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之下》第49/205页


问连翘许戈的事情她怎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是因为许戈最喜欢在她面前唠叨她和厉列侬之间的往事。
喋喋不休,事无巨细。
“在埃及老街打的,那位手艺人说打一个眉钉要五十埃及镑,那时阿特给那个手艺人十欧元,那老家伙甭提多高兴了,十欧元可以兑换到一百多一埃及镑,去皮肤整形科时,也是阿特给的钱,阿特说……”
阿特说,阿特说,特属于许戈的口头禅总是让她烦透了,一边厌恶着一边羡慕着。
喜欢把目光长时间聚焦在她的眉骨上,这也是厉先生的病原之一,因为……
被时光掩埋的纹理下,有着属于她和他之间共同见证的印记。
眼角缓缓的往下,蜜糖般的。
蠕动着嘴唇:阿特。
有什么掉落在地上,闷闷的一声,滴溜滴溜来到她的脚下。
低头,连翘看到刚刚还被厉列侬拿在手里药瓶。

第32章 /(替身)

说实在的,连翘也被从自己口中的那声“阿特”给吓到了,在那个恶作剧念头驱使下的那个发音,在那个瞬间――
宛如灵魂附体。
有物件掉落在地上的声响把她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中拽了回来。
抬起眼眸,宛如两个人海中迎面而来的人,她和他的眼神擦肩而过。
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的目光回归到她手腕上,细细检查了一番之后:“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说完后他站了起来。
面对着他背影,细声细气的:“厉列侬,你说我要不要也去穿一个眉钉?”
厉先生最喜欢那样的了,大多数时间都会保持沉默来应答那些无理取闹的问题。
“我们三个月没有见面了,你就不想看看在这三个月里我都进步了多少?我今晚交的成绩单还不错吧?”洋洋自得着:“我把许戈的那些坏习惯都统统学会了,而且还学得如此惟妙惟肖,那么,回答我,你今晚所表现出来是不是嫉妒了?毕竟,那样的手段只有许戈才能使得出来。”
他开始移动脚步,这也是厉先生喜欢的,沉默后选择视而不见。
连翘站了起来:“厉列侬,你看啊,你看我现在连说话的德行都像许戈了,你现在在心里乐坏了吧?你……”
“连翘――”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语气里已经带有着淡淡的警告意味了。
连翘咯咯的笑了起来。
就像是彼时间许戈笑着模样,张扬肆意,就像是背靠着一整个世界。
“不应该是叫许戈吗?厉先生,我都拿出我的专业素养了,厉先生就不能配合一下吗?我不介意的。”
“连翘――”习惯性的稍微停顿,据说,1942的领导人从小就接受语言培养,就像那些伟人一样在公共场合上的演讲一样,先停顿一下,让人揣摩他的状态:“热水澡有利于人们平复心情。”
厉先生分明是在传达着:嘿,我说你这个冒牌货,你要懂得适可而止。
“还有――”
厉先生今天话说的还真不少,居然还有。
“还有,记住,许戈做的那些不是坏习惯,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顿了顿,那短暂的瞬间里头里有黯然:“她偶尔做的那些过激行为也是因为太生我的气了。”
厉列侬很少在她面前提起许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她惹毛了,虽然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让她气得牙痒痒的。
不过难得今晚他提起许戈。
索性,她就再问他一个问题吧。
“厉列侬,告诉我,许戈在哪里?”很意外的,问这个问题时她的语气平静。
这个问题连翘也只敢在醉醺醺的时候问,在那种半梦半醒的时刻里。
沉默――
呆望着他的背影,喃喃着:告诉我,她在哪里?
“我去叫薇安。”他淡淡说着。
她的丹麦管家来得很快,身影利索,小会时间就来到连翘面前:厉太太,我已经帮你放好水了。
也不过是恍神一会。
“厉太太!”这次声音比之前略高一点。
“如果说我不乐意呢?”她笑嘻嘻问着。
“厉太太从来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这话好像说得很有道理,她家的佣人都很喜欢她,那些佣人说了“我们家的小主人是好人,从来不摆架子。”
朝着丹麦女人扮了一个鬼脸,懒洋洋朝着浴室走去。
厉列侬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热水再加上精油还真的有让人心情平静的功能,平静到她可以用类似于第三者的身份去分析彼时间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连翘和许戈,还有厉列侬。
许戈、连翘、厉列侬组成了一个三角图形。
许戈和连翘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可在性格上却没有半点相像,而且大多是往反的方向,如果许戈喜欢白色那么连翘就肯定喜欢黑色,属于她们之间的共同爱好得想好一阵子才想出一、两个。
她们最贴近的喜好就是那个叫做厉列侬的男人。
这一共同的喜好简直是一场灾难。
据说,每一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存在着劣根,连翘曾经真实的触摸过,潜藏在她身体里劣根。
嫉妒、占有欲、猎人心态。
连翘用和许戈同样明媚的脸,等待着,等待着厉列侬在看许戈的眼神出现了淡淡的倦容。
在他疲倦时,安静靠近他。
有一阵子,她的策略很成功。
然后有一天,许戈躲起来了。
再然后――
许戈使用的那些曾经让厉列侬露出疲惫神色的伎俩到了今天变成厉列侬口中的“她偶尔的过激行为只是因为我惹她生气了。”
想必,那些行为现在看在厉列侬眼里也是可爱至极的行为吧?苦笑,好像那时许戈说对了。
“更聪明的人一直是我。”
而连翘,只能为自己冒牌货的身份沾沾自喜着。
而且,昔日的连翘在日复一日中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许戈的模样,曾经让她无比讨厌的模样。
“许戈,许戈,”嘴里唠叨着:“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是躲起来暗自得意呢,还是……”
没进浴缸的身体随着无意识串上来的那个念头一抖,搁在浴缸的手无力滑落了下来。
随着“嘭”的巨大声响,磕上的眼皮就像受到了惊吓,掀开,目触到的是分布在象牙色的浴室地板上鲜红液体,触目惊心的。
目光再往上,浴室门口站着厉列侬,脸色比他身上的那件t恤还要白上数倍,静止不动的姿态像大理石雕像。
这还是连翘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厉列侬,一定是从她手腕上垂落下来的鲜红血液把1942的领导人变成了大理石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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