天连翘从1942的几位女成员口中听到的话。
那应该是新来的成员,老成员们从来不提厉太太的事情。
连翘觉得那几位女成员说得没错,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被拉斯维加斯那些出手阔绰的女人们给传染了,拉斯维加斯的女人们在购买奢侈品这方面毫不手软,生活也奢侈得让人咋舌。
很不幸的,连翘就是这些女人当中的一员。
去年圣诞月,连翘被自己的开支给吓到了,据说,她那个月的消费相当于非洲一千五百名孩子从出生到他们成年的开支。
看着账单,当时连翘十分的心虚,背过身去给自己爸爸打电话,电话没有接通就被拿走了。
“不需要。”他和她说。
“可……”心虚不已:“可这样会不会害你被……害你……名声不好……”
“你是厉太太。”
厉列侬当时的那一句话让连翘觉得那时的圣诞红是最温暖的火焰。
冲着厉列侬咧嘴一笑:“谢谢,那鞋子我很喜欢,刚刚丢失时我还很懊恼来着的。”
看也没看她一眼:“把鞋脱下来。”
呃……看着厉列侬,就是没有去脱鞋。
也许是因为她迟迟没有脱鞋让1942领导人开始不耐烦起来,他手直接落在绑在她小腿的丝带上。
拽住那个蝴蝶结,一拉,鞋就离开她的脚。
“厉……厉列侬,你……干什么?”就这样,连翘眼睁睁看着厉列侬把她那只鞋交给了高云双。
让连翘觉得讶异的还在后面。
“把它们丢掉,有多远丢多远。”理也没理会她,厉列侬径直对高云双说。
目送着高云双开车离去,那位……那位该不会是开车去丢鞋吧?
脑子一回转过来,脸向厉列侬:厉……厉列侬,那鞋子没有得罪你啊。
话说得傻气,声音也傻气。
很近的距离,她捕捉到他眼眸底下飞逝而过的火焰,那火焰在瞬间穿破结在眼眸之上薄薄的冰层。
可那冰仿佛过度到她心上来了。
连翘想,某年某月某日,许戈一定和厉列侬说过差不多的话。
不,不,不能发脾气,他好不容易来了,还有,他今天穿了西点军校的军装,许戈曾经和她说过,穿着灰蓝色军装的厉列侬是天空最亮的那颗星。
今天,她终于看到了。
穿着蓝色军装的厉列侬,何等的英俊。
黯然移开目光,呼出一口气,现在她最需要解决的是,她要怎么走回去。
下一秒,厉列侬给出了最为让她心花怒放的解决方案。
这次,是公主抱了。
手挂在他颈部上,抬起眼睛,悄悄的,安静的瞅着他,目光游离着,从他那让人流口水的下颚弧度,到他军装扣的第一颗纽扣,目光落在那颗纽扣上。
数秒之后,脸红耳赤。
不自然的别开目光,看到站在一边的金沅,金沅身边站着是陈丹妮,之后是司机,还有另外几名近卫队卫兵。
他们无一例外手垂在两侧,目不斜视的样子。
真不错!起码,她现在头上这个厉太太的头衔在那些人眼中是名正言顺的,包括她的那位丹麦管家。
给了迎面而来的丹麦女人一个挑衅眼神,这位完全没有把她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连翘不仅一次让厉列侬解雇她,可都被他一一驳回。
比起她这个女主人,丹麦女人对于男主人可是尊敬多了,这会儿,正在问他有什么需要的。
穿着褐色皮鞋的脚踩在环形楼梯上,一节一节往上,往着他们的卧室。
镶在他领口的是类似于军衔那样的印章,印章看着像铜制品,可比铜又要亮一些,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会流出光来。
那光刺着她的眼睛,让她有点眩晕,在那些眩晕中一些的画面似是而非。
脸深深埋在他怀里。
灯光很柔和,她坐在卧室沙发上,他正弯着腰给她擦药,他已经换下西点军校的军装,改成白色t恤,白色t恤配着他此时此刻认真的表情还真的有点像医生。
如果是医生的话,那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英俊的医生吧?
连翘心想,要是现在给厉列侬拍一张照片贴到互联网上去,这张照片一定能在社交网上引起女孩子们尖叫连连。
当然,那也仅仅是想想。
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白皙修长,依稀间有那么一组影像。
除了场景,人物一模一样,她和他,初见,那只握住自己脚腕的手曾经让她在心里猜想着手主人的身份,当时认定握笔的手,没有想到握得最多的是枪。
依稀间,连翘透过另外一张脸看到往昔的自己,那是林舒雅的脸。
“厉列侬。”
依然是看也没看她一眼,一只手握住她手腕,另外一只手在手腕的涂药出揉捏,力道不大不小。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低声说着:“厉列侬,以后不要再去招惹像林舒雅那样的姑娘了。”
林舒雅一看就是那种没有什么感情经验的人,不懂保护自己,也不懂伪装,爱和恨都写在脸上。
“我没有!”厉列侬式的回答。
这个连翘知道,当初他也没有招惹她,可这样的男人出现了哪怕随随便便的一句“你需要帮助吗?”对于女孩子都算是一种招惹吧。
声音更低了:有一个连翘已经够了。
手腕力道变小了,也不知道他给她涂的是什么药,最初是没有味道的,但渐渐随着他的力道药的香气散开,有点像是薄荷香气。
那香气让她眼皮变得沉重。
缓缓闭上眼睛,思想在那道薄荷香气中变得昏昏欲睡。
昏昏欲睡中,似乎有什么落在她眉骨那端,这种感觉并不陌生,那是连翘最讨厌的感觉之一。
不需要睁开眼睛,连翘就知道,厉先生又发病了。
睁开眼睛的力道轻得宛如蝴蝶拍打翅膀,从半展开的眼缝里,看到他眼神的落脚点。
看,她的直觉有多准。
厉先生果然发病了。
许戈十五岁时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在埃及老街让手艺人在她眉骨处打了一个孔,被打磨得褶褶发亮的埃及银饰品穿过眉骨的小孔。
甜美的面孔被烙上了叛逆的印记。
许戈的眉钉整整伴随了她三年,十八岁,许戈变成了代号“岚”的影子间谍,那天,她脱下她的眉钉,来到皮肤整形科。
从整形科离开之后,那个伴随许戈整整三年烙印渺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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